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然他会疯了的。
凤玉还是不明白,他和周离都具备可以反抗家人的能力,但是他们却拥有都无法放弃的东西。这些不是外人强行加在身上的,而是与生俱来,甚至是自己选择的。
对,龙泱是个胆小鬼,在周离面前是个胆小鬼。
他懦弱,无法面对这样的痛苦,他会欺骗他的爱人,甚至他会给他最深刻的伤害。
可是,此时。
他只想亲眼看看,周离安然无恙。
昙夫人很难受,她见过儿子憔悴的样子,可是还没有见过他这么憔悴的样子。天气越来越冷了,周离穿着白色的丝绸袍子,外面罩了一个软水貂的半袖坎肩,头发没有梳起来,进门的时候摘下的帽子把头发挂乱了。
脸色白的没有一丝的血色,眼睛下面全是清黑色的,脸颊上消瘦的只能看见尖尖的下巴了。
怎么会这样?
她原先以为儿子和周桥在一起会被好好照顾的,谁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
怎么会这样?
一向懂事的周离怎么会被那样的人迷惑了呢?
“娘。”
周离把自己的披风递给旁边弯腰等待接东西的侍女。
昙夫人艰难的说,“你爹,在正堂等你。”
“嗯,我知道。”
“离儿,那里还有族里面的几位长老,他们,都很生气。”
周离一笑,“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么劳师动众的。有这种功夫还不如去做些正事,也比在本家闲磕牙好。”
“离儿,你这是坏了祖宗的规矩。”
冷冷一笑,却拥了一下母亲的肩头,周离说,“规矩有人立,就不兴有人破吗?”
周离伸开胳膊,让侍女给他换衣服。这一路风尘劳顿,衣服上全是灰尘,要更衣之后才见人。
这种袍子有宽大的袖子,腰间挂佩玉,头发也好好用水梳好。
“离儿,这样的话让人议论不好。”
周离啪的一下子向两边甩了袖子,“理它做甚?”
昙夫人看着这样的儿子,长的已经比她高了,已经不是那个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孩子了,那种可以称为冷静的感觉有些陌生。
“离儿,别和你父亲硬碰,服个软好不好?”
“娘,放心,没你想的那么凶。他们不敢的。父亲是舍不得,而族里那些人是不敢。”
“儿子,你父亲不想阻止你和,……,他只想你娶亲就好。我知道的,这样的事情虽然荒唐,可是不过是小孩子贪玩,这和你喜欢个猫呀狗呀的没有区别,都是玩意儿。”
“娘!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尊重我的感情。”
周离笑了,“娘,儿子一生中能遇见这样的人,是荣幸。”
昙夫人不懂。
她真的不明白。
龙泱日夜兼程,还是晚了一天,当他到永嘉周府老宅的时候,正好看见从这里到祠堂外面的几重院落的大门完全打开。
这天下雨了,江南冬天的雨,缠绵刻骨的阴柔寒冷。
那个人就笔挺端正的跪在祠堂前面,身上是白色的袍子,而后背已经被藤条抽打的伤痕流下的血迹盖住了。
据说,这是因为有郑王的圣旨而往开了一面。
只是打了十藤条,然后在祠堂前面跪三天,除此之外别无惩罚。
龙泱要进去,周家的家丁抽出剑拦着他,而龙泱则第一次在这里,抽出了自己的配剑。
那些人很奇怪,这样的人,……
这么看着旁边,好像俯视大地的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逃妾生的奴仆呢?
龙泱不说话,他往里面走,居然没有人敢进一步的拦他。
昙夫人在祠堂外面的院子中哭的眼睛都肿了,她知道周离撑不下去了,他现在已经快昏迷了。忽然她听见外面有兵器的声音,回头一看,是那个周桥进来了。
她忽然跪在周演的面前,“老爷,离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既然不想断了周家的香火,就别再这样了。”
周演的脸色不好看,他知道儿子的倔强,他知道儿子软绵外表下的桀骜不驯,他甚至知道儿子心机和才华,可是他就是不知道儿子的感情。
那么多的人他不喜欢,怎么就喜欢一个男人?
而且是真的喜欢上的这种?
究竟为了什么?
是哪里来的孽缘?
重重叹了口气,“让周桥进来吧。”
这个时候,周离仿佛用尽了最后一口气,软软的倒在雨地上。
龙泱进来刚好抱住他。
是完全冰冷的身体。
龙泱并不想住在周家的老宅里面,他甚至想就这么带周离回封京,可是周离此时甚至太虚弱了。旧日的伤,连日的劳累,再加上新伤,还有淋雨着的凉,这些都纠合在一起,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周离根本走不了。
往日即使小小的着凉都能让他病上几天,现在,龙泱心真的凉了。
周离牙关咬的死死的,根本就灌不进去药。
永嘉这里的大夫都看遍了,可是谁也不能让他把高热退下去。
龙泱甚至开始怀疑,当时周演就打了他这么几下,是不是已经算定了,以周离现在的身体根本就熬不过去。
昙夫人哭的昏过去几次,周演虽然不说话,可是也看的出来他好像老了很多。
龙泱差一点就想掐死他。
用药液给周离擦全身,小心避开他背后的伤,可是这些都没有任何起色。
往日的周离病中也会做怪,现在的他真的好像死了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眼睛一直闭着,死死的闭着,怎么叫他,摇他,他都是这样,没有任何的反应。
会这么失去他了吗?
就这样失去他了吗?
龙泱头皮发麻。
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面对那么对的死人,面对自己那么重的伤,他甚至看见了自己的骨头,可是都没有如今这样的绝望和恐惧。
慌乱中,他终于想起了一个人,他不顾好好想想,马上写了信笺,当传令的鹰飞到夜空上,他颤抖的手才似乎能平静了下来。
如果,他一来,那么在封国内的奸细就会很快追踪过来吧。
他叫的人,是封国王宫太医,林康。
如今世上唯一能救周离一命的人,只有他。
可是,得到的结果,也许还是会失去他。
但是龙泱宁愿这样。
即使分开了,即使今生再也见不到他,即使他恨自己,即使,……
至少他还活着。
至少,周离,还能活下去。
对于三天后来的这个大夫,周家人已经彻底不抱任何希望了。对他们来说,现在就是拖日子,不过死马当活马医了。
林康用刀刺了周离的几个穴位,把血放了出来,又在他的身上插上了几根金针,并且用了猛药,到了第二天凌晨的时候林康才从周离身边走出来。
这里只有龙泱和他。
“二殿下,他可以活下去。”
龙泱一听,脚软的跌坐在椅子上。
“可是二殿下,相信不久,郑国的探子就会彻底知道您的行踪。”
“我下个月回京。”
林康暗自笑了,他低头说,“静候二殿下佳音。”
“殿下,新州那里似乎已经配了那种长剑,据说是他们兵部新打造的,对我们的震慑力很强。”
“我知道了。”
周离那里的图,也画好了吧。
那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待下去呢?
周家这里的宅院是很典型的江南庭院,敞开的轩窗,外面是花园,湖水,还有亭台。
清晨会有一些鸟儿鸣叫的声音,淡淡的,却更显得庭院中的清幽。
龙泱醒过来,他的身边是空的,没有人。
很慌张看了看四周,就看到了那个人。
回廊外面是残荷水面,他披着衣服,就站在回廊上。
手抬起来,有一只凌翅鸟落在上面,用红色的喙轻轻啄着他的指间。
“你醒了。”
周离声音还是嘶哑的。
龙泱走到他身前。
他格格的笑着,侧脸在龙泱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对不起。”
“我的阿桥是胆小鬼,肯定担心了。”
龙泱抱着他,静静的说,“以后,不能这么任性了。”
还是那样的笑,“有阿桥在身边,我不怕呀。”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不在你身边,要自己小心。
周离。
第六章
三年前,春天过后简直就是天下大乱。
首先在雍京,郑王嵘蕲被人毒杀在大郑宫,他四岁的儿子继位,可是遗憾的是,半年后,那个孩子依然被毒杀在大郑宫中,原如阳王子蹊登基。
而封京这里也是王权变换。封王龙虞病了三年终于撒手西去,原王太子龙沂在新州被俘,被郑王子蹊桀杀在雍京大郑宫外,封二王子龙泱登基为封王。
让郑国君臣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可是奇怪的是,封王龙泱登基之后并没有急着挥师西进,而是在逼和新州之役后就请和了,要上国书永世称臣。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他的权宜之计,但是却给双方都留下了一些空隙,所以郑王子蹊派大臣到新州前线商定国书。
封京王城,御花园。
这里种了一些栀子花,可是如今隆冬季节,只剩下了枯枝被裹着冰雪。
御园中还有白梅飘动的香味。
“这次来新州接国书的人,是周离。”
封国凤阁尚书范文楚沉稳的说话,上座年轻的封王眼神不易察觉的动了一下,只有他最亲近的侍从德寻知道当年的事情,也只有他能察觉封王眼中的痛苦。
已经,快三年了吧,可是王还是无法忘记。
范文楚是封国名臣,他对这些事情并不知情,他只是按照职责说,“周离今年才二十一岁。六年前,他在雍京殿试夺得状元及第,然后被授予翰林院六品编修。两个月之后就以少詹事执掌南京翰林院。三年后,他被调回雍京,出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郑王嵘蕲死后,他曾经被降为六品户部侍书,不过随着新王子蹊登基,周离重新受到重用。重任礼部尚书,再加封太子太保,由于内阁学士徐肃的推荐,他入内阁。如今他是武英殿大学士,内阁首辅大臣。”
“好显赫的官位。”安亲王龙泰在旁边问,“这个小子都会做什么?”
“修正历法,兴修农田水利,新州的陆风毅还有如今我们用的那些长剑都是他画的铸造图,他甚至对星相也有研究。当然,他最利害的就是写文章,并且修正了郑的律法。如果在商谈国书的时候,我们不会轻易占到任何便宜的。”
范文楚说完,安亲王咂舌,“好家伙,他不会做什么?”
“他好像不会打仗。”范文楚说的一本正经,“并且身体似乎也不太好。”
“他人品怎么样?”安王问。
“据说为人绵软多欲,但是干练豁达。”
“什么意思?”安王有些糊涂。
“就是说,除非能切中他的爱好,否则等闲的好处是无法打动他的。”
“那,郑王是否信任他?”安王问。
范文楚沉吟了一下,这才说,“他是天子幸臣。”
“文楚,你是说,他是个兔子?”
范文楚是世宦出身,有些事情不想多说,“雍京都这么传,但这样的事情谁说的明白?”
啪的一声,封王把手边的茶盏打碎了。
“这事就议到这里,你们准备一下,明日就出发去新州。”
说完走了。
安王和范文楚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哪里说的不对,让封王生气了。
三年了,在刺伤他离开雍京三年后的今天,自己早已经不是当时那个阿桥,他也不是那个会撒娇,会假哭,会诬赖的少年了。
如今时常还能想起他那双眼睛,当他面对自己摘下面具时候的惊愕,伤心,他在听见自己说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周桥,而他是封二王子龙泱时候的绝望,……
自己刺伤了他,拿走了他的铸剑图。
那个伤痕是不伤性命外最深的了,也许,自己希望他永远不会忘记阿桥吧,即使是恨也好。
龙泱手扶着王城回廊上面的柱子,指甲已经把手掌扎出血来了。
我爱上的人,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那个人有阿桥的眼睛,阿桥的身影,俊美却陌生的面孔。
他拿着剑,阴冷的刺了过来。
就扎在心上,……
啊!
周离惊恐的坐了起来,卧房中一阵寂静。
又是噩梦,他额上的汗珠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