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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悄悄地去各营打探一下动静,同时暗地里监视一下皇上的大帐究竟有何人进出,”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腰身:“两黄旗那边的消息,最快也要五更时分传来,我现在还是出去布置一下吧。”
“皇上会不会已经派人在这附近监视了?你现在出去恐怕不太方便。”我担忧道。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有什么关系,我身为一旗之主,晚上出去巡巡营也是情理之中,再正常不过的了,何况皇上也许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开始提防他了,所以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把我监视起来,怕的就是一旦探子行踪泄露,反而会引起我的警惕,打草惊蛇的事皇上是不会干的。”
“毕竟还是小心点好。”
“你尽管放心,我什么时候莽撞粗心过?夜已经深了,你还是早点歇息吧,我去去就回。”多尔衮温柔地捏了一下我的手,转身出帐了。
我在烛光下的桌前以手托腮,冥思苦想了良久,也没有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冒出来。忽然间想到多尔衮出去已经快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回来?我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惶恐,似乎危险正一点一点地向我悄悄接近,而我却摸不清一丝头绪,心里是无尽的虚空,想到这里,觉得脊梁骨似乎都凉飕飕起来。
不行,还是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总比呆在这里空守强吧?我心里一计较停当,立即起身掀帐,站到了寒冷的室外,守卫着的两个侍卫一愣,忙一躬身,准备问我是否要外出,我就摆手制止了他们。
如同夜行的狸猫一般地穿梭于各营之间,也没有发现任何多尔衮的踪迹,我一阵紧张,决定先去多铎的营帐里看看再说。
从这边到镶白旗的营地,要经过一片不大不小的树林,里面阴暗幽深,但是由于火急火燎,我已经顾不得恐惧和畏缩,硬着头皮进入了树林。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脚下被树根絆了几次,总算是隐约看到了前面营地的***,心中稍稍轻松了些,正准备加快脚步,忽然听到右前方的树林中发出一阵奇怪的响动,正悚然间,就听到一声类似于惨叫之音,接着就是两声闷响。
我顿时大气不敢出,莫非这真是“月黑杀人夜”?那么究竟是谁杀了谁?不管怎么说,我一大半可能会遭遇灭口,我可不想命运这么悲惨,死得不明不白的,于是第一个反应就是一下子缩身隐藏在一棵粗壮的树木后面,准备着随时逃窜。
忽然间听到“嗖”地一声鸣镝之音,直奔我面门而来,一瞬间甚至都能感觉到一股骇然的死亡气息,偏好我正移身躲往树后,只差半秒的功夫,那支本来可以夺命的羽箭就钉在了树杆上,同时一声闷响,我禁不住微微地“啊”了一声。
忽然那边一个声音不高不低低响了起来,虽然不甚清晰,但我还是听出了是谁的声音:“是谁?谁在那边?快点出来吧!”
这声音居然是李淏的!皇太极为了笼络朝鲜,每次外出狩猎,都会叫上我这个朝鲜公主和他这个朝鲜世子同去的,所以知道他在这里并不奇怪,但是奇怪的是他为何鬼鬼祟祟地半夜摸到密林里来?而且听到之前的惨叫声,很显然他已经要了某人的性命或者把什么人打晕了,而且还在发觉有另外异响之后迅速一箭射来,明摆着是想杀人灭口,不让外人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
如此一来,我突然一阵脊背发凉,尽管知道他是李淏,但是处于谨慎,我连他也防范起来,于是一声不吭地继续潜伏在树后面,心里一阵七上八下,眼见是躲不过了,他必然会搜过来的,怎生是好?他不会有妨害我的意图吧?
“是阿贞吗?躲着我干吗?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的,你不出来我就过来了!”李淏的声音柔和了很多,很显然,一点异图都没有,无奈之下,我只得硬着头皮出来了,小心翼翼道:“你怎么也在这里?吓了我一大跳!”
他看到是我,明显松了一口气,在昏暗的月光下,我看到他扔下了手里的弓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怨道:“你还说呢,倒是你把我吓个不轻才是,若要是被人发现我杀了人,还指不定有什么麻烦呢。”
“什么?你杀人了?”我一步步摸索过去,果然,地上倒着两个人,一看之下,顿时大惊:看这两个人明显是侍卫服色,而且更让我吃惊的是,他们是正黄旗的!我顿时一哆嗦,看了看四周,这才低声道:“你惹麻烦了,这夜深人静的,又是在这个树林里,两个正黄旗的侍卫鬼鬼祟祟地从这里走,明显是有什么机密要事去办,怎么偏巧被你碰上了?”
李淏转头看了看,心有余悸道:“我刚刚从多铎帐中喝完酒回来,准备回我自己的营地,不料走到半途,突然内急,于是就到旁边的大树后面方便。谁知道还没等系好腰带,就听到外面一阵砍杀之声,急忙探头一看,却见到在外面等候我的几个侍卫居然被两个身手高强的黄衣人给全部砍倒,如此心狠手辣,可见是怕有人见到他们的行踪所以急于灭口。我来不及多加思量,看着他们走远了,就悄悄地从侍卫的尸身上取了弓箭,把那两人一并射死了。”
果然,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他的五六个侍卫全部倒地身亡了,不由心中一悸:这两个正黄旗的侍卫武艺如此高超,想必也是皇太极的心腹高手,这么深夜究竟是准备前往何处呢?又做贼心虚把路上碰到的人统统杀掉了,明显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五卷 九五之争 第十节 偷梁换柱
“心腹侍卫,事关机密,杀人灭口……”我猛然像想起了什么,连忙蹲身下来,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脚下的一具尸体翻转过来,强忍着浓烈的血腥味,手忙脚乱地仔细翻检着,李淏也立刻会意,同样搜查着另外一具尸体,希望能够找到感兴趣的东西。
几乎同时地,两人低声叫道:“有了!”我用微微颤抖的手捏着一本隐隐是明黄色封面的折本,抬头一看,李淏手里的那一本也几乎和我手里的一模一样,“果然有密旨!这里面写得什么……”我展开一页来,可惜月光昏暗,根本无法看清。
“还是赶快把他们的尸体都掩埋起来吧,不管这旨意是什么,是交给谁的,一旦这两个侍卫的尸身被人发现,那麻烦就不是你我能想象的了。”李淏沉声说道。
“对,要赶快处理干净。”我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奇怪的动静,似乎整个树林里再也没有其他的旁观者,我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但愿我们的处理来得及,这期间可千万别来什么人啊。
我和李淏忙活了半柱香的功夫,这次勉强用积雪和落叶掩埋住了几具尸体,累得满头大汗,我禁不住解开了棉衣的领口,才勉强透了透气,在黑暗中我仿佛能看得见自己呼出来的白雾:“我看要想彻底处理干净很难,毕竟这里到处都是积雪,血洒在上面很容易被看出来,如果一旦天明,你我肯定露馅,且不说别的,死的人大半是你的侍卫,一旦追查起来,这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麻烦,怎么办?”
李淏悻悻道:“还能怎么办?你我又没有三头六臂,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立刻天降大雪,下它个三寸厚,就把这里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了。”
我几乎要扑哧一声笑出来,心想你李淏居然这般擅长黑色幽默,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边想边把谕旨揣到了自己怀里,对李淏说道:“算了吧,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先回你的营帐,找几个可靠的人过来把这里彻底掩盖一下,然后再见机行事了。”
“也好。”李淏同样把折本藏好,于是在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杀人犯和一个窝藏犯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离了作案现场,刚刚出了幽暗的树林,我突然觉得似乎鼻尖上有凉冰冰的东西落下,伸手一摸,顿时一阵惊喜:“不会吧,真的下雪了?”
李淏也不敢置信,不过等他伸出的手掌上真正地落上几片雪花之后,这才瞪大了眼睛,莫非是有老天相助?否则这预言怎么会如此之准?等我们迅速地赶回朝鲜营地时,在帐前明亮的风灯照耀下,已经是雪似银蛇舞,漫天梨花飞了。
沸沸扬扬的鹅毛大雪中,帐前伫立着的两个侍卫一眼认出了他们殿下旁边的这个“雪人”的身份,顿时一个惊愕,连忙叫了一声:“公主!”然后准备行礼,我摆手制止住了,“免礼吧,不要把我来这里的消息传出去,好好守卫!”
一掀帐帘,顿时一股温暖如春的暖流迎面扑来,我长长地嘘了口气,回头看看李淏仔细地将帐帘掩好,这才放心地摘下头上的皮帽,一面抖着上面的浮雪,一面跺着脚将靴上的泥土和雪水磕掉。李淏顾不得抖身上的积雪,就疾步赶到烛台前,端起一支蜡烛将剩余的几盏灯烛全部点亮,然后一个弯腰,从靴页子里抽出了他搜出来的那本谕旨,凑在烛光下一页页地翻展开来仔细观看。我刚刚准备也凑上前去时,就见他脸色猝然一变,然后禁不住地“啊!”了一声。
虽然这声音是压低了的,但还是令我一个心惊,因为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即将发生了!不然李淏如何会如此惊愕,以至于大惊失色?“怎么了?上面写着什么?”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张地问道。
“这上面全部是用满文写的,我也不肯定我能不能全部认得……”李淏一面簇着眉头一面断断续续地译读着:
“皇上说九王爷意图谋逆,居心叵测,要……要郑亲王与肃亲王接旨后立即赶往盛京城外的两黄旗驻地,号令两黄旗八位统领大臣火速调集精锐兵士,分别赶往锦州和小凌河,立即解除两白旗英鄂尔岱,阿山的固山额真之职,将……所有两白旗军队同归自己麾下辖制,倘若稍有异动,着即镇压!”
我和李淏愕然地对视片刻,他反应过来,急忙催促我把另外一本谕旨拿出来,“你搜到的那一本呢?快拿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手忙脚乱地把怀里的谕旨抽出,我拿到烛光下用微微发抖的双手将它明黄色的封面翻转开来,看着上面几竖排弯弯曲曲的满文,我用满语将它所标识的内容全部念了出来,果然和李淏所说的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两个折本放在一起比较,虽然都是满文,内容也完全相同,但是谕令之人却不同,李淏的那本是给豪格的,我手里的这本是给济尔哈朗的。
两人对着折子上的内容沉默了良久,我固然是忧心忡忡,李淏估计也是百味杂陈,过了半天,他微微地冷哼一声:“想不到这场风波如此之快地来临了,尽管我已经预料到这大清皇帝不会坐视多尔衮日益坐大,总有一天会突然出手的,只是想不到会这么快,”接着轻蔑道:“又得是一场血雨腥风啊,有好戏看了。”
我放下手中的谕旨,望着李淏的脸,从朝鲜到盛京,如今已经过去了将近六年的时间,他眉宇之间的青涩之气已经消退干净,显得越发俊逸卓然,当他注意到了我灼灼的目光时,也毫不避缩地迎了上来,里面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怎么,你的希望之火又一次燃烧起来了?你是不是希望皇太极和多尔衮斗个你死我活,这样大明就有机会打回关外来,把满洲人全部灭掉?到时候朝鲜就可以重新做大明的臣属了,是不是?”我毫不避讳地把李淏心中的小九九和盘托出。
“也不全对,这么多年了,我也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其实不论大清,还是大明,只要它们得势,就势必要继续要我们朝鲜称臣进贡,朝鲜永远也不能在这两个大国之间得到丝毫的尊严和独立,或许当年我也想过暗中联系大明的势力,破坏大清的统治,可是结果呢?和螳臂当车有什么两样?大明还是一天天腐朽衰败下去,大清依然是一天天强大威赫起来,现在我还能想什么样的出路呢?”李淏说道这里掩饰不住眼中的黯然之色。
“不论是皇太极死,还是多尔衮死,我们都无法逆转这个历史,即使清军无法入关,但大明也会因为内部的烽火连天而很快垮塌,我们能做些什么呢?”说实话,李淏心中装的是朝鲜,而我心里装的是什么呢?一时之间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了。
李淏眼中的火光似乎越燃越烈了,他突然伸手过来,捏住我来不及抽出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还没等我挣扎摆脱,他就迅速松开了,快得只在瞬息之间。
“阿贞,这几年来,你一直在我的心里面装着,我从来都没有试图把你忘记,哪怕是一时,我也很难做到……”
“可是……”我喃喃道,多年来的愧疚在一次涌上心头,一时间我竟不知道如何应答。
他微微嘘了口气,“你不用说什么,就静静地听着好了:我和顺英的新婚之夜,曾经半夜披衣而起,走到窗下看着外面的庭院,我知道你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我多么希望你能悄悄地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