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良久,李慕歌浮上水面,一脸淡漠的看着已遥远如一豆的故安,唇畔悄悄的浮起一抹淡的难以察觉又浓得无法化开的讥讽。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少年
接下来的几天,故安对那天在水中所发生的一切只字不提,假装一切从未发生。
而对于他这种自欺欺人的态度李慕歌也只是一笑置之,极度配合的和他一起装傻充愣。
此种默契就在二人的心照不宣下暗自缔结,随之带来的则是相安无事的惬意光景——一起纵情山水,相互琴瑟和鸣,白日狩猎为乐,傍晚把盏言欢,日升月沉间做尽遁世美梦。
只是每一次不经意的偶然相触再也不能像当初般平静如水心无旁骛,每一次的眼神相接也似乎悄悄的沾染上几分暧昧不明语焉不详的情愫。更遑论聊天聊到一半戛然而止的微妙时刻,夜深人静背对背各自浅眠时,刻意留下的那一段似远还近的距离·····
“你的伤,恢复的怎么样?”李慕歌头枕双臂面朝漫天繁星,叼着根稻草悠然问道。
“已经痊愈,没有大碍。”故安眯着双眼望向月下湖面,融融月色荡出粼粼波光,偶尔几只飞鸟飘然掠过溅起几朵晶莹。
“外伤自然是没有什么大碍,你这人恢复力好得惊人。”李慕歌扭头看着故安,叹口气继续道:“我指的是你的内伤。”
“你既知这内伤已是顽疾入骨久病难医,自然是恢复与不恢复并无太大区别。”故安淡淡道,仿佛身受重伤的并非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我说的是难医又不是不治,你不用紧张。”李慕歌夹起那根稻草搔向故安清冷淡泊的脸,玩心大起。
“我什么时候紧张了?”故安一边不耐烦的左右闪避一边语气不善的反问,当他看到李慕歌越玩越起劲儿的脸时终于抑制不住心烦,一把抢过那根稻草撕得粉碎,将其悉数抛入风中扔进湖里。
“是没紧张,都恼羞成怒了。”李慕歌夸张的叹了口气,从旁边又摘了根稻草冲着故安得意摇晃。
“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这人虽是性情冷淡了些,但刚遇见你时你也算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怎么咱俩日渐熟络后你就开始变得总对我冷嘲热讽怒目相向了呢?请问我能理解为你这是在‘杀熟’吗?”
手指按上故安欲启的双唇,李慕歌继续发问:“你先别急着回答,我还有第二个问题,你真的能看淡生死吗?既然能看淡为何还要拖延伤情蓄着性命苟延残喘呢?”
“‘杀熟’是我的惯用伎俩,你若跟我再熟一点我定会让你深有体会,”毫不客气地挡开他的手指,故安斜睨着李慕歌冷笑出声:“看淡生死?这世上哪有真正能看淡生死之人,其实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既能苟延残喘,谁又愿意命丧黄泉?”
“可你用这样一双傲不可攀的眼睛说贪生怕死,又让我怎能信服?”李慕歌摇摇头,自故安那孤傲的眼尾一路向上巡梭,他看到了满天星光,看到了月波潋滟,看到了倒映在他眼中的自己,但却始终没有看到他的心。
他没有看到他的心,没有看到故安这个人,看到的只有完美无瑕的瑰丽。
顾言曦一直都是顾言曦,永远都不会因为被唤作故安而变成故安。
而顾言曦,则永远像一件旷世珍宝般存在,给人惊艳却不能给人真实,带来吸引却又难以企及。
让人总是忽略他也是一个人,而并非一件冰冷的宝器。
而渐渐地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还是宝器,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把自己当做一件工具,那他的悲剧就注定任谁也无力回天。
与李慕歌对视良久,仿佛是感到倦了,故安倏尔垂下眉眼对他恹恹道:“俗话说山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既然没有遁世归隐的打算,便该是你我二人离开的时候了。”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聚散终有时”?李慕歌一把扔掉稻草,手中蓦然多了把玉箫,“那我要问你一句,虽然你已知道这玉箫的答案,但可愿随我到盛极胜再走上一遭?”他料定他旧疑虽去但新忧又添,在盛极胜,永远有他想知道的答案。
故安闻言果然沉吟不语,半天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盛极胜乃武林百年至尊,在这乱世虽无一国之名却有一国之实,但它既有逐鹿天下的实力怎会不存逐鹿天下的野心?何况权力与财富本就是世人竭尽一生的追逐,盛极胜既做了武林霸主没有道理不想做这天下之王,他实在无法置皇甫广帛与这股神秘势力的关系而置之不理,毕竟这关系着襄国的命途国运。关系着季氏王朝的兴衰荣辱,关系着九爷穷其一生的志愿,至死不渝的执念。
此间,星光散漫月华收,云淡霜天曙。曾记否,当日亦此晨暮,相逢苍夷处。
奈何,金戈铁马半生戎,身陷金銮囚。别少游,此去天遥地远,山水几更重?
时间溯回十多年前,东襄与中山对战于“长平”,东襄王季长风带军途径一座荒村时,见一少年满身浸血双目赤红,在路边与野狗秃鹫抢食尸体。
食尸的野狗凶猛,秃鹫更是阴狠,纷纷攻向少年。季长风心下骇然,当即命令手下军士帮少年驱赶猛禽。就在此时,只见那少年屈指反扣,一枚石子破空而出,正中扑向他的野狗眼窝,登时令其血流如注哀嚎不绝。随后他执起手边长剑反臂一扫,其它猛禽即被震开,但他终归已是强弩之末明显劲道不足,刚被吓退的猛禽又再度迅速围上。血腥的撕扯似近在眼前。
少年倔强的环视四方,扯下一口腐肉继续咀嚼,唇畔带笑,嘴边噙血——此时他需要迅速补充体力,才能挡下接下来的攻击,才能活下来。
与其绝望放弃不如竭力应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反戈一击。在他看来世上本无绝境,绝处才能逢生。
季长风对少年的一举一动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叹与激赏,于是他拍马上前,长剑一挥银光乍起,那一圈猛禽已然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驱马来到少年面前,俯身向他伸出右手,微笑道:“小子,随我走,可好?”
少年仰着头怔怔的看着那只手,有些恍然有些惊骇——那是一双如此干净的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连着金丝臂铠高贵无双。而他的手却满是脏污粘着血腥,皮肉溃烂处黄脓泗流蛆虫附着。
眼前这个人怎么伸得出手,握得下去?
季长风看着僵在原地的少年莞尔一笑,主动反手一握将他拉上马来,少年惊呼出声,满脸狐疑的回头望去,但见一双笑眼温暖和善,在他死灰丛生的心底投下一点生机。
他不知道,只这一眼,他的一生将就此改变。
将少年带回军中,季长风挥了挥手,身边侍卫立即心领神会从后方拿来吃食,端到少年面前。少年看着那白花花的馒头喷香的腊肉,立即抓了过去狼吞虎咽起来,直让旁边人替他担心会不会被噎住。
季长风微笑的看着他,问道:“小子,你可愿从于我麾下,随我征战四方,建功立业,打拼江山?”
少年闻言,咀嚼到一半的动作突然戛然而止,含着满口饭食的口中喃喃自语道:“生逢乱世,自是走到哪里都躲不开这漫天烽火生灵涂炭。”
此时他那点漆如墨的双瞳中悄然浮起一丝嘲讽,带着超越他年龄的世故与凄恻。
季长风见状,心道这孩子虽然年龄尚幼但却心智成熟,定是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困苦。而也正因为这份困苦,令他心存悲悯,心怀天下。
于是他充满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小子,既然无处可躲不如坦然面对。你可想过,这乱世若有终结的一天,岂不就再也不会有战火纷飞尸骨遍野了吗?等到那一天,不仅是你和我,所有的人都能迎来一个像前朝般的太平盛世,过回那些蛮夷还未入侵时的安乐生活。”
少年听后,抬起头静静地望着他,眼中不带一丝情绪,但又令人觉得其中暗流涌动,深深浅浅虚虚实实。
季长风并不觉得这两道目光复杂,他只觉得这两道目光静似平湖皎若明月,令他似曾相识。
少年见他始终神情坦然行事磊落,眉目之间又自有一番心存天下的凛然正气,于是傲然问道:“你可愿信我?”
他这一句说得没头没脑又语气狂傲,立刻引起四周臣属的不满。只见他们刚要开口斥责,却被季长风抬手制止。
季长风和蔼一笑,向他点了点头,目光诚恳而真挚。
少年见状,唇畔轻扬洒然一笑。
此时他虽满脸脏污,但这一笑却清雅若梅傲然胜雪,一时间天地万物都像失了颜色,乾坤众相也都湮了风姿。
看得在场众人不由全部一愣,季长风也顿时有些怔忡。
少年本性冷淡,因此笑容也是稍纵即逝。
此时他敛容而跪,俯首于地道:“陛下心胸阔达仁怀天下,乃当世之明主,万民之洪福,合当天下有志之士誓死追随,以兴盛世。况今于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情,我无以为报,必将竭尽一生为陛下扫荡四合一统天下。”
此时,他一反先前的狂傲不羁,一言一语都极其郑重,令人闻之不禁心绪激荡肃然起敬。
季长风闻言,登时抚掌大笑:“我乃东襄的君主,季长风,也是前朝的第九位皇子。毕生之志就是复立襄国再建盛世,我不要你竭尽一生,只需你十年,只因十年于我,复国足矣”
少年抬头望向这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双眸灿如星子,承诺道:“好,一言为定。我叫顾言曦。”
“顾言曦么?果然是个好名字。”
这一刻,季长风紧紧攫住少年的目光威严毕露,顾言曦则不卑不亢淡然从容。
半晌过后,他揽起顾言曦的肩膀走出营帐登上高台,对麾下十万大军朗声吟道: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时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一言激起沙场男儿方刚血气,万丈雄心直冲云霄。
于是十万将士齐声呐喊 “丈夫未可轻年少!丈夫未可轻年少!”一时喊声震天动摇大地。
大丈夫立于世,当征战天下建功立业,一展抱负方无愧于心无愧于生死。
正所谓:大丈夫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
两月后,东襄与中山大军会战于长平,东襄以寡敌众大败中山二十万铮铮铁骑,成为历史上以少胜多的着名战役之一。
长平之战东襄大获全胜,逼中山割东南五郡,退守彭山以北。经此一役彻底奠定逐戮中原的王者霸位,
坊间传言,此战东襄得一位谋士相助,战术诡谲屡现奇谋,逼得军队数量双倍于东襄的中山大军节节败退,不堪一击直至全军覆没。
襄军旗开得胜班师回朝,百姓纷纷出郭相迎夹道相庆。
但见君王身旁有一白衣少年相随而行。少年眉目如画,俊逸绝尘。一笑之下宛似江南早春海棠齐放,目光所及令人如沐月华,端的是无双之姿,惊为天人。但他面上始终淡然自持不滞于物,但眸色深处却刻着几分狂傲不羁英气逼人,令人望之不禁心生敬畏。
于是市井有歌曰:盛襄有少年,惊才豆蔻年,面若广寒月;色冠春花艳;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唇若桃瓣;眸似烟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傲立此间,芝兰玉树,秋水长天皆失色,孤鸿寒枝拣尽不肯栖。
这一年顾言曦十三岁。
距今已是光阴飞逝,岁月无痕。
只见“今日少年明日老,功名尽在长安道。”
回首往事,才知有些人,有些事就算逃可逃得一时,避也能避过一世,可人心又能逃向哪里,避向何处?
既然前尘难了,只能善始善终,对别人对自己总要有个交待。欠下的债总要还,受过的恩总该报,种下的业障终要赎,既定的天命怎可违?
故安眼中愈是清明声音就越发冷静:“盛极胜,希望此行能不负所望。”
此言一出即是回头,回头但见血雨腥风。
李慕歌闻言洒然一笑,转身面向天光初绽的十里平湖,幽幽吟道: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转身的那一瞬没有人看见他眼中乍现的落寞,正如诗前的那一叹没有人知道饱含了何种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林间奇遇
翌日,二人离开了山林开始向盛极胜出发。
这一路竟出奇的平静,身后不见半个追兵,前路也是一片坦途。
“从逃出将军府我就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