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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隐龙藏-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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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琴看着凤三,很认真地看,带着不尽的依恋,像是要把他的样子记住,〃光哥说过,咱们永远是好兄弟。我会记得光哥对我的好,永远也忘不了,不过。。。。。。我这一次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说到最后,铁琴忽的笑了。这一笑,便是一场雪逝冰消,灿烂得叫人痛心。 
〃光哥保重,我走了。〃轻轻的一声告别,铁琴足尖点地,掠上窗子,头也不回地飞了出去,在落雪成白的房檐上纵跃着,很快,轻捷利落的人影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里,再也看不见,只能听见风吹过雪地的声音,寂寞,萧瑟,如泣如诉。 

第 28 章 

(一) 

凤三望着窗外,半晌方道:〃这个局,与东方飞云无关吧?〃 
〃无关。〃琉璃靠在床头,神色十分疲倦。 
〃为什么不向铁琴解释?〃 
〃他心中已有答案,何必多此一举。〃 
凤三双拳不由得握紧。早在数日前,他便隐然猜到……龙骨山下东方飞云顾忌铁琴没有动手,今后即使再有动作,也不会那么快,何况是在得到铁琴不久,感情还没有牢固深厚的时候?以东方飞云的城府和耐性,一定会谋取更佳的时机。而铁琴,在东方飞云砍断索道独自面对蜂涌而至的敌人时,只怕也已想得清楚。铁琴奔波而来,所为的,不过是见自己最后一面。从此之后。。。。。。无论东方飞云是生是死,他与铁琴,恐怕都再无相见的机会了吧? 
凤三心底涌上一阵倦意,向着冥冥中的夜空默默沉思:〃诸神在上,苍天见怜,保佑东方飞云还好好活着,给铁琴留条路走吧!〃 
宝卷瞪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看看琉璃,看看凤三,忽然小声说:〃公子,章少爷没有跟上来啊。。。。。。〃 
凤三心头一震,暗叫不好,疾奔出去。 
进院子的时候希烈还在,后来他抱着琉璃在前面走,进了屋子就张罗着给琉璃和宝卷敷药,紧接着又是铁琴出剑、辞行,竟没有注意到希烈不曾进房。 
房外灯烛已熄,黑洞洞的,只有院中积雪映起一点微光。 
沉夜中有浊重虚浮的呼吸声,极低极轻,却逃不过练武人敏锐的耳朵。 
循声望去,黑呼呼一团身影缩在石阶上。e 
凤三心乱如麻,平生第一次觉得情怯。然而当此狭路,又避无可避。凤三站在黑暗里,心潮翻涌如浪,终于长叹一声,迈步走过去。他俯下身去,轻轻搂住地上瘦弱的人影。脸颊碰到希烈鼻尖,凉得石头一样。凤三捧住那张冰凉的脸捂进怀里。希烈身子僵硬,直挺挺地任他抱着,半晌叹了口气:〃别压我的腿,很疼。〃 
凤三摸索过去,被希烈抓住手。他嘴里咝咝抽着冷气:〃中了一箭,不过不要紧,是在小腿上,只是疼,也不麻,想必没有毒。〃 
琉璃背叛,飞云生死不明,铁琴前途茫茫,几日的心神煎熬,刚才的情怯畏缩,一切一切之后,听到的,竟然是这样平易的一句话。仿佛仍是初见时的单纯,没有那无数的利用算计,没有不久前的舍弃。 
陡然间,莫名的悲怆几乎将凤三击溃。 
希烈摸了摸凤三的脸,默然片刻,轻声道:〃我快疼死了,你不赶快抱我进屋拔箭敷药,瞎哭什么?堂堂的光明教主,真是丢死人啦。〃 
凤三小声说:〃他是我的义弟,我不能杀他。〃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 
〃嗯。。。。。。信你一次。〃希烈忽然想起什么,扭住凤三耳朵加了一句,〃下不为例。〃 
凤三险些被他逗笑,却有更深的悲怆与烈火般的情愫翻涌上来,将他袭卷,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一时间,仿佛有很多话哽在喉中,又好象一切都不用再说,或者不必再说。凤三将一只手臂插到希烈膝弯下,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往屋中走去。隐隐觉得,怀中所抱的,是上苍慷慨的恩赐,是无价的珍宝。 

(二) 

四人中只有凤三没有受伤,他武功再高也只有两只手,万一李诩的人马追上来,他又能护得了几个人?夜色深沉,前途未卜,凤三和希烈并肩而卧,默默盘算脱身之计。以褚连城的智谋和教中长老的才智,虽有琉璃埋下的中原三百武林人士之变数,也不可能落败到全军覆没的地步,只要撑过这一关,和己方联系上,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正凝思间,忽听远远一声尖利啸声,他一步跃到窗前,只见南方夜空亮起一朵灿烂的葵花,流光溢彩,艳丽不可方物。 
章希烈翻身坐起,问:〃怎么了?〃 
凤三回来,将他按回被子里,拾起外衣披上:〃是教里接头的讯号。你暂且别动,我去看看再说。〃奔到窗前,突然又奔回去,将再度坐起的希烈搂进怀里紧紧抱了一下,〃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会很快回来。等我。〃 
章希烈一把抱住凤三,狠狠吻上去,低声道:〃凤三。。。。。。不要再放弃我。本小妖道行不够,抗打击的程度也就这么多了。〃 
〃永远不会再放弃你。〃凤三捧住希烈的脸亲了一口,〃除非我死。〃 
〃呸呸,坏的不算好的算,臭乌鸦嘴!〃 
凤三微微一笑,掠出窗去。 
烟火是在西北方向,凤三在房檐上一转身,朝东南方向奔去。葵花信号和一般教众联系用的火焰信号不同,只在最危险的时候用,发射位置也有玄机。发射信号的所在与接头的地方恰好相反,以免敌手跟踪讯号而至。 
疾奔了一刻钟,忽见前方灯火明亮,楼头上以红灯笼攒出一朵梅花图案,将〃落雁楼〃三字照得熠熠闪光。 
凤三跃上楼去,手一伸,刚摸到栏杆,就觉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心头一沉,暗道不好,数百支利箭已从四面八方射下。凤三心中雪亮:有人叛变了,而且在教中职位不低。这时入楼,只怕有更利害的机关等着,不入楼,身后的利箭能把人射成麻蜂窝。凤三冷笑一声,拧腰而起,白鹤般掠入高空。 
长箭落空,钉在楼板上,夺夺声汇成一片。 
凤三身在半空,一个回旋,面对着身后又一波的利箭,长剑出鞘,疾削快斩,辨声听位将箭雨送还,黑暗里传来痛哼声。 
身后破空之声响起。 
凤三心一沉,更不犹疑,长剑泼洒开一片银光,挑了箭势较弱的一方冲杀过去。 
剑过,血溅,人亡! 
一步杀一人,步步惟艰辛。 
但,纵然千万人拦于前,也必要杀出一条血路。 
混乱的厮杀中,忽听一个嘶哑的声音笑道:〃好身手,好气势!凤怀光,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呵呵,就是不知道章希烈有没有这么的武功。。。。。。〃说话的人语气怨毒,然而中气不足,显然身是伤势沉重。 
凤三稍一分心,就觉左臂微微一麻。不是箭,而是细若牛毛的银针,混在呼啸的箭雨中防不胜防。 
〃小侯爷真是命大。〃凤三冷哼一声,一面舞剑,一面运功逼住手臂上的毒。 
〃我劝你束手就擒。蜉蝣针又小又细,进入身体就会沿经脉游走,只须两个时辰的时间,蜉蝣针到达你头顶百会穴上,风华绝代的凤三公子可就变成白痴了。到那个时候啊。。。。。。〃李诩轻笑起来,〃想到你任人摆布的样子,我真有点急不可耐了呢。。。。。。〃 
百年前蜉蝣针为祸江湖,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多少能人高士死在此针之下。后来整个江湖黑白两道联手,一举将蜉蝣子铲除。 
销声匿迹了近百年,如今蜉蝣针竟然又重现江湖!? 
凤三心头一寒,放眼望去,黑夜中人影攒动,也不知道黑暗中还伏着多少人。凤三一咬牙,封住左臂穴道,将一套〃大江东去〃剑法施展至最高境地。 
剑出无悔,乱石穿空,千里波涛,东归入海! 
波澜壮阔、纵横捭阖的剑路,无人能撄其锋,最终,那一袭被鲜血浸染的飘逸人影终于脱出重围,消失在夜色里,只在身后留下一串蜿蜒的血迹。 
〃主人。。。。。。〃一名下属试探着问。 
〃追!〃李诩咬牙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风雪如刀,吹在脸上已不知疼。凤三担心希烈他们的安危,又怕中了李诩引蛇出洞之计,这时万万不敢回去,反而换了个方向疾奔。臂上封闭的穴道痛胀欲裂,剧烈的锐痛叫嚣着,凤三知道已将到极限,再耽误下去,就是蜉蝣针入脑的大祸,而身后,是遥遥紧缀的追兵。 
冷哼一声,凤三顺手牵了一家店铺外的马,奔出城去。 
城东两里外,是苍茫北去的渌河。 
夜色沉沉,水波如墨。凤三用长剑在马臀上浅割一道口子,坐骑悲嘶一声,沿江朝北奔去。回头望望遥遥而来的追兵,凤三冷笑一声,纵身跃下江水。 
水势汹涌,他将手指插进泥壁,气劲下沉,稳住身子。水寒刺骨,还容易忍耐,然而左臂如痛如麻如针扎如刀剐,恨不得一剑斩断。 
咬牙忍耐不久,追兵越过他藏身的位置往北去了。他爬上岸,倒转方向,奔回镇子里去。小心潜回刚才被袭的落雁楼后面,沿小巷潜行不久,看见一家药铺,从后院跳进去。夜深人静,人家早睡了。凤三剑尖一摇,门栓落地。他听声辨位,快步行到床前双掌分别扣住床上的两人。 
那夫妻两人睡得正熟,从梦里惊醒,吓得要死,喉咙被凤三扼住,却叫不出一声。 
凤三双指一翻,把刚才从河底抠的泥丸塞进两人嘴里,一捏下颌,逼他们咽下,淡淡道:〃我若不死,你们便不会死。带我去地窖。〃 
这才是祸从天降,泥丸又腥又咸味道涩苦无比,唬起人来毫不含糊。那夫妻二人吓得瘫了,男人挣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哆哆嗦嗦要点灯,凤三冷冷道:〃黑着便可。〃男人不敢多说,带凤三进了院子,搬开院角一口破缸,拨开草皮,掀起石板,露出黑洞洞一口井。世道不太平,当地人都设有地窖,贮存粮食金银等东西。 
凤三冷然道:〃我在下面住上半个月,你去准备食物、棉被、衣服,一会儿送下来就可以。要是这半个月里我没有被人发现,还能活着上来,你就活,我若死,你就同死。〃说罢,纵身跳下地窖去。 
地窖空气流通,环境干躁,倒是不错。 
片刻功夫,一只竹篮吊下,里面放着数十只窝头和一盆咸菜,接着,又扔下两床棉被、一床褥子和一套衣服。 
〃多备点治疗发炎的药,明晚下来见我。你睡去吧!〃凤三吩咐罢,那人唯唯答应,合上了头顶的石板。 
凤三脱下一身冻出冰碴的湿衣,摸索着靠土壁坐下,撕下一大片布条紧紧勒在手臂上端,然后出指如风,点住肩井周围穴道。指尖停留在肌肤上,有种陌生的触觉。手指按下去,自上而下缓缓抚摸,肌肤光滑,骨肉匀称,薄薄的皮肤下深藏着的是不可测的力量。轻轻捏了捏,麻痛难当,已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静了片刻,凤三在黑暗中嘿然笑了一声,塞了一粒丹药入嘴,脸上陡现狠色,长剑划下,便觉得左臂上倏然一凉,倾刻间漫天卷地的痛楚将他淹没。凤三咬紧牙关,把金疮药涂到伤口上。他奔波半夜,渐渐觉得不支,心里隐隐想着:不知道希烈他们现在如何了。。。。。。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三) 

地窖里暗不见天日,几次醒来又昏然睡去,只知道断臂被人包扎好,嘴里有苦涩的药味,想必是主人喂的药。这样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几天,除了主人深夜会下来喂他吃些热饭,换包扎断臂的伤药,黑暗中就只有他一人,昏时睡,醒时忧。 
凤三内功深厚,身体底子好,休养了半个月,勉强能行动。一天夜里,凤三留下两粒胡乱配的药丸,取了他家柜子里一封银子,趁着夜色去了当初和希烈他们一起落脚的人家。可到了地方,那里只剩一片灰烬,走进废墟里,雪月交映下,只有几张蛛网在寒风中摇曳。 
夜风呼呼吹着,凤三在风雪中也不知站了多久,只觉一颗心渐渐冰冷。 
这样深的夜,巷口的酒铺还没有关门。老板守在油灯下打瞌睡,铺子里只坐了一名衣衫单薄的书生,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也不知喝了多少酒,还在一口一口喝。凤三眼光从他身上滑过,倏的顿住。 
那人手指上一枚青玉的琉璃戒指很有些扎眼。 
青玉琉璃。。。。。。那是琉璃的标记。 
凤三在他对面坐下,淡淡道:〃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足下某非也是好道之人?〃 
书生猛然抬头,打量了凤三几眼,不动声色道:〃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这位公子难道是海市仙人?〃 
独属于教主之尊的暗号也对上了。凤三冷了一夜的心翻腾起来,不是喜,却是怕……生怕将来的是一场空欢喜。 
抛下几枚铜板,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豆花铺。 
往北走了不久,拐进一条幽深的小胡同,尽头处是一扇白漆门。轻三重五敲了一通,脚步声疾奔而出。那脚步声仿佛是踩在心尖上,凤三一颗心越吊越高,一辈子都没有像这时这样喜忧交逼地怕过。 
门豁地打开,露出宝卷精致的脸,呆了呆,惊喜的神色迸溅开,他冲身后的人低叫起来:〃啊,是公子,真的是公子,琉璃你看!〃 
第一个冲出来的,不应该是希烈吗? 
凤三往他身后望去,琉璃捧灯站在房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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