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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孤月清寒-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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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敌,与青云帮为敌,我将不择手段地报复。俗话说'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你告诉冷镡,我不在乎有多少鱼要遭殃,但你们冷家素有侠名,请问他在不在乎?而且,我一旦出手,就要从最弱小、最无辜的人开始;我还要告诉他们,就因为冷镡杀了一个儿子,我就要杀尽天下为父为子之人!”

冷潇一时之间真的被吓呆了,这些话从银面魔君的口中说出来,就意味着一场浩劫,任何人都不敢无视这个威胁的,冷家也绝不例外。可是……

他望着白衣人那副狞笑着的面具:“你真的要为了他与我们冷家为敌,与天下为敌?就为了他一个人?”

白衣人点点头,道:“不错,就为他一个人。而且,我并不是要利用他,我所为的,只是他这个人,并非为他姓冷。”

冷潇忽然冲口道:“我知道!”只说了三个字,却又停住。

白衣人问道:“你知道什么?”见冷潇不答,他又冷笑了一声,“你会知道什么?小小年纪,不要乱说话。”

冷潇猛地一扬眉,道:“我知道,你和我大哥一样,都是被他那双哭哭啼啼的眼睛给迷住了。只怕,也会象我大哥一样,给他那双眼睛缠死。所有和他亲近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他那双眼睛就是为了这个生的,就是为了这个在哭!”

白衣人退开两步,虽然他的整张脸都在面具后面,但冷潇还是又一次感觉到了他那种飞箭也似的目光正刺在自己脸上。过了半晌,才听见他的声音:“你恨他?”

冷潇怔道:“谁?我二哥?”

白衣人道:“正是!”

冷潇道:“我……我怎么会恨他呢?虽然我不喜欢他,可他毕竟是我哥哥呀,我为什么要恨他呢?”

白衣人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很对,冷潸脸上最令人动心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和他眼中的那种泪意,但只有最爱他的人和最恨他的人才能发现,你是哪一种?”

冷潇不由瑟缩了一下。银面魔君的话听起来很无理,但他却不敢反驳,因为在他心中,虽然不愿承认自己恨二哥,却也绝不爱他。

白衣人却也在打量他:这少年的轮廓的确有些像冷湮,但却少了一分沉稳,多了一分冷诮。过分峭拔的鼻翼和削薄的唇使他有一丝戾气,也有了一丝坚忍。

他暗暗点了下头,对待这少年就是要不给他思索的时间。又道:“还有一件事,不知你是否明白?”

冷潇已完全被他的思路所控制,问道:“什么事?”

白衣人踱了几步,道:“就是,你们冷家族长的位置,一向自诩贤者居之,其实若没有大的变故,却还是由嫡系中最年长的人来当。象冷镡就是因为你伯父早死,才得以掌管门户。如今你们水字辈年长的只有你们几个,冷湮已死,冷沐、冷涔又都是庶出,日后族长之选大约就是你和冷潸两人,如果连冷潸也死了……这话你明白吗?”

冷潇当然明白,他虽然年轻,这种事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而已,毕竟,这一切还离得很远。如今这白衣人却忽然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令他一时不知所措,道:“明白……又怎么样?我绝不会为了这个而害他的。”

白衣人冷笑了一声:“会不会害他只有你自己清楚。不过,这次的事你如果办不好,他可就死定了,到那时候,你再说不是为了这个,我倒要看看有几个人相信。至少,我就不信。”

冷潇气得叫了起来:“你……卑鄙!”

白衣人却无动于衷,仍不缓不急地道:“所以说,你最好的办法,就是隐瞒下这一切,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冷潇怒道:“绝不!”

白衣人看着他怒发冲冠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冷潇怒叫:“你笑什么?”忽然纵身扑了过去。只见白衣人抬手一弹,一缕尖风直袭他的头部,冷潇大惊,双脚脚尖互点,把前跃改为倒翻,但一片冰冷的东西还是贴在了他的额上,一股无形之力逼得他落地之后还是连退了两步,直到站定,他才发现,自己脚下的位置与发难前竟分毫不差。

用手一抹额,沾在手上的不过是一片柳叶,湿渌渌的不知是叶上的露水,还是自己头上的冷汗。

冷潇的怒气也全都消失了,他终于明白了银面魔君何以会使江湖人谈之色变。

白衣人若无其事地反剪双手,悠然道:“我笑,是因为我赏识你。你是一个可造之材,而且,绝对比冷潸更适合族长这个位置,这一切,你长大些自会明白。我愿意给你一个建议,对你也许有用。那就是,不要有门户之见。无论是正是邪、是黑是白,比你闯荡得久的人身上,总有一些东西是值得你学习的,有时候,从敌人身上学得的,会更有用。”

冷潇愕然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衣人又打量了他一下,道:“你可以走了。我为你指的几条路,你最好仔细斟酌一下,因为有很多人的性命,现在是系在你身上的。”

冷潇呆立良久,抱一抱拳。白衣人摊手一指,道:“请。”冷潇一言不发,按照他所指的方向转身而去。

   



第9章 第九章
点点点点……

滴滴滴滴……

鲜红灼热的血点点滴滴落在自己的身上……

即使是在梦中,冷潸也感觉到了那熟悉的刺痛与恐怖。他惊惶地抬起头来,面前竟已不再是大哥那张出现过无数次的脸,而是……明钺!是明钺含笑的面容。

难道,这一次滴在自己身上的……他把目光移下去,明钺的胸口插着一柄匕首,一只手还握着匕首的柄,那是……

……我的手!

冷潸惊恐地大叫一声,醒了过来。不料一睁眼,明钺的脸正如梦中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冷潸不由又尖叫了出来。

明钺也吓了一跳,“腾”地跃开一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见无异常,才问:“怎么了?是我!”

冷潸惊魂未定地拭着头上的汗水,道:“没有……没什么,是梦。”他喘了两口气,定定神道,“三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他记得自己是等着明钺的,不知怎么竟睡着了。

明钺这才坐下,道:“回来好一会儿了,你睡得正香,怎么能知道。好了,接着睡吧。”

冷潸心有余悸地摇摇头:“不睡了,我是说,我睡不着了。”

明钺看了看他,道:“我也是。也许是白天睡多了吧。既然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吧。”

冷潸茫然道:“聊什么呢?”他还是没有从恶梦中完全清醒过来。

明钺漫声道:“什么都行,消此长夜而已。”他沉吟了一下,含笑道:“有几句诗,不知你听过没有?”不等冷潸答话,他便轻吟了起来,“近知名阿侯,住处小江流。腰细不胜舞,眉长唯是愁。黄金堪作屋,何不作重楼。”

冷潸不由也微微一笑,他知道明钺是借自己的小名取笑,便反问道:“三爷没有小名吗?”不知为何,他竟没有疑惑明钺怎会知道自己的小名,而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事。

明钺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有一个名字。”

冷潸道:“可有' 明月 '二字的句子可太多了,三爷小心呐。”

明钺靠到椅背上,笑道:“我知道你读的书比我多,一定比不过你了。其实呢,小名这东西都是做娘的起的叫的,我生下来就没了娘,也没有人给我起什么小名,当爹的一向只管起大名。”

冷潸笑笑,问道:“令尊大人是……”他的确有想知道明钺究竟是什么人。江湖上姓“明”的不多,他的父亲也许会是其中一个。

明钺却道:“他也死了。是几年前死的,不过我没有回去守孝。他早已不认我这个儿子了,我呢,也不在乎他这个爹。”

冷潸发现自己总是问一些最不该问的事情,想岔开话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连连干咳,脸也窘得泛了红。

明钺笑着把手按在他的肩上,道:“别咳了,这没什么,我做都做了,还怕说吗?况且已经过了很多年了,我早已不再留恋父母了。”他慢慢敛去了笑容,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很多疑问,你想知道我是谁,那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是明钺,但我并不姓明。其余的,只要你问,我一定回答,而且回答真话,好不好?”

冷潸睁大眼睛望了他半晌,嘴唇微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终于慢慢将头转了开去,轻声道:“三爷您看,天……快亮了。”

明钺居然也点了点头:“是啊,天快亮了。”他放开了按在冷潸肩上的手,起身踱到窗前,面对着窗外的夜色,道:“我也知道,有些话你是不想问,因为你和我一样,不愿破坏这次邂逅,' 了解 '是可以结束很多事情的。”他又转身走回床前,摊开右手,掌心上放着一个小巧的青色锦囊,“这个给你。”

冷潸疑惑道:“这,又是什么?”

明钺道:“这一次,我不能再送你了,路上若有麻烦,你就把这个给他们看。不过,”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郑重,“你答应我,不到必要的时候,你自己绝不要看里面的东西,也不要让你的家人朋友看。它只能用来对付敌人,你的敌人。”

冷潸道:“这……不劳三爷错爱了吧。”他不想接受这份爱护,更不想接受这份忌讳。

明钺把手合在他的手上,道:“你一定要收下,也一定要答应我的条件。”语气丝毫不容置辩推辞。
冷潸更是不解,问道:“那,什么时候才算必要呢?”

明钺仍握着他的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希望你不要……”他又摇了摇头,自语般道,“不,要你不恨我是不可能的,只希望,希望你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也是……能相信我其实也是个有情有泪、有血有肉的人。”

冷潸摇头道:“我不明白,三爷,我不懂。”

明钺黯然放开手,转过身去道:“会明白的,一切……你都会明白的。”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就象是在浮洲床前的那一刻,“有' 明月 '的句子很多,我最恨的却是 ' 高楼送客不能醉,寂寂寒江明月心 '这一句,因为明月本不该有心的,月残的时候,这一颗心,就不知该放到哪里去了。”

他忽然握住了一个玉狮子的镇纸,全身都颤抖起来,细小的碎屑从他的指间簌簌地落到桌上。

冷潸也本能地握住了手中的锦囊,凭感觉,里面装的是一块硬硬的东西。

沉默了良久,明钺才道:“你,什么时候动身?”他依旧没有转回身来。

冷潸道:“明,明天吧。”

明钺道:“明天。哦,我忘了告诉你。”他忽地回过身来,“我还有件急事,连夜就要走,明天,我就不能送你了,我派辆车送你上官道。你我,”他微笑了一下,撒手把已捏碎了的镇纸扔下,道:“就此告辞!”不待冷潸有所反应,他已转身就走。

冷潸叫道:“三爷!”明钺却头也不回,一直冲出门去了。

冷潸愕然望着他的背影,他这一番话分明是在骗人:他若真有急事,怎会到现在才想起说,而且在这之前,他一点也没有露出有急事的样子来,所谓的' 急事 ',大约不过是一种逃避。


冷潸动身的一切,都是明钺头天晚上亲自吩咐的,鹦哥儿只是依言照办。但对于明钺的一直不肯露面,她却也不明白。

直到冷潸已走,她回到明钺的卧室,还是没找到明钺,不由更是奇怪,出门找到雪鹿问道:“三爷呢?”雪鹿一向是明钺最宠爱的童儿,连晚上都是睡在明钺外间的椅子上的,也是冷潸来了,他才被“赶”出来的,如今冷潸走了,又该他贴身伺候了。

雪鹿却对着她吐了吐舌头,道:“我的好姐姐,这两天我哪儿还摸得着三爷的影儿,别是今儿早上让那个什么冷公子给勾走了吧。”

鹦哥儿道:“胡说八道!我问你,这么一大早的,三爷又没出去,又没在房里,会去哪儿了呢?”
雪鹿搔了搔头:“密室你找了吗?”

鹦哥儿道:“找了,除了卧室里的那一个,你我都进不去。”

雪鹿道:“那大概就是在那儿了。或者,”他仰起头来,“你去素绡那儿看看,你们两个不是总在争宠吗,说不定,三爷又去招呼它了呢。”

鹦哥儿抬手做出要打他的样子,啐道:“你才和素绡争宠呢,正好你们两个都是四条腿的畜生。”一面骂,一面却果真向后院走去。

雪鹿的话虽然是玩笑,但鹦哥儿有时却真的会觉得明钺对那匹马比对自己还要好:他常常会对着素绡说话,说很多他不肯对自己说的话。而当自己问他的时候,他竟会回答:“因为素绡听不懂我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说那许多不要人懂、甚至也不要人听的话呢?

   



第10章 第十章
如果马的生活也可以分等级的话,素绡无疑是属于“锦衣玉食”那一类的,光是专门负责调理驯养它的马童就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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