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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勉强,镇上有的是客栈酒家什麽的,距此不过半里路。”沈燕飞说著就开了门,一股子霉灰味冲鼻而来。“你吃面还是吃粥?”他没有回头看这个少年捕快一眼,语气里却自然流露出不寻常的关心。
“有什麽就弄什麽吃吧!我不挑剔。”段玉觿无力道。
沈燕飞起火烧柴,做完晚饭後,仍然让火苗在灶底烧著,储备热水。
晚餐的桌上,气氛凝重。
段玉觿有一口没一口地扒著荞麦面,食不知味。
佐餐的配菜也很简单,一碟红槽萝卜,一碗野地里拔回来的苦菜,只用热水滚过,没有荤食。
对此段玉觿倒没什麽抱怨,他在外面磨练惯了,粗食淡饭难不了他;可是他不禁想到,若一般人民的日常生活也是如此,那就是一种苦刑了!
狼隐09
他四下张望;这里是沈燕飞的家。
家中没有其他人,只有简陋破旧的家俱和一块挡风的门板,餐具虽然清洁,但也是老旧的。
段玉觿忍不住问道,“你的家人呢?”
沈燕飞专心斯文地细嚼慢咽,又夹了块红槽萝卜放到碗里,“全走了。”
“他们走了,你为什麽不走?”段玉觿表示不能理解。
“我尚有要事在身,在解决之前是不能走的。一朝完成,我自会过去与他们相聚。”
“又是要事,你不说我也知道。对你而言,那唯一的要事,除了弑师之外还有什麽吗?”段玉觿耸耸肩,“可惜你的家人不在。要是在的话,我倒有点想见见她们。”
沈燕飞慢慢抬起头来,“她们死了!”
“什麽?”段玉觿不禁为之愕然。
沈燕飞这才缕述他的身世。
他是弃婴,一生下来就被抛弃,在野地里哭号了一天一夜,差点饿死。
养母在下田的时候发现了他,把他当成亲生儿子般地照顾。养母有个亲生女儿,按辈份算是他的妹妹,出落得亭亭玉立,想不到祸从天降,苏家三公子把她强抢进苏府去,两天後把尸首丢到大街上,养母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没几天就过世了。
“现在母女两人都在这所旧屋的後院里长眠。”
“对……对不起。”段玉觿放下筷子。
“你不用放在心上。你的直觉很准确,苏三公子的确是我杀的;那天晚上,我飞身纵入苏府,潜进苏三公子的寝房里,一刀砍下他的首级。但是苏家其他人,我一根手指也没碰。”
“你这麽说不是逼我非得逮捕你不可吗?”段玉觿有些懊恼,後悔不该揽下这桩差事。
师兄也是捕快,不知道他有没有遇过怎麽样也无法下手逮捕的罪犯?
“请你再等等。我还要杀另外一个人,等我杀了他之後就会向你投案,杀人偿命,不过一死。
我把事情和盘托出,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苏家灭门凶手,另有其人。”
“你这家伙……”段玉觿压抑著满腔怒火,“你想死吗? ”
沈燕飞点点头,“等我杀了师父。
请你把我的骨灰洒在後院,生前我无力保护家人,死後我也要保护她们。我没有可以信赖的朋友,一切只能托付给你,小捕快。”
段玉觿瘫坐在椅子上,无力地摇晃著头部,“她们不需要你的保护。再也不需要了……”沈燕飞把他带到这所旧宅里,竟是为了交待身後事。“你的师父呢?他和这些事有什麽关系?你为什麽要杀他?”
“我九岁那年,本区大旱,饿死了不少人,民众易子而食,我们一家人也奄奄一息。就在此时,一名白衣少年路过,把随身携带的口粮分给我们,才免一死。
可是那名少年随後就提出要收养其中一个孩子的要求。”
即使没有这场大旱,孤儿寡母,生活也是很艰辛的,温饱不易,读书识字更是想都不要想。
狼隐10
“所以,他选上了你?”
沈燕飞凄然摇头,“我们抽签决定。他留了一笔钱,改善母女俩的生活,把我带到山中抚养,教我读书习武,直到最近才回乡。”
接下来的发展就如同段玉觿所见到的。
沈燕飞满怀著一家团圆的期盼下山,故乡却已经被地方上的土豪恶霸蹂躏得面目全非,家人也不在了……
段玉觿揉揉眉心,困惑更深了,“那名少年,就是你的师父?”
沈燕飞点点头。
“他救了你和你的家人,你根本没有理由怨恨他啊!”
“我怨恨他,是因为他不该带我走。他该带小妹走,让她知书达礼,享受平凡人的幸福。”
“然後把你留在故乡,终有一天,被苏三公子蹂躏至死,这样你会觉得比较舒服吗?”段玉觿解嘲道。
对自己和家人的救命恩人怀著必杀的怨恨,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
沈燕飞又点头。
“够了!”段玉觿推桌而起。他的碗里还有一些面条和汤,桌面一晃,汤水泼溅出来。“你真是不可理喻。我是个捕快,你却在我面前坦承自己杀了人,而且还要再杀,逼得我不得不天涯海角缉拿你归案……”本来是他缠上沈燕飞的,现在却变成他非得追在沈燕飞後面跑。
他不喜欢这种被强迫的感觉。
“缉凶是你的职责。”沈燕飞淡淡回道。
“不包括犯人的身後事。”段玉觿恨恨顶撞回去。
“你会帮我的。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你开朗、明快、尽职,对他人的痛苦无法视而不见……我了解你。”
“闭嘴!就是因为无法袖手旁观,我才生气啊!”段玉觿跳脚了一阵,指著沈燕飞的鼻子骂道,“呐!我不管你以後想怎麽过,总之,不准杀人,尤其是你那个什麽师父的……
苏三公子的事,我拉下脸皮,帮你在皇……总督面前求情,或许可以让你减刑或免刑。”他强调,“说什麽也不准碰你师父一根汗毛。逆伦弑师一条罪,恩将仇报一条罪,两罪并罚,难逃一死,谁求情也没有用。”
沈燕飞看了他一眼,“我想念我的家人。”然後,缓缓地闭上眼睛。
段玉觿不觉噎住了。
段玉觿第一次觉得荞麦面的味道是苦的,苦涩得难以下咽。
他定定地看著沈燕飞。
沈燕飞有一张斯文俊秀的脸,黑如子夜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看上去像一尊冰雕,透明、坚硬、脆弱,寒气隐隐浮现。
“哈……哈……”段玉觿乾笑著,全身的力气彷佛被抽乾了,嘴角不断跳动、颤抖,“你在开玩笑吧,对吧?你不想死,你根本不想死。”他努力为沈燕飞编派理由,“弑师只是你至今仍想在世上苟活的藉口,因为你根本杀不了你的师父,你永远杀不了他。
这样一来,你就不必投案,也不会被处死了,还可以光明正大地怀念死者……”
沈燕飞任由他混乱地、毫无条理地推论,动也不动。
狼隐11
那冷冽的气势反而令人全身发毛,段玉觿更是觉得头皮抽紧,因为那显示沈燕飞已有觉悟。
他是认真的。
接著,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沈燕飞的眼皮倏地掀动了,把段玉觿吓得脚下踉跄不已,连退三步。
“今天是什麽日子了?”沈燕飞努力缓下心跳,不让段玉觿发现他的异样。
“十五,月圆。”
该死!他竟然忽略了……
沈燕飞站了起来,“你留在此地,慢慢休息。灶里有火,滚著一锅水,加些冷水就可以洗澡了。”他再三叮嘱,“千万别跟过来。”
段玉觿只能茫然地,无助地望著他的背影离去。
草草收拾过餐具,段玉觿像只受困的野兽般,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糟了,我会不会说得太过份了?”他拼命敲著自己的脑袋,暗自悔恨晚间的失言;要是沈燕飞受不了刺激,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的话,那麽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没完没了了!
“算我倒楣!”段玉觿咬牙切齿地骂道,“我要改行!”他提了锈剑,也追了出去。
月夜下的景物分外清晰。
段玉觿追著沈燕飞的背影跑。
追凶追惯了,他的轻功一向很好,虽不敢说独步天下,至少也是数一数二,除了师兄之外,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人,并不太多。
可是今晚过後,恐怕他得改排第三名了!
因为沈燕飞竟然飞纵得比他还快。
修长的身影在月下只是一个小小的白点,而且越变越小,最後不复存在。
段玉觿沮丧得想骂人,可他没有时间沮丧;沈燕飞本来已有寻死之意,又兼心情低落,一个想寻死又心情低落的男人会做出什麽事来,真是难以想像。
“可恶!”在追丢了沈燕飞的身影後,段玉觿不得不停下来,观察四周动静,寻找沈燕飞的踪迹。
他闭上两眼。
夜风吹拂过耳际。
草动蛙鸣,杳无人声。
远方隐隐传来野兽的嘶吼。
那小子不会给狼吞了吧?
情急之下,段玉觿纵身飞往咆哮声来源处。
循著吼声而行,他在一处山壁前停了下来。
沈燕飞果然在这里,只是已经被折腾得不成人形。
他的四肢分别被四条铁鍊锁住,铐在山壁上,肢体不停地挥动,想挣脱却又挣脱不开;俊秀的脸庞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更为素白,冰冷的眼神变得狂暴不羁,两眼通红,额上冒出点点汗珠,眉间隐隐浮现三道火纹,嘴里不停发出意义不明的吼叫声。
“咆││”
段玉觿试著上前,那靠近的身影刺激了沈燕飞,只见他暴烈地挥动四肢,把段玉觿吓得又退了一步。
“谁把你锁在这儿的?”
“吼││”
“你怎麽样了?”
“嘶││”
“……你叫什麽名字?”
“啊││”
……
完全听不懂啊!
他再上前一步,“你还认得我吗?”
沈燕飞稍微安静了些,张牙舞爪的凶相微微收敛。
他警戒地提起锈剑,又往前一步。
狼隐12
沈燕飞好像还认得他,没有继续疯狂地吼叫,只是转动著颈子,张大发红的两眼,仔细端详越靠越近的人影。
段玉觿深吸一口气,走到离沈燕飞只有一步的地方。
“你还认得我,是吧?”
男人点点头,铁鍊也随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磨擦声。
段玉觿试图去拉其中一条铁鍊,想看看他有没有危险性;然而沈燕飞所有的反应却只是乖乖地待在原地,呼喘著沉重的气息。
这样一定很不舒服。
“好吧!只要你安安份份地不大吼大叫,我就放了你。”
沈燕飞在喉咙里发出安驯的咕噜声。
段玉觿挥起长剑,把铁鍊砍断,并暗自祈祷沈燕飞不要忽然扑过来,把他撕成碎片。
四条鍊子都断了,沈燕飞也恢复了自由,虽然他满身尘土,模样狼狈。
“你怎麽会被锁在这儿的?”段玉觿总算安下心来,想询问事情的经过。
沈燕飞伸出一只沾满灰尘的手掌,摸摸他的头发,脸颊,上衣,那模样像小孩子面对陌生人般,既好奇又充满戒心。
“呼噜││”
“怎麽了?才分开一下子就认不得我了?”段玉觿又好气又好笑。
沈燕飞朝他的鬓角和脸颊上嗅了嗅,又开始嘶吼起来,“咆││”
……接著就把他压到地上去。
锈剑脱手,与石壁碰撞,发出金属擦击的声音。
段玉觿躺在草地上,仰望一轮圆月,烦恼地搔搔头。
沈燕飞很喜欢开他玩笑吧?
“行了,玩笑开够了,你现在跟我回去,先把这身脏衣服换下再说。这笔烂帐我要慢慢和你算。”
沈燕飞却像置若罔闻,张著布满血丝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他。
嗤地一声,沈燕飞往他胸口分拨,前襟被撕开了,露出了大片的雪白胸膛。
“够了!”段玉觿大喝道,“再这样下去我翻脸了!”
沈燕飞一手抓紧了他的两腕,按在头上,身子靠了上去,开始摩擦嗅闻。
段玉觿感到一阵恶心。
潮水味、尘土味和男人发情的气味交杂融和,像一道利箭,直冲鼻腔,简直要把他的大脑腾捣个稀烂。
然後,他感到男人身下的硬挺,正靠在自己的大腿间磨擦。
那股滚烫的热度让段玉觿感受到,沈燕飞不是在开玩笑。这家伙是认真的!
和他说想死的时候一样认真。
段玉觿不禁为之颤栗。
“天杀的!”段玉觿仰天怒吼一声,四肢在强大的压制下开始踢腾;他的身子蓦地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