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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秋天,气候反复,李谦的病也就好得慢了些,李适差人在韩放家外日夜守着,韩放听说后只是冷冷一笑,又咳了两声。昨夜里下了一场雨,今日坐在廊上就看见满地都是被雨打落的黄叶。
阿九,我只是送了一个玉蝉,确保它被二皇子捡了起来,仅此而已。你常说太子像你,可不是,谁都舍得,我知道你什么都清楚了,却碍于种种只把这事压了下来。他们说你二皇子一走你就召见了我,然后把我禁足宫中,所以这事儿必定和我脱不了干系。
你看,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他们,真是世上顶顶聪明的人呢。
“咳咳……”韩放咳着,徐平之默默出现在身后,开腔骂他:“你还坐这里吹冷风干嘛!?”韩放转头望着他,浅浅一笑,唇色苍白,却因为牙咬出血珠而在中间有一点红。不知怎么就生出一股惊心动魄的美来,又忍了几下咳嗽,跟着徐平之进屋,听他一边放了药匣一边数落:“要咳就别忍着!”韩放苦笑一下,是啊,咳出来也没人听到,整个宫里的人都被李适清走了,只留下宫门被把守得异常严实。
韩放挥挥手说:“不用了,我还死不了,反正也习惯了,这每年秋冬时节就这样。”末了又说:“说不定他正盼着我死,这回真真是惹到他最在乎的人了。”徐平之明明是想骂他,却在这时出言宽慰了:“子牧,你也无需这样,你、你看,他差了我来看看你,可见还是在意你的。”
“不必劝了,这几日去看过小宝了吧?可还安好?”
“嗯!”徐平之点了点头,就看见韩放动手将他拿出来的东西又全部装回去:“那你走吧!走吧!你以为他又放心你么?”
徐平之讪讪离开,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大皇子,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呵……”韩放低下头去:“与我何干?”
这一日日的挨着过,回颜诞下了一位小公主,李谦的病还是好得不利落,初冬的风吹得人直哆嗦,李亨一边骂了身边的人不知道仔细着他的衣物,一边又骂了李谦自己不小心。李谦哈哈笑着打了个喷嚏说:“亨儿,好像我才是兄长。”
李适每天都在回颜宫里,被那小丫头抓着手就笑,像是自言自语:“若是人人都如同你这样,不知道有多么好!”回颜听了不客气地说:“行了,你喜欢的不就是他算计人的样子么?现如今怎么了?我是这些日子来不太方便,也不代表我不知道。反正你是小题大做,怎么过了这月余了,还不见好呢?听说李谦最危险那几日你还差人封了城门?现在还有人在韩放家守着吧?你自己不会觉得……”
“回颜,你现在说得轻松,那我问你,若是他害的是她。”他怀里抱起女儿,继续问:“你该怎么做?”“杀了他!”回颜回答得斩钉截铁咬牙切齿。李适笑了:“这便是了,他竟然算到朕的孩子头上,朕也就留他不得。”
“皇上,这就是你在说笑了,他当年威胁你要杀了太子,你莫不是还当真着?你又装什么,你明明晓得是太子,又何苦……”“哼,回颜,你怎么就不懂,我把太子交给他的时候怎么知道,他把身上最恶毒腐坏的东西教给太子了?”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我看不是,你大概是想让他教会太子怎样把自己的脾气收敛一些,然后更加暗的算计别人。”回颜说完这些有些乏了,掩面打了个呵欠:“臣妾失礼了。”“你最近还是累?”她点点头:“是啊,尤其头晕得厉害。”
冬苓在门外报:“皇上,二皇子殿前总管,黎公公求见。”
“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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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奴才!”李适勃然大怒,看着进进出出的太医提脚就踹到跪着瑟瑟发抖的人身上,这叫什么,半年之内,三位皇子染疾,“都伺候的些什么?二皇子若今日未曾吐血晕厥,你们还准备瞒朕多久?”
同样是一个皇子在榻前哭哭啼啼,四皇子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处,李适心烦,揪了一个跑腿的太监问:“到底怎么样了!?”
70
李适有些在冬苓的搀扶下下了辇,宫门紧紧闭着,只有外面有人守着,见他来了就跪下。李适慢慢朝里面走着,放开了冬苓说:“你们都先下去吧,伞你拿走吧。”
冬雪霏霏落在他的肩头,冬苓答:“是。”招呼人往外。
韩放慢慢抬眼对上他泛红的眼睛,惨淡放下手中的笔,听李适道:“怪不得你不承认,原来是还未完满,现下你才满意了对吧?”韩放不说话,缓慢沉重地点头。
“一个玉蝉,被你东赠西送,放,你好狠……”韩放又偏了目光落在砚台上:“你不也拿小宝来威胁我么?”“哈,哈哈!”李适连退两步,凄然道:“你明知我做不到,对于韩广,我是真真视若己出,而你……”“阿九”韩放唤,千回百转,李适闭了眼不想去看,甚至想捂着耳朵不再听下去。
却做不到,韩放一字字扣进他心里:“其实你我各自盘算,你怕封王之后各皇子在封底盘踞势力,最后胁迫到李亨……”“别说了!”
“不想听我说出口?我却偏要说,你把李亨送到我这儿来那天,不就已经料到了一些么?自古帝王登位,哪有平平静静兵不血刃的?哪有安安稳稳就众人伏到三呼万岁的?”“你现在是反来质问我了?放,你尚不舍得韩广,我又怎可能舍得我的骨血?我是偏爱谦儿和亨儿,但不代表我就不上心其他人!”
韩放一声冷笑:“你问我是否把你的儿子视如己出,我有,仅仅限于李亨一人,你心怀广大我管不住,可是我总要留着自己的一点点心吧?李适,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爱子女,可是你最爱的,是整个大利……”
“够了!”李适又退数步,颓然开口,了无生趣:“放,我原是以为你不会这么狠绝,他就是不是我的儿子,亦是一条人命啊,正是年少最好的时光,就这么生生,被你掐灭了。”
“呵呵,李适,你不高兴么?至少你用尽一切办法培养的太子学有所成了不是?这次虽然拙劣稚嫩,但是他会用了不是?他沉得下心静得下气来慢慢磨了这么些日子不是?你当年不就说他不够像你么?现在像了,一个模子刻的,你又有什么不满意呢?”
李适听他说完,突然再也忍不下去,慌忙朝外走,一边唤着:“冬苓!冬苓!”
韩放有些脱力,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直至快要窒息。
李适几乎是逃回宫中的,韩放,你早早就把韩广藏了起来,这么两月来我从未曾见过他从家门里出来,你早早开演我却始终没有跟上,信任已经换成你拿来欺瞒的道具。这次是皇子,下次又是什么呢?我背负着如此沉重替你压挡非议,你明知道这些年朝堂上人人恨不得你死,说你媚主欺君,你装作不知道,享受着我为你辟出的清静。我亦是乐得看你高兴,哪怕被人说成靠着魏严支撑我亦无所惧,但是你这回,为什么偏偏要害死一个皇子呢?
情、理、不、容
还是你真的只是想离开了?不惜用如此低烂的方式,你究竟是助自己,还是在助我呢?
呵呵、呵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韩放,你当真从未信过我啊,始终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个阻碍,挡住了我,成为我的污点。你竟然自己动手,要替我除掉自己,放,我一生被你洗得干净辉煌,你偷偷烧了那年崔桓一案牵连的所有史料,又精心织补了一个天大的谎言。你知道我通通知晓却不言语,终于累积成了对我终年的疑心。
那好,既然你替我设局,焉能弃之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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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二十二年,丙申年,庚子月。
景帝二子李元棋急病,不治而亡。奏称因后宫污秽致,有祸星影响帝王血脉。众王子封王,年后往封地。
卞凉远在未明宫外不得进入,门外的守卫也颇为无奈,出言劝到:“国舅爷,您回去吧,前日里侯爷和张大人也来看过了,皇上下了令不准人进去,何况这里面……也确实不是什么干净地方,您也听说了吧?”
“混账!”卞凉远立眉横目,骂:“谁准你在次污言秽语?”另一个守卫连忙开口:“国舅也,怪小人们嘴笨,可是昨日侯爷大闹一场,您也知道我们不可能拦得住他,但是里面的人说了,谁也不想见。”
他恋恋走了,又有些气,却也懒得再纠缠,还是先把正经做完才好。
约七日,星象所指,祸在西,上奏称实为韩放,恳请诛杀。张瑾澜卞凉远等人据理力争,称无实据,不得全信,恐错杀触怒上神。
遂罢,责令其前往浅觉寺,终身礼佛不得离开,洗净自身冤孽。
韩放颤抖接了旨,冬苓想上前被他生硬拒绝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到底是牵进了太多,也只好将此事描写为妖星作祟。卞凉远神色忧虑的接他出宫,一路上一人一轿并无多言,替他打了帘起来,却换来冰冷一句:“你们又多什么事!”卞凉远气急骂了:“我同少游,冒了犯上之险为你换来一丝生机,你怎如此不爱惜?非要死了才好?”韩放咳了两声,大约也是觉得自己颇不识趣,艰难扯出一个笑来,却有些森然。
韩熹微早是守在门口双眼红肿,阿平被韩放过去扯了出来推给卞凉远:“把他给我带走。”“老……”“你别叫我,我也不与你说那些假的,一则我真是一无所有,你跟着国舅才有活路,二则我此去必是再无返还之期,你跟去也不过是拖着我心烦,三则你别不识好歹要死要活跟着我,非要让我终身愧疚才好的?你滚吧!”他怯懦想说什么,被卞凉远瞧见他那一脸不耐烦又有些担心的神色,一把牵了阿平走了。
进了门,韩放脱开韩熹微的手说:“你也去平之那里将小宝接走,即刻启程返还云州。我早修书与大哥……”还为说完,韩熹微一巴掌呼到他脸上,突然哭出来:“韩放!你我二人夫妻虽无他二人尊贵,无甚责任在身,却也曾情投意合,更当福祸同担,你如今把阿平支走我无话可说,凭何来丢开我?”
韩放长叹一口气:“微儿,我此生最对不起的一人就是你,我韩放今生何德何能娶你为妻,最可笑是还负了你,可是我从未想把你丢下。咳咳……”“放……”韩放听她叫自己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从未想过竟是如此动听,只淡淡一笑:“微儿,你听着,我担心皇后会对小宝不利,她虽答应了会护小宝周全,我却不信,毕竟除了皇上,她更担心卞家。你带着小宝回云州,苏南苏北,是三皇子的封地,韩家又在云州根深难撼,小宝才会安全。”
“放,你不用想些借口了,我也担心小宝,但是平之一定会护着他,何况我去韩家,也不一定能进你韩家大门,我托平之送他去,行吗?你让我跟着你,至少让我看你安安稳稳到那儿!”
“你我二人已欠平之太多,毕生难以偿还,小宝你带走,阿九可能还就算了,让平之送,不是让平之送命吗!”“那我带着小宝跟你走,放!我求你,不要让我去,我经不起你一再的抛弃,至少在这一程,我陪你!”
“……”韩放张嘴,却无言以对,她那一双眼眸红肿,这时候闪着坚决的目光。阿九你看,我的夫人,亦是这样一位用情至深的女子。只她牢牢记着我那早已成空的海誓山盟,贻误多年。
“你把小宝带上还了得?天寒地冻的!”
“我心里不安定,我怕,我觉得……”
“呵呵,好了,别怕,他不可能再逼死我了,路上一定安全的,你把小宝带会云州,这样他以后才会安定,对他以后也是好的,若是问起我来,你若不想照实说,就随便编吧。”
韩放毕竟不是真正的犯人,只是一个被人唾弃的“祸星”,也算不用动用囚车。李适坐在轿里,远远掀了帘子看,虽说没有手脚铐链,也必定没有软轿马车。哪怕有白子墨三人里外打点,能糊弄过去一些,也不过是不为难他而已,这世道,落井下石多,雪中送炭少。何况,韩放并不是一个人人尊爱的人,他呵出一口白气,冬苓在轿旁问:“陛下,可是要回了?这天怪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