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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获得说话能力的瑾之狠狠啐了一口,“不小心?殿下做事向来谨慎,怎么千万个不小心都偏偏落在了我身上?”
子寒但笑不语,看着他。
瑾之住嘴瞪他,“我陪你下凡不是来玩的,赶紧把事处理完,我还要回去找子翊。”
子寒闻言冷笑,“等那只猫自己进套,也就用不着你我了。”
【伍】
人间的夜色比起天界,实在是美上太多,也热闹上太多。
河上的流水花灯,街坊间穿梭的人手中所执的五色灯盏,给喧闹的夜晚平添了更加五光十色的艳丽无双。
瑾之一袭白衫,一双木屐,执着灯盏踏在石桥上的时候,不由感叹出声。
子寒道,“你又怎么了?”
瑾之望着不远处画舫中的莺歌燕舞,又叹一口气。
子寒简直奇了,索性也朝他的方向看去,二人齐齐叹了一口气。
瑾之回头拿眼神砸他,“你叹什么气?”
子寒道,“那你又叹什么气?”
瑾之道,“我叹人间俗世浮华,不如平淡一生。你看这里。”指尖一指另一边,“那边书声朗朗。还有那边,那边河灯集会。浮生多记,人人有别样的人生,但我所追求,只是一生平淡,不求浮华,不要富贵。给我一盏灯,一座房,一池水,一把种子,我的人生都可以如此平淡无奇又遂愿的过。”
子寒笑,“因你无欲无求,所以你是你们族里最早成仙的?”
瑾之摇头,“我是族里唯一一个不用修炼成仙的,所以我没有像样的灵力,随便被一击就足以致命。”
子寒奇道,“不用修炼就成仙?”顿了半晌,他开口,“有人给了你仙丹?”
瑾之颔首,“是我父亲给我的,我还从他那里遗传到了一半仙骨。”
子寒正待再问,一旁忽然窜出一拨人影,把两人的道路堵住。
瑾之以为是打家劫舍的劫匪,正打算拔剑打发掉对方,哪知其中冒出一人抱拳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瑾之怔了怔,子寒上前冷目而对,缓缓道,“龙子寒。”
对方奇道,“龙姓罕见,更何况公子你谈吐不凡,非富即贵。这种姓氏的大家能在皇帝眼皮下存活,真是……”
子寒不听对方废话,“敢问有何指教?”
对方正色道,“那条船舫上的公子想请龙公子前去对酌片刻,希望龙公子赏光。”指尖所指之处,正是方才那条画舫。
瑾之本以为子寒会不屑一顾转身走人,哪知他居然点头应允了下来,显然大惊。
子寒道,“劳烦带路。”转而抓住一旁瑾之的手,一起朝画舫的方向走去。
瑾之一路被他抓得几乎习惯,也懒得挣扎,只好随他一起过去。
哪知刚踏上画舫,瑾之就惊悚地恨不得一步退回掉进水里淹死算了!
画舫内的确莺歌燕舞,觥筹交错倒是没有,说起客人,除却二人,只有一个。
而那人,居然是子翊。
神色冰冷森然的子翊。
目光紧紧落在两人相连的手上,直到落到脸色近乎惨白的瑾之身上。
子翊不语,看着两人逐渐上前,形成瑾之被子寒半拉半抱近乎惨叫着被拉近的局面。
可以看得出瑾之有多不情愿,多痛苦,多恨意绵绵。
许久,子翊开口,“瑾之,过来。”
瑾之没动,僵直着身子,想动也动不了分毫。
很显然,他被子寒操控着身体,痛苦地半依在对方怀里,想看一眼对方的脸都办不到。
子翊道,“一段时间不见,你的性格全变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以前的性格有这么活泼?是不是因为,终于回到饲主身边了?”
瑾之的眼神里终于映射出了冰凉的恐惧和绝望,他知道在今夜,他和子翊相处三百年来所建立的信任终于要尽数瓦解。瑾之不知道子寒究竟出于何种目的,这几日来接触本来的熟稔感和一点温度终于被这无异于摊牌的行为毁灭殆尽。
子翊见瑾之不说话,转而将目光移到了子寒身上。他笑道,“大哥,好久不见。”
子寒居然也颔首,道,“好久不见。”
子翊道,“难得在这种情形下能与大哥相遇,不妨坐下来,你我小酌几杯。”
子寒也颔首应允了,拉着瑾之在一旁坐下,神色淡然,仿佛依旧是子翊失去记忆那段时间里待他无微不至,无所不能的大哥。
子翊的眸中某种光彩黯淡了下去。
届时,一个姿容出众的舞姬翩然而上。红衣藕臂,宛若在花团锦簇中翩跹成蝶。
瑾之和子寒俱是一惊,一旁的子翊看着二人的反应,终于苦涩一笑。
女子确是极美,只是那一团火红的色泽太过熟悉,太过惊艳,让人脑中翩然而至另外一个动若灵狐的身影,只是少了那一头摇曳着的九尺青丝。
遣走女子,气氛又沉默下来。
恢复自由的瑾之再度开口,小心翼翼道,“那是……子卿?”
子翊苦笑,“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瑾之缄默,其实子翊也许一开始对自己并未有过所谓的猜忌怀疑,但自己的行为,无疑加重了背叛的嫌疑。
子寒道,“她不是子卿。”
子翊抬眼看他,笑道,“的确不是子卿。”笑止,“是子卿的母亲,倾城。”
瑾之惊讶,“就是那个让天帝心心念念了七百年之久的女子,倾城?”
子寒颔首,子翊也没有否认。
瑾之哀叹,“他们母子二人模样相同,又是一起轮回,纵然你能寻得一个,又怎么分得清谁是谁呢?”
子翊终于笑了,“子卿眉间那抹红痕,我用手擦不去,用吻抹不去。九世轮回,也注定了消不去。更何况,他说,这九世,要为我重新蓄起九尺青丝,这样我就可以找到他了……”
子寒道,“你找不到他的。天帝已经知道你重塑记忆,不会允许你私自下凡。”
瑾之才被震撼的心,闻言,又一次被震撼了,“你把这事告诉了天帝?!”
子寒瞥他一眼,颔首。
子翊冷道,“天帝也阻止不了我。”
子寒道,“我可以。”
子翊道,“你也不可以。”顿了顿,他又道,“我失去记忆那段时间,你想利用我一并扳倒二皇兄。我说的没错吧?”
瑾之早知子寒城府极深,如今从子翊口中吐露真相,还是不由悲哀。
子寒也不矢口否认,颔首地干脆利落。
想来子翊也没想到子寒会承认地如此干脆,怔了片刻,他才又重新开口道,“那个流歌,是不是长陵的转世?”
子寒依旧颔首。
子翊道,“长陵和二皇兄的关系你早就知道,二皇兄素来不受任何羁绊和牵引,唯有当年的长陵是他的死穴。你洗去了长陵的转世流歌的一切记忆,又遣心腹伪装成二皇兄的侍妾,打开那个放了长陵元神的匣子,偷偷转移到你的手上!你一切手段尽用,终于使得流歌有了仙家的风骨,什么地仙所献,这一切重头到尾,都是你的一场计谋!你想用流歌牵制住二皇兄,那日一旦二皇兄对瑾之用了极刑,你的目的便达到了。可惜瑾之一张嘴不仅救了自己,还害得你计划破产。你现在,一定恨得不行吧?”
瑾之惊讶,“那日,你全都看到了?”
子翊笑,“的确,全都看到了。一旦二哥敢真对你下手,我就会出手。”
瑾之暗想当日受的一刀,伤到现在都未好,岂不亏大?子寒阴谋之大,计谋之狠,还差点将自己赔进去。
思及于此,不免沮丧。
听了这么多,从头至尾,子寒一言不发,安静沉稳地可怕。
修长的手指敲着桌案,子寒像是回味了半坛美酒一般,终于挑眉开口,“说完了?”
子翊道,“说完了。”
子寒道,“那你说,凌瑾之又算什么?”
子翊道,“他,凌瑾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地仙。但他是三皇子我的门客,是我知己,是我暂时的护卫。这些身份,够不够?”说出的话,竟和那日瑾之口中一模一样。
瑾之心头一热,子翊转头看他,笑得一如既往。瑾之顿时明白,之前那些话,是对子寒的试探,也是对他信任的一种诠释。
子寒浮出一抹笑容,却是对着瑾之的。他说,“不错。”
子寒道,“瑾之,我一直都在利用你,你可知道?”
瑾之心间骤然冷了下来,颔首,“我知道。”
子寒道,“以前就知道了?”
瑾之道,“现在知道的。”又浮出一抹苦笑,“看来,也不是很晚。”
子寒微笑,“没能让你对我沉迷不可自拔,充分利用你的价值,还真是一大遗憾。”
瑾之不语。
子寒凑近,几乎是贴着他的脖颈将话语一字一句吹入瑾之耳畔。
“我其实很想念你的味道……你身上的每一寸……还有,这里。”
修长的手指覆上瑾之有些苍白的唇,子寒眸色一暗,几乎瞬间忽然俯身狠狠咬住了那苍白的花瓣。
瑾之因他撕咬的动作痛的发颤,也因此被子寒趁机撬开了唇,失守了那一方禁地。
长舌叩门而入,先是一点点挑开他的舌尖,然后,全然霸道地含住吮吸,辗转狠咬。口中几乎麻痹的甜蜜味道,夹杂着疼痛,像这些天有些酸甜的日子。
子寒永远都是给他这样的感觉,抓不住,被抓住,挣脱,挣脱不掉。永远是先甘甜如霖,再酸涩入五脏。如一种慢性毒药,这一吻,无疑是最后一味致命的药。
忘了子寒拥着他辗转吻了多久,瑾之看着他决然离去,丝毫未曾留恋的背影。抚摸着唇角,看到指腹的一小片殷红。
到底还是被这个混蛋咬破了舌尖。
瑾之知道子翊一直在看着两人的动作,看到他唇边的红痕,知道了子寒毅然离去,教给了他除了酸甜的另一种感觉——痛。
并不深入的刺痛,说明还无所大碍。
瑾之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子翊,再度笑得云淡风轻,“你看,他走了。你再也不用担心我会跟着他跑了,丢下你。也不用担心我被他利用,最后死得惨不忍睹了。”
子翊看着瑾之,神色柔和如昔,“我一直都相信你。找不到子卿,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瑾之咬唇,骂他,“子翊,你这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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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寒独自走向夜巷尽头,开口道,“玩够了?”
黑影不做声。
子寒道,“下不去手了?还是说,你打算易主?”
黑影忽然跪倒,“属下绝无此心。”
子寒冷笑,“那就去杀了他,永绝后患。”
【陆】
玉枝园里依旧是千枝万叶,粉妆玉砌。
没了瑾之一段时间的肆意蹂躏和照顾,玉枝反倒簌簌不停地茂盛生长起来,不得不让瑾之称奇。
这日,瑾之伸了一个懒腰,倒没练剑,却依旧在殿门口抱剑发呆。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三皇子翊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出来踢人。
瑾之看也不看便轻而易举避过,一边哂笑道,“风声那么大,耳朵没点问题的都闪开了。”
子翊半真半假地骂他,“大清早在我殿前装什么死人!”
瑾之遣退园内宫女,看着子翊,忧心道,“昨日看到倾城,你可知她为何在还烟尘之地?”
子翊道,“她的前几世,你果然都知道!”
瑾之急,“这不是重点!”压低了声音,又道,“我昨日才想起,三百年前我尚在人间游历便已见过她,在烟花之地。她江南第一花魁之衔,多少王孙贵族、纨绔子弟肯为其一笑一掷千金。如今又是三百年,她怎么依旧在那种地方?”
子翊沉默不语,半晌后,终于咬牙开口,“是母后。”
瑾之惊讶,“是天后动的手脚?”
子翊道,“母后恨极当年她引诱父皇,生下子卿,又误我前程……”顿了顿,又道,“不论轮回几世,倾城都会在风尘之地寂寂一生,爱不得、求不得,最后……恨不得。”
瑾之也陷入沉默,倾城的悲剧像一大片阴云笼罩在心头。
半晌,瑾之轻轻开口,“此事,天帝知道吗?”
子翊苦笑,“父皇不知,他此生至爱的女子在人间他所不知的地方,生世凄凉。”
瑾之又想起三百年前,他和江南第一花魁在扬州城外一座石桥上擦肩而过。
风住影止,她手中的巾帕落在了他的脸上,瑾之拨开那一方纱巾,见到了她精美绝伦的脸上,发自内心的纯美一笑。
想起那个曾经在天帝身边翩跹化蝶的倾城佳人,想起她在天帝身边时那段她人生中最美、最单纯的一段时光。
绝代风华在生世轮回中逐渐沧桑远去,她坐拥独冠半壁江山的绝世姿容,终是独自一人寂寥而终,在缤纷的战火和盛世的喧哗中一次次痛苦轮回。
瑾之想起自己的母亲,倏忽眼泪就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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