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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蒙尘-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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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是细心听着这曲的,却是被身前几名富贵衣着男子的谈话声扰了性质。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说起来,这挽月姑娘剑舞得好,样子却并不生得怎么美。”言语中带着明显的得意之色。
  “挽月姑娘可是这翠微楼的头牌清倌人,芳名远播,多少京城达贵也是原道而来灵州,你怎可说她姿色不美?”旁边的人青年有些诧异,摇了摇头,似是极不赞成。
  “比起一般人,这玉挽月自是不俗的,只是和咱们灵州顾家子弟比起来么,却是差矣。”
  “顾氏?”另一人却是压低了声音。
  虽然三年前新帝登基,命大理寺及地方重审一些前朝留滞下来的冤假错案,顾氏谋逆一案作为其中最大、牵连最广的冤案,业已沉冤昭雪,昭告天下,然而顾氏整个偌大的家族,因当年之事,多已经斩了、至于那些处以流刑的、或者没为官妓的女子,也已不是死了,就是削发为尼了。
  所以提起来,都觉得有些晦气和冷意。
  只是想必实在难掩好奇,才忍不住发问。
  “正是顾氏,”这人也压低了声音,我不由得屏息细听,却听他道,声音里亦是掩不住的得意:“多年前,我伯父可是在京中任职的,那时年少,我随了堂兄去京中住了月余,就是那时候,见了顾家的小公子,真真是,”他咂咂嘴,一声叹息,“真真是惊为天人······”
  “多年前?那多年前可是十多年前了,你可不是在诓我吧?你那时不过舞勺之年,可真的记得这般清楚?”
  他们二人这般窃窃私语,不光是我,旁边好几个人看着都在偷听了。
  然而那据说伯父曾在京中任职的青年便愈发骄傲了,微扬了声音自得地道:“赵兄,我怎么会诓你呢?你小时候难道没有听过坊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么?‘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却是听过,这是汉时所歌颂武帝宠妃李夫人的,和这顾小公子又有什么关系?”那人疑惑。
  “这自然是说的这李夫人的,可也是说的咱们灵州顾氏的呀!这‘顾’,却是说得‘顾’姓,是说顾氏之人,皆有倾国倾城之貌呵!”
  “竟有这样的说法?”
  “这是自然,只是你那时也是年少,或许不解其意罢了·····”
  “这么说来,顾家的公子皆已经如你说的这般美了,据说他上头有四个姐姐,那他那几个姐姐,不是更、更······”那声音却是说不出来更如何了。
  “非也,非也······”
  听到此处,我却是不愿再听了,这两人,倒都是不怕死的。
  却原来早年间坊间确实流传“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说法,只是那时顾氏何等风光。再后来,我也用这句话调侃与他。
  他却笑着回答我·····回答我什么来着·····我被牵起了回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禁皱眉思索。
  “不为倾国,只为倾你一人而已。”耳畔似乎响起,低哑而魅惑,恰如情根深种,
  百种心思绕指柔。
  对,就是这句话······不禁佩服自己,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能将之忆起。
  不对·····这声音未免太真切了些!而且,也不是少年时顾飞白的声音。
  转眸一看,却见是顾飞白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我的旁边,凑得我极尽极尽,勾唇笑着,隐隐一丝似莲非莲的香气缭绕鼻尖——明明一身郁烈红衣,明明容色夺人,绯艳而冶丽,却能将自己隐在了人群中,令人丝毫不觉。
  心中不禁升起一缕寒意·····
  然而我只是转回头,并不理会他。
  呼吸间飘来一缕十分浅淡的血腥气,前头那两人也不再说话了。
  ·····这两人,恐怕此刻已经命绝当场了。这一丝异样,本该被人发现的,只是突然之间,众人皆屏气凝神,一时间四下阒静无声,落针可闻。
  大家都伸着脖子往前看了。
  原来此刻台上缓缓走出一名女子。
  这女子大约花信年华,薄施粉黛,生着两弯纤纤黛色柳叶眉,之下是清凌凌神采飞扬丹凤目,妩媚之中,亦隐现一股英气,头上梳着单罗髻,上别金镶玉步摇,耳著明月珰,身穿窄瘦石榴裙,外罩一条五色百鸟裙,行止之间摇曳生姿,罗袜生尘而香风拂人,然而气度最是典雅不俗,令人望之如望洛水湘妃。
  此人正是翠微楼的头牌清倌儿——玉挽月。
  她的身后跟着一名身形纤小的少女,手里恭敬地捧着一把剑,那剑自然并非杀人之器,上面也没有沾染半分血腥。
  我一时不错眼的看着她,却见她亦是蓦然抬眸,与我遥遥相望,目光交接之处,百转千回,顿时心中感叹,不知是要作何想。
  只是她快便别了视线,一手执起柄上悬挂着绯色剑穗的舞剑,向着观众微一欠身。
  之后,便是舞剑。
  我不由得想起来一句诗——“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然而公孙氏如何,我是没有见过的,但是要说一舞倾城的,便非玉姑娘莫属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舞

  【红楼美人倾城舞,红尘一醉复解忧。】
  一舞看罢,如历沧海桑田,在场诸人皆是如痴如醉,良久方才回神,只是回神了,也不由得顾自咂摸回味,半晌叹息。
  方才那剑舞,美人皓腕辗转处,纵横开阖之间似有浩瀚星河斗转之意,身形腾挪中隐现洛书之象,剑法中奇偶相成,五行生变,又有河图之形。
  直令观者如临异域,看罢又起兴叹之意。
  那剑意正是取象与河洛剑。
  而这剑法,亦是我曾经教授给她的,然而毕竟只是剑舞,取河洛剑之意,不过十之一二。
  说起来,这河洛剑乃为无名岛第二代主人独步尘心所创,这惊艳至极的剑法横空出世,只是他却对此缄口不提,并且虽留下剑谱,却告诫后人万万不可修练,师父谨遵先人之命,终其一生未曾看过河洛剑谱,却是将剑谱授予我,让我修习了河洛剑。
  那时我不解其意,师父却只是叹息。
  出于对这剑谱的好奇,我亦是十分用心地拿来练的,练了才发现,原来这河洛剑法虽然气象万千,却没有一点儿凌厉杀气。
  遥想当时年少,无名岛上,桃花千树,晨起海雾弥散,朦朦胧胧,自春及冬,三伏夏日,数九寒冬,我亦皆是勤练不休。
  然而这看着惊艳实战却没有一点儿优势的河洛剑法,直如花拳绣腿,所以于我来说,却也实在寡味,只是那剑法也似曾相识一般,修习起来并非什么难事,我因着心中淡淡的疑惑,倒是将之全数练了下来,想着世间只有我一人会这剑法了,倒也十分不错。
  不,其实这河洛剑法,我并非当事修习第一人,有一个人也会‘‘‘‘‘‘不是么?
  因为后来,到得那座城之后,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这剑法,却是还有一人会的,那人所舞的剑,是谁人也比不上的······想到此处,心中蓦然便涌上来一些深沉的悲意,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要去想了、不要去想·····为何还要去回溯过往?便是那座城,也一并封锁在记忆里吧······我这般劝慰自己。
  忽而却感觉到顾飞白的右手轻轻覆在了我的手上,手掌肌肤及其细腻,然而虎口处却有明显的剑茧,只是又一阵些凉意袭上心头·····
  我朝他笑了笑,一手覆盖上他的手背,轻柔地摩挲片刻,却是将他的手轻轻移开了。
  看台上还有一些余性节目,只是一些人对此兴味索然,进了内院挑选合心意的女子,一些人则仍旧留在原位。
  ······
  书画当案,墨痕未凝。
  三足兽炉之中一缕淡紫色的熏香袅袅升腾。
  翠微楼头牌清倌人玉挽月姑娘的绾月阁,不但没有什么风尘气,反而倒像文人雅客的居所。
  “独步公子,这是的峨眉山万年寺所产的竹叶青,味道尚还甘醇,还请公子不要嫌弃。”玉挽月为我沏上一杯茶,身姿娉婷,着一袭石榴裙,更衬其丽色,只是脸上情绪恭谨有余,亲近不足。
  我素来只爱喝明后雨前的西湖龙井茶的——她与我相处多年,不会不知道,且她,从不会唤我独步公子,如此恭敬,如此·····生疏,我看着茶盅之内盛着的满满的茶水,心下有一瞬的恍惚·····酒满留客,茶满逐人。
  你这是要赶我走么?
  挽月·····
  以前你从不会如此待我·····
  与你不见的这短短半年光景,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是让那些年绿衣捧砚、红袖添香的情义,也全然无了一点痕迹。
  原也是我做的不对的,毕竟这半年来,音讯全无。
  此刻只觉心间那早已麻痹的伤口处,痛得深切,不由得低敛了眉目,将眸中的黯色深藏。
  “挽月·····我说过会赎你出了这翠微楼的。”我顿了顿,捏了手中的茶杯,心有不甘,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是啊,你曾经说过。”声音有些寡淡意味,面上也并无什么波澜,“不过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我知道独步公子是豁达人,不被前尘所纠葛。”
  听了她的话,我不禁微微地怔忪了,是了,当年的自己曾经说过的,却也只当做了一个当事人皆心知的,虚有其表的承诺,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挽月,我现在·····亦可以带了你出去。”
  听罢,玉挽月却是淡然一笑“能蒙独步公子这样爱怜,是挽月三生修来的福气,只是出去之后,又能怎样?”然而语气却是稍稍冷凝了。
  “我·····”心间莫名涌起一丝苦涩,突然之间像是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是还想说什么。
  “主人。”然而挽月一声恭谨而战兢的言语,却令我犹如当头棒喝,即使我隐约已能猜到,却还是固执地抬头去看。
  只见挽月盈盈拜服,而她所跪的对象,赫然是——
  顾飞白·····
  喉咙堵塞,像是再难言语,那句刚想出口的话,也嚼碎了吞回了肚内,挽月,其实我想对你说的是——明白了,要娶你为妻呢,弱水三千迷人眼,然而我只要携手你一人可好?便是放马南山,泛舟五湖·····我是江湖中人,不像那些世家子弟在乎你曾经的身份。
  然而此刻却只能摇了摇头。
  顾飞白从始至终都在这里,这些天来,他便像是我的一个固执的影子,离我再远,也不会超过十步开外,却是怎么扯也扯不掉,怎么甩也甩不开。
  此刻他亦是不知何时便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身后,对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玉挽月说道:“告诉他吧,我给你的东西。”声音依旧魅惑,却带着极其冰冷的意味。
  听了他的话,玉挽月的面色有些苍白,身子亦是有些发抖,却是敛了眉,咬着牙:“独步公子,主人已经为挽月赎了身,现在、挽月已不是曾经的挽月,往日俱随水东流转,之后,万请不见了吧。”
  ·····
  不要见了·····
  不要见了吗?
  脑中像是有一瞬间的空白,念叨回味着她的话,良久才明白那话中的意味。
  叹息了一声,既然你说不要见了。那就,不见了罢·····
  心间蓦然失了兴味,只觉得疲累以及。
  原来如此啊·····
  “好啊·····只是你这阁内燃着的香,倒是与以往不同了。”我淡淡地说道,见她跪在地上的身体又是一颤。
  然而我移开视线,不愿再看她。
  顾飞白,这些年来在我身边的人,可还有几个不是你的刻意安排?
  ······
  清泠泠月华如流水,我躺在枕榻间,睁眼看着眼前这人的脸,眼睫纤长,眼尾长而微挑,艳丽得就像是那戏台上水袖婉转的青衣,眉梢的一点朱砂痣,浓郁艳丽地像是要滴落在枕上一般,睡着了的时候,少了一丝咄咄逼人的艳色,却平添了一份清媚与纤弱。只是他此刻拥着我的姿势,却实在令我感到桎梏不快。
  此刻他的呼吸绵长而和缓,吐息间,是一缕若有似无的有若清韵莲花的幽香。
  几日来他皆是睡得不稳,今日却是沉酣了。
  我不由得视线下移,见了他微微敞开的深衣交领,那里露出了纤瘦的锁骨与一小片皓白的肌肤,犹如最上等的白瓷,尤其是那一段颈项,纤长洁白地昭显着可怜的脆弱。
  像是魔怔了一般地,伸手置于他皙白纤细的脖子上,轻轻摩挲,像是无数个以往一般,爱抚着情人迷人的颈项,触到他精致的喉结······
  这几日不知因何缘由,身上的内力竟有回升之势,气运丹田时越来越舒畅而非往日的滞涩·····兴许这是那幅舟泊莲花荡之画中内藏的蹊跷,然而不管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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