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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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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亭玉低声念道:“我还在想他成亲这么打一件事怎不叫我,怪不得。”
  “既然他去找他的成群妻妾了,那你也没什么好知会的。”
  “若真是去了那地方倒还好,他那些夫人们要闹也不用来找我,就怕万一他真的遇上了什么事,那些莺莺燕燕还不得把我府邸给翻一转。”
  “你一个堂堂御史大夫,青楼女子能把你怎么样,还不是一声命下就能封了她们。”
  周礼拿起奏折继续翻开:“你是没见识到。”
  常亭玉立刻就想到了赵元卿的死:“项白川能出什么事,他好歹是个将军剑法又好。”
  侯硕看似自言自语又似在接常亭玉的话:“难说。”
  常亭玉转过身怒目看着他:“你为何总是喜欢与我唱对台?”
  “我只是觉得……最近发生这么多事……”
  常亭玉做了个闭嘴的唇语,侯硕便老实的将后面的话咽下去。
  夜色渐浓而越发灰暗,只是宫里各处都点着灯,沉黄盏盏。白日里宫人们刚扫干净的宫灯上又落得的雪,渐渐融了,化成盈盈的一小颗留在宫灯顶上。
  项府的管家受了周礼的差遣时不时便跑到大门口望望,又退回来告诉他将军未归。前堂的大门敞着,屋内点的炉火被吹进来的风扑掉了温热。周礼端了一杯热茶坐在项府的前堂里,拎起杯盖掠了掠茶面,喝了一口。从他眼里,可以望见迷迷茫茫的雪,不知不觉竟落满了院子。
  他站起来理了理袄衣,项白川的管家便立刻迎上来道:“大人,您不等了?”
  “不等了,若是他回来,便差人知会我一声。”
  “好。”管家又让舍人去拿了把油纸伞递给周礼:“您慢走。”
  御花园开着满枝头的梅,殷红朵朵远远看来,好似那染红的雪,在这夜里格外突兀。站在梅树小池边上蓬发的榕树顶着苍白的雪,树枝上垂着绷紧的白绫,它脚边上印着一排足迹,到了御花园外便断了,似乎是有人来过,却又未曾离去。
  



     ☆、第三十三章

    次日早朝,项白川还是没来。赵元长问了朝上所有大臣,均说并未见过。有平日里见不惯他的大臣便趁机参了他一本,要定他玩忽职守藐视圣上之罪。他正说得高亢,殿门外便急急跑来一名宫人,慌张地望着赵元长却又不敢进来。赵元长身边的黄门受了意出去与她交谈几句便又急忙进来,附在赵元长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赵元长紧拧着眉头道了句退朝,随后又立刻叫住了周礼他们几人。
  周礼问道:“可是已找到项白川了?”
  赵元长点点头:“你们跟我来。”
  御花园口站着庚延一,地上已有许多杂乱的脚印,应是前来扫雪的宫人们惊慌时留下的。赵元长带着六名大臣来时,庚延一回过头看了一眼。
  赵元长问他:“为何不进去?”
  庚延一道:“等你。”
  不知为何,风一起,红梅竟就落了,飘散到雪地上,宛如那溅开的血泪。
  随着赵元长一并来到御花园的那六人中,唯有周礼显得平定淡静。他走到榕树下,抬头望着挂在树上的项白川,脸上似乎并未惊起太多的悲痛,只是藏在衣袖中的一双手早已握成拳。
  白绫绕过项白川的脖子将他吊起,周礼伸出手拂去他袄衣下摆上沾着的一点泥灰,对他道:“昨日才穿的衣裳就弄上了泥灰,你怎还跟孩童似的这般顽皮。你若再这么不爱惜,我便再也不差人给你做衣裳了。”
  常亭玉刚想说什么,便红了眼。侯硕愣愣地看着,似乎只觉得是项百川耍的另一个诡计。刘名扬咬紧牙上前将项白川抱下来,平放在榕树下那片没有雪的地方。赵元长看得突然一震,庚延一转头问他怎了,他又摇摇头。
  程夜转身对身后的侍卫道:“快去叫太医来。”
  “我已差人去叫了莫太医,兴许已是在途中。”
  赵元长走到白绫下望了一眼,又似乎在寻什么东西绕着榕树走了一圈,最后停在项白川尸首旁。俯视着他拧紧了眉。莫澜带着太医属的人赶来,该让的人都从项白川身边让了,周礼好似并未察觉到什么,依旧站着未动,直到司马丞相走过来扯了他的衣袖,他方才回过神来,退到了一旁。
  莫澜放下药箱探了探项白川的气息,查看了尸斑的位置与眼眸的情况:“项将军除了脖子上有道勒痕,身上并无任何外伤,且无中毒迹象,死因应是窒息。下颌、项、肩、肘、股、膝都已出现尸斑,以手指与脚趾的尸斑较弱,眼瞳干燥且微浊,应是死了有四个时辰左右。”
  “现在是辰时,四个时辰前,那便是,子时?”赵元长似乎是想得到莫澜一个肯定的答复。
  “正是子时。”莫澜起身后又对侍卫们道:“将项将军的尸首抬到太医属。”
  “等等。”常亭玉拦住了正要上前的侍卫:“莫太医不是已经验完了吗,那又何必再抬回太医属。”
  “我只是想再仔细看看可有验漏的地方,兴许那便是之处凶手最关键的线索。”
  “可是……”
  周礼打断常亭玉:“验吧,只是还请莫太医不要花太长时间,死者入土为安。”
  “明白。”
  三日之后,周礼便将项白川接回了项府。府里早已挂起了白绸,在这落雪无色的冬日更显得惨淡。马车拉着他们二人回来时,常亭玉与侯硕他们早已在府内候着了。院子里扫出一片无雪之地,架起了许多木头,木头上又盖了一张轻薄的白绸。风一吹,屋子里的白绸全都扬扬荡了起来,跳着一只安魂的舞。
  来兮来兮,终会归去,离兮离兮,魂飞留衣。
  周礼将项白川平放在木头上,管家便哭着递上一个点燃的火折子。
  常亭玉捉住周礼拿火折子的手:“若是烧了,便什么都没了。”
  “这是项白川自己的意思。他说过,若是有一日他比我先死,便让我将他的尸身烧了。他说随风而去,更是逍遥自在。”
  常亭玉只得放开周礼的手。他们都知道,这样的话出自项百川之口,绝不稀奇。
  周礼举着火折子却只是愣愣地看着项白川。其实许久以前,项白川说这句话时,还说了一句,那便是只有他彻彻底底的离开,留下的人才会渐渐忘了痛苦,若是记得他也会变得痛苦,那便连他也一并忘了。听项白川说出这些话之时,周礼万分诧异,只是很快他便回了一句,你若是死了,我一转身便定会忘了你。周礼这话换来项白川嘟嚷的一句冷血。
  司马骏之走到周礼身旁:“你若是下不了手,就让我来。”
  “无碍,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让朕来吧。”赵元长与庚延一并肩进来:“项将军一生忠诚,朕也希望他在天有灵能够安息。”
  周礼并未接话,只是将火折子给了赵元长。白绫燃起之时,周礼背过身来,听着木头与人们的哭声,只是长长吐了口气。
  你若是死了,我一转身便定会忘了你。
  这都是骗人的……
  一切都燃尽后,地上还剩下一些残渣。周礼捻起一些灰白色的粉末,放进怀里拿出的护身符里。这支护身符还是三年前与项白川一道去寺庙里办差事顺道求的,项白川也有一支,如今都随他化成灰烬了。
  回宫后,赵元长便坐在泰祥宫正殿里,命宫人们与黄门都下去,只留了庚延一在身旁。庚延一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顺势坐了下来,衬着下巴看着沉思之中的赵元长。
  兴许就察觉到庚延一的目光,赵元长抬起头来对他一笑,端起茶杯啜了口:“嗯,这茶不像是宫人沏的。”
  “是婕妤夫人教我沏的。”
  赵元长摇摇头放下茶杯:“这次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倒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凶手是如何将项将军挂于榕树上?而榕树周围并无打斗的痕迹,项将军的佩剑也是好好的别在腰间。他自然是不可能顺从凶手将自己吊起来,更不可能自己伸脖子进去。最大的疑问还是为何他会突然从后山消失,这段时间内他又做了什么。”
  “我问过第一个发现尸首的宫人,她说她去时地上只有一排脚印,且榕树下并无垫脚的东西。你想,若是没有垫脚的东西,如何绑白绫如何将他吊上去。”
  “不知你可否注意到,周御史替项将军拂去袄衣上的泥灰之中,有一小截榕树桠。”
  赵元长点头:“兴许项白川曾倒在榕树下?若是这样想,项白川在失踪的那几个时辰里正是与凶手在一起,到了子时将他迷晕之后再吊起来。”
  “也不是不可。若真是如此,想必此人与项将军熟识且交情颇深,方才能使项将军消除戒心从而轻易将他迷晕。”
  “假使项白川是在别处被人迷晕,随后被凶手搬到了榕树下,吊起之后凶手又按照原来的脚印退回去,这便也能解释为何只有一排脚印。”
  庚延一突然笑问:“那垫脚的东西又是谁拿去的?”
  “可以事先放好,但是又不能引起人注意,想必不是椅子。”赵元长向后靠去,仰着头念着:“子时……子时……”他突然坐直了身子惊讶道:“子时?!”
  正往自己茶杯里添茶水的庚延一转过头来看着他,颇觉得有些好笑:“这有何好惊异的。”
  赵元长道了句不对,立刻叫了黄门进来,让他去永安宫问问太后,守夜的宫人们都是几时回寝。黄门一路小跑到永安宫问了便立刻回来:“回陛下,奴才问了,以前都是三更天才能回寝,只是近日宫中不太平,二更天便能回寝了。”
  赵元长沉默片刻,方才道:“你先下去。”
  “是。”
  黄门退下后,赵元长便又是一脸的困惑。
  “怎了?”
  “时间不对。最近宫中巡夜的侍卫是每两个时辰换一批,从酉时开始第一批,到二更便换上第二批,四更又是一换,这是最后一批只用巡到五更,五更一过便由他们换站守直到卯时。每一批侍卫又分作一百八十对,每对加上带队的是十一人,长卿巷是五十对交替巡夜,四个宫门一一是十五队,其余的七十对便在宫中各处来回走动。子时是三更,这期间正好是第二批侍卫巡夜之中,凶手是如何避开侍卫将项白川带到御花园的?就算凶手真有本事避开了侍卫将项百川吊起,可频频巡视的侍卫不可能会发现不了榕树上的项白川。”
  庚延一突然便沉默了,他低着头似乎在做冥想,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来问道:“周御史与项将军可是相互恋慕?”
  “这只有他们自己方才知道。”说着赵元长便楼了庚延一在怀,这些日子他愈发有种强烈的不祥感,庚延一会离他而去:“延一,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活着留在我身边。”
  “怎突然这般说?”
  “只是想这一世都如现在这般,能时时看着你。”
  庚延一眯起眼淡淡笑着,却又像是蒙着一层愁纱。尔后他又道:“对了,那日在御花园,我听侍卫说考工令的兵器图被盗了。”
  “什么时候?”
  “你觉得?”
  赵元长脸色立刻又变得凝重起来:“项白川死的那日?”
  庚延一点头:“也是子时。”
  “可两者之间,似乎并无关联。一个发生在考工令,一个却死在御花园。”
  即便赵元长这般说,第二日他还是去了考工令。考工令的院子里只有宋袭荣一人,蹲在几簇花前背向着门口,连赵元长进来都未察觉。
  赵元长竟不知何故突起了玩心,放轻脚步走到宋袭荣身后,弯下腰笑着哎呀一声叫。
  宋袭荣吓得肩头一抖,转过身来见是赵元长便又笑了:“怎会是你。”
  赵元长笑而反问:“为何不能是我?”
  “你从未来过这考工令,有些意外罢了。”
  赵元长在宋袭荣身旁蹲下来:“这些花都是你种的?”
  “嗯。”
  “花名为何?”
  “曼陀罗。”
  “曼陀罗?”赵元长不解的皱了一下眉:“若是我没记错,曼陀罗的花期应是夏秋两季,一入冬便败了。这怎会还开得如此娇艳。”
  宋袭荣笑起来 “这自然不是一般的曼陀罗,用它做药引子,便能使药酒有更好的效果。”
  “你身子不适?”
  “这药酒不是给我喝的,是给庚延一喝的。”
  赵元长大吃一惊:“庚延一身子不适?!我怎从未听他提起?”
  宋袭荣歪着头看着赵元长:“你当真如此紧张他?”说完这话未等赵元长做出反应宋袭荣便又笑了,道:“也并无大碍,只是在中敬被妖怪刺伤的身体还需慢慢调理罢了。”
  赵元长稍稍放下心来,但他又很快觉得不对:“曼陀罗是毒花,怎能做药引?”
  “药酒本便是一种毒酒,以毒攻毒,方能中和毒性。”宋袭荣说这些话之时,虽已极力克制,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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