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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华鸢高高立于树冠之上,远远眺望着母渡江视线尽头处停泊的那几个小黑点。心算道:没有意外的话,风营的弟兄应该已经回撤到祁兆山脚下了。相信北堂朝得到消息后很快就会向北堂治求救,南怀的大部队只要进了山,晏存继就再无他法。
而现在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拖住晏存继率领手下真正的主力进军祁兆山的脚步。成败在此一举。而为了这一举,将会埋葬百来名铁骨热血的狼崽子,那些人,都是晏存继的心头宝,是他最珍贵的家底。季华鸢微微凝起双眼,眺望着看似平静辽阔的江面,低声喃喃道:“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来吧。”
火光很快就冲了天,黑衣人将附近能够捡来的树枝和落叶都投入了那堆火焰之中,热浪滚滚熏得挂在树上的死人好像成了鬼,看起来诡异得可怖。季华鸢缩在树上也热得不行,他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那个死人,而后打了个哆嗦别回脸去,暗暗提醒自己等会千万别回头,这要是受到惊吓失足从树上掉下去,他这辈子都没法做人了!
附近的骚动产生的非常快,静谧的树林中第一声狼嗥起,季华鸢立刻便在树上比出了手势,下一刻,整座山林中狼嗥声此起彼伏,响彻了死一般寂静的黑夜。季华鸢在树上面缩着,从各个方向都看不见他人究竟在何方,只有一根小树枝,偶尔会伸出来晃悠晃悠,小树枝往上捅捅,四周藏着的黑衣人就往高了叫,小树枝往下压压,黑衣人就沉下嗓子装一装深沉悲痛的野狼。邪乎的是,无论是哪里的人或者狗累了想要偷个懒,那灵活的小树枝立刻就凶狠地朝他们指了过去,害得所有人都不得不红着脸喘着粗气玩了命地嚎。
季华鸢在树上捂着自己的耳朵叹气,叫得太浮夸了,太浮夸了。
最先到来的狼崽子在狼嚎声开始后的半盏茶时间内便到了,季华鸢在撕裂山谷的狼嗥声中费力地把那一股雀叫挑了出来,眼皮往下一撂瞧着不远处灌木丛中的三叔,三叔朝最外围北面的方向指了指,然后比了一个数字三的手势。
季华鸢点点头,压下手去,三叔很快便传令下去给那边的黑衣人,按兵不动。
按照狼崽子们谨慎狡猾的习惯,不可能单兵直入。季华鸢悠闲地在树上咬着树叶,他知道狼崽子们是在等大部队人马会聚过来一起突袭,巧的是,他也在等这个。
等吧,大家都在等,现在心急火燎的大概只有晏存继,和他那两条忠心耿耿的护家犬了。
百里之外,晏存继负手立于江船之上,皱眉看着远处黑暗夜色下的东祁山,狠声问道:“怎么回事!”
“殿下,属下已经派人传信去问了。可……”
晏存继愤怒地哼了一声:“这么乱,怎么送信!”
“这……殿下先别着急,还不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那里有火光,但是似乎并没有爆炸声,我们只是暂时失去了和十七哥的联系,也许并无大碍。”
“不会。”晏存继紧紧攥起拳头搁在船栏上,他皱眉凝望着远处那山上的火光,低声咬牙道:“是季华鸢,季华鸢出手了。”
“他怎么会知道殿下的计谋?”
“也许是狗,他一定会怀疑狗是如何运进东祁山的。又或许是他自己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谁知道呢,这个人心思敏捷,我早就知道骗不了他太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那殿下,我们该怎么办?现在实在是联系不上那头,那面都是狼嗥声,我们即便摆船靠近,恐怕也难以和十七哥取得联系。”
晏存继闻言沉思许久,他看着漆黑的夜幕下那座巨大的山体,那一点火光安安静静地绽放在中间,看起来分外平静,可是谁都不知道,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晏存继知道,季华鸢的脑袋非常不同,和他手下所有将士、和他自己,都不一样。那个人被逼急了,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对付他,无人能够预知得到。他唯一有把握的是,无论季华鸢作出什么事来,他都有能力狠狠地教训回去。
没有人能与他做对。如果要付出血债,他就要季华鸢以心头血来偿还。
“静观其变。”晏存继低声吩咐道。
然而这一次,他还是将季华鸢想得简单了。一刻钟后,突如其来的爆炸声荡平了四周全部的声音,那原本只有一枚鸽子蛋大的火光迅速在爆炸声中连成了片,一时间火光冲天,升腾起的黑烟在如此黑夜中都清晰可见。晏存继一瞬间将骨节生生攥出了声音,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团团黑云滚落,而后又是新的爆炸声,逐渐将东祁山山脊上那一条环形带都染上血色的火焰。
静谧的母渡江,静谧的祈兆山,所有的静谧都在共同注视着那座山上发生的血屠。季华鸢抱着自己的膝盖缩在被烤得有些灼烫的古树顶上,沉静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炸起的火海和血海,竟渐渐的出了神。
他十五岁入帝都,当年的那个月朗风清的少年,不知何时,大概早也已经死去了吧。现在的他,算计着晏存继和三叔,也利用着他们,手上沾满了鲜血,然而却依旧失去了最爱的人。
北堂朝,你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也是这世界上最残酷的人。你推开我,一如两年前一样坚决。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就是你,无论季华鸢如何为你改变,是高傲还是卑微,你都不会改变。
过了不知道多久,爆炸声停了,火光渐渐停息,黑暗的夜色重新笼罩了下来,只留下遍地的哀嚎和皮肉烧焦的臭气。季华鸢慢慢睁开眼,在这遍地的哀嚎和尸气之中,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刚好落入了所有人的耳中,给胜利者更嗜血的希望,让幸存的落败者顷刻间滚入绝望地狱,万劫不复。
“所有弩箭手准备,投石发射。”
作者有话要说: 季小受不愿手上血债太多,奈何晏存继逼人太甚,我想他在树上看着下面,心里一定很难受。唉……我是亲妈,亲妈就是会疼儿子。
☆、反击(三)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狼崽子们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和恐慌之中,他们自加入铁狼军的队伍起,就被训练为精锐。西亭千万铁骑,铁狼军又何曾把谁放在眼里过,只因为他们才是王,是睥睨所有军队的所向披靡的王者之军。然而今天,只因为树上那个年轻人轻飘飘的一声令下,他们本就伤亡惨重的队伍即将再次遭受一次人间炼狱般的无情屠杀。
季华鸢藏身树上,所有人都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却难以捕捉到他的身影。他贴在树壁后静静地回过头来,平静的目光扫过四周树上埋伏的黑衣人眼中兴奋而嗜血的光,扫过那隆隆滚落的石块,终于落定在地上那一团团模糊的血肉上。
血腥味已经染透了这片密林,浓郁到让人窒息,想要大口大口地吸进新鲜空气,却不料一张嘴却是更腥臭的血味填充入肺,让人直想要趴在地上放肆地呕吐,吐尽了这一夜所有的屈辱和残暴。
季华鸢轻轻堵起耳朵来,在大树的阴影里慢慢地蜷缩,抱住自己的膝盖。下面的痛呼和哀嚎声难以遏制地入耳来,震得他心都在颤。他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死死地攥住,而后又松开,就在这骤然的失血和充血之间变得那么疲惫。季华鸢感到自己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放,可他一时间竟难以回神。
他居然还在想,北堂朝为什么不在这里,为什么他此时此刻竟不能缩在北堂朝的怀里好好睡一觉。
这仗打得心累,他在心里想。
戌时三刻,整片山林中再无狼崽子的音息,除了始终没有露面的晏十七和他身边那个南怀人,所有赶到这具假尸附近的狼崽子无一幸免,全部惨遭血屠。季华鸢跳下树来,看着黑衣人兴奋雀跃着给地上尚未彻底死去的狼崽子们补上最后一刀,然后将尸体拖到一处,一个黑衣人点了一个火把过来,其他人又开始拣抱一切能烧起来的树枝落叶。这些人从原本的狼狈惨败到现在不费一兵一卒彻底血洗了对手,每个人都带着难以遮掩的兴奋。人本身的兽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面对小山堆一样的尸体或尸体碎块,火光下,季华鸢甚至能看清黑衣人脸上兴奋的潮红。
没有人会为了对手的死去而感到荒凉,哪怕这种同类间自相残杀的局面本身就足以令人心头恐惧。
“我们胜利了。”三叔走到季华鸢身边,看着手下那群已经兴奋过了头的弟兄轻轻说道。他转过身来看着季华鸢:“这次,多亏有了你。”
季华鸢许久都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叹口气低声道:“别高兴的太早。”
“怎么?”
“人不全。”季华鸢看了一眼最后一具被拖上尸山的尸体,淡淡地说道:“晏存继身边的那两个亲信没来。”
三叔闻言想了一下,而后又笑了:“无碍。斩杀晏存继,我们又得以全身而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至于他手下的两条狗,已经是丧家之犬,又有何可惧?”
季华鸢又沉默了许久,末了他终于沉沉一叹,说道:“也是。”
零散在外的黑衣人们已经渐渐的都归了队,那两名将领简单地清点了人数之后,所有人都集中在堆起来的尸山之前,三叔一声令下,一名黑衣人举着高高的火把上前,将尸山点燃。刺鼻的焦糊味立刻扩散开来,要比之前的血腥味更加难闻,季华鸢微微别过头去往东面看,夜视范围很低,他只能看见一片漆黑的树林。然而他却仿佛能清楚的看见,母渡江上晏存继铁青的面孔,和那阴鸷的双眸。
他知道,他这一举将彻底惹怒晏存继。他更加知道,无论是求救香,还是那一小包给他保命的火药,晏存继对他当真从无恶念。他唯一做错的事,就是他不该打北堂朝的主意。
北堂朝的逆鳞是他的母后,是他的哥哥。而季华鸢的逆鳞,只有北堂朝。
这一把火是黑衣人最后的欢庆,是他们对死去的兄弟的告慰。季华鸢心中却明白,这一把火也是这些无知的黑衣人贴在自己身上的催命符。而对季华鸢自己而言,这一把火是他对晏存继的彻底宣告。
你我永远为敌,所以不必对彼此有半分心软与情分。他时刀戈相见,我必毫不犹豫地砍下你的头颅,相信你也如此。
季华鸢看着那捧火越烧越旺,这一次没有刻意隔离开周遭的可燃物,火光很快就冲了天。他回过头问三叔道:“准备什么时候下山?”
“今夜返回营寨休息,天一亮我们自会想办法下山。我们的任务不仅仅斩杀晏存继这么简单,之后还要和你们的朝廷交涉,将这件事情掩盖过去后才能回西亭。”
季华鸢点点头:“如此也好,我也好和北堂朝告个别。”
三叔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别扭:“你和北堂王……”
季华鸢冷着脸打断他:“只是告个别而已,我自己有分寸。你们烧完尸体就回营吧,北堂朝应该还在祁兆上的陵墓给他母后守夜,我要去看一眼才放心。”
“这……”三叔闻言有些犹豫,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有了一种非常玄妙的直觉,那就是不能离开季华鸢。季华鸢见他神色突然冷笑一声:“还不信我吗?仗都打完了,您还有什么可猜疑的?”
三叔终于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你这几日留在王府也好,我会再联系你。”
“嗯。”季华鸢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径自往下山的方向去,没一会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内。
脱离了黑衣人的可视范围,季华鸢原本从容的步伐突然快了起来,他神色肃冷,一步踏起攀踏于树上,往东面望去,只见浩渺的江面上早已没了船只的影子。
季华鸢冷笑一声,晏存继果然坐不住了。这些黑衣人的死期也快要到了,晏存继绝不是甘于吃哑巴亏的人,他迟早要报复回来的。而季华鸢扯出的这一块空档,相信足够分散相当一部分晏存继本用来对付北堂朝的兵力,并且能够为卯七拖延下足够多的返回时间。他尚且不知道晏存继会采用何种手段报复自己,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快地赶去祁兆山和北堂朝会合。
“殿下!”晏十七老远的看见晏存继负手立于江边,经过了长途奔跑的双腿突然一软,竟然通地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他踉踉跄跄地起身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到晏存继身边,活像个疯子一样大叫道:“太好了!太好了!殿下,弟兄们都以为您……”? 晏存继恶狠狠地竖手打断了晏十七,黑暗的夜色下,也只有如此近的距离才能看见那个魁梧大汗脸上涕泪纵横的狼狈。晏十七突然哀嚎一声,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殿下,请治罪十七!十七办事不力,崽子们全都、全都——”
晏存继没有听他说完,他狠狠地闭上了眼,沉声问道:“剩多少?”
“不知道,我们两个知道情形不对便分开了,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