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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我的回答,却是浅浅地笑了,那种释然的意味,便犹如暗夜里的昙花一现,美得惊心而动魄,见了这笑我却是怔了怔,已经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笑了?很多年了了吧·····我已记不分明。
“阿寻,我不求来世,只愿这一辈子,与你执手不弃。”顾飞白的鼻尖蹭着我的鬓发,在我的耳畔浅浅低语,呢呢喃喃,尔后像是极为小心翼翼地一般叹道,“你说、这样‘‘‘‘‘可好?”声音轻的像是自言自语。
这温柔言语似是一瞬间恍及了心神,一身还如在梦里·····
“好啊。”我笑着,收敛了莫名涌起的心绪,应是眉目灿然,温柔如水,只是你难道不知?我从不与人许诺一生——一辈子那么长,我只争朝夕。
他听罢我的言语,亦是怔然良久,却是突然又如发了疯一般,胡乱地扯了我的衣衫。
仰躺在他身下,我任由他带着凉意的手抚过身体带起一阵阵战栗,却只是捉了他的唇,浅酌地吻,只是他却是不满这轻吻一般地,蛮横地伸舌进了我的口中,缠着我的舌追逐嬉戏,尔后又吮吻着我的舌尖直到那处发麻。
泛着醉意的炙热呼吸喷洒在我的颈项上,而我浅浅呻和谐吟,却只是垂眸,敛去了其中的清醒。
情倒浓处,他按着我的身体,一把扯开我的衣衫,呼吸凌乱,像是越来越不能自已。
一叶小舟晃荡得愈发厉害了,搅碎了一江月色犹如碎银。
“阿容······”我唤他,却没有得到回应。
“阿容·····你轻点儿啊·····”我听见自己略显喑哑而难耐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魅惑,却是在心底泛上来一抹冷笑。
此刻他的脸压在我的胸膛上,三千青丝铺漫······
我掩去眸中的冷然。
却是一把抱起他,抬起他的脸,寻上他的唇,辗转缠绵。
他亦是热烈地回应,像是一把烧得正烈的火,灼痛了我的唇。
小舟晃荡,载着一船无边月色,荷花清香。
我只是紧紧抱着他,冷眼看着他渐渐沉沦。
而那时,他的唇正在我的喉结处吮和谐吸不停,这里是我的敏感点——我们曾做了很久的情人,我身上有那些敏感的地方,他也许比我还清楚,此刻我亦是压抑不住地,低低呻和谐吟,却也就在这时,我紧紧地拥着他,犹如锁链的桎梏,猛地一个翻身,将自己与他一同翻入了水中·····
小舟翻覆,破碎月光。
我缠着他,像是他身上所缚的千斤巨石,要将之直直沉入湖底。
他犹如从美梦当中蓦然惊醒,猛烈地挣扎,骇然睁大的眼睛中满满皆是不可置信以及伤痛欲绝的颜色,像是要生生灼了我的眼,那颗朱砂痣,在透入水底的混沌月色中,像极了一颗自眼中泣出的血泪·····
这一眼实在悲绝,我心中像是被猛地牵扯了一下,那还未结痂的伤口像是被灌入了冰凉的湖水,生生疼痛。
这一眼,恐怕我是一生也忘不了了,罢了,顾飞白,送你上了黄泉路,便是一生记着你这个人,又何妨呢?
他死死盯着我,而我只是犹如水魅一般紧紧地缠缚住他,微笑着看着他,看着他与我同沉湖底。
他却是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
红衣如莲花般在水中一瓣一瓣盛开,又像是一团在水底燃起的幽幽的火焰,烧着了我黑色的衣,他的一头青丝在湖水中缓缓铺漫开来,犹如恣意的泼墨,又像是水中横生的藻荇,缠着一只冶艳的妖。
我总是觉得,顾飞白便是西子湖上的莲花妖魅所修成的,历了红尘数十载,看看这人间烟火,繁华风月,终究是从何处来便归往何处······
今日不得将之沉了西湖,便是灵镜湖,也是好的。
重回湖底做一颗莲子罢,待得千年百年之后修成了人形,却是定要寻觅一位良人,可不要再遇见我这个薄情的人了,我不禁在心里叹息。
以往听阿七与顾飞白骂我负心薄幸,我总是愤愤难平,又觉得他们不可理喻,而今倒真与他们有了少许同感。
也许我真的是个薄情寡恩人罢·····只是,那又如何呢?既然我本非这世间情种,你们一个个地,又何必如同飞蛾扑火?
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缘法,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便不要总是妄想着一些,原本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完……………………………………………………………………………………………………………………
作者有话要说: 顾飞白尸沉明镜湖,成了后人口中明镜湖里凶恶异常又倾城倾国的艳鬼,江蓝笙黄泉路上踌躇不去,一只孤魂来会友,留一段相思意,吹一曲越人歌,·····
☆、番外壹
一.关于“一步千山雪”的由来——与子相逢俱少年,酒满杯中雪满山。
那年独步寻和江蓝笙俱少年。
在低寒的茅屋下对弈,正是寒冬腊月时节。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飞落如鹅毛。”
虽然不是北塞燕山,也有鹅毛大雪。
大雪纷纷扬扬,直入毫无遮拦的屋内,两人手谈正酣,独步寻的棋势却见了颓,他不想见自己一再败落,心想支使开江蓝笙给棋子挪窝,便随意指着目之所及处远山山腰上开得正盛的梅花树,笑说道“好酒好棋好友,梅香却不在身侧,可惜。”眼角微挑,乌目瞬染风华。
“那我为你、折来可好?”
江蓝笙话音未落人已在丈外,霎时一阵疾风骤雪汹涌而入屋内,一朵冰凌雪花恰恰飘落在独步寻手侧的酒盅内。
独步寻还未想出对策,人影已在眼前。
而彼时刚刚落于小盅酒水内的雪花,还未融化。
江蓝笙手执着一枝开得正好的梅花,依旧是瘦削修长而显孱弱的身姿,却是如惊鸿掠影般,手中的梅花,层层叠叠沾染白雪,素衣裹红妆,幽香似缕。
“一步千山雪,折梅待归人。”从独步寻的嘴中脱口而出,江蓝笙奇诡如神话的轻功确实让他在一瞬间呆愣,列子乘虚御风而行,还要旬有五日而后返,而江蓝笙,由极静至极动,只在刹那之间。
“梅可折、人难寻。”江蓝笙纤白手指,捻起一颗黑子,落子温柔却杀机四射,“寻,你又、输了、咳咳。”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貳
十三年前,他还年少。
是仕宦世家富贵公子,家世才学样貌无一不有,天资秀颖,名冠京华。
彼时章台锦绣笔墨丹青,红楼美人梨园歌舞,父母兄姊是将他捧在手心放在心尖儿上疼的,殊不知天上人间尚有云壤之别,更何况地狱!
他那时十三岁,尚在舞勺之年嬉游之纪,却因宫廷权谋之争而落的全家抄斩移牵三族的下场。广厦华宇,一朝倾覆。
累代辛苦经营,一夕化为尘土。
本应断头台上斩断头,却被一无名权贵暗中救下,他本来还心怀感恩,却知这权贵不是别人,正是弑父杀兄的三皇子——当今的圣上!
本是一国之君,自可只手遮天。
而救下他的缘由,除了一具尚还入目的皮囊,还有什么?
他一路忍辱,装痴卖傻,终于得随皇帝微服出宫的机会,在随侍的侍卫疏漏之际从江南的雕梁画舫之上跳入水中,凭着粗浅的水性探入游湖的亭亭红莲之中,本是力竭之际,却正是在那时遇见了少年英气的独步寻,其时游舫之上笙歌曼舞,袅袅传出丝竹清歌,他站在雕漆精美的画舫上,蹲身向他伸出手,一双狭长美目里,映出万家灯光,漫天烟火,缠绵缱绻,光华流转。
他听见他含笑说道:“竟是瑶池的仙子落入莲池之中了吗?难道也是贪恋这人间的烟火?”那时候,他没有获救的欣喜,反而更多的是胸腔中堵塞的气闷。
一念动,灵台不稳,明境生尘。
佛祖拈花而迦叶微笑,心镜若湖落子生莲,也许那时他就已知道,这一伸手出去,也许就是飞蛾扑火,就是在劫难逃。
江南的盛夜,户盈罗绮,游人如织,灿然的烟火在空中绽放。
不能求诸宗庙,只能求于江湖,他怔了怔,便伸出去握着那少年的手。
前路纵然山重水复,纵然舍身饲虎,他也决然义无返顾。
豫让刺赵襄,漆身吞碳。
聂政刺韩王,单刀直入。
······
不,他不会死。
要死,也不要死得这么难看。
他放下手中的匕首,那匕首方才停驻在他的眉梢,陷入肌理,只是在停顿间,已经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那血痕中间深刻的一点,宛然凝成了一颗美人泣血的朱砂痣。
教主······阿寻,要的不就是他的这副皮囊吗?
十年苦练。
三年前,他料定自己学成十二式追风揽月剑法的精髓抱着有去无回的决心,单刀孤骑直闯重重红墙深深琉瓦高手如林的禁宫,挑落禁宫百一零八位高手,一身腥血如修罗神煞将自命真龙的天子斩于孤月之下,龙床之上!
当他得知帝崩之时,天下缟素。
在千山扬雪之中,时而畅然大笑,时而抚掌而哭。
彼时建光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