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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帝乙依然在犹豫,管理农业生产的小藉臣、藉臣、小众人臣,管理手工业生产的有工、多工,管理卜筮、记事的卜、史、巫、尹,管理地方的方伯以及统领军马进行征战的武官有马、多马、射、多射等全部起立高呼:“请大王立王子受德为王储!”
这些人应该是东伯侯和武成王的活动成果。给受德娶妻纳妾果然是对的,一下子就扭转了他在朝堂之上无人支持的颓势。比干偷偷地向东伯侯和武成王举杯。
这哪里是进谏?分明是逼宫。帝乙无奈,只好传旨:“立王子受德为王储,封为寿王。”而他钟爱的启只能封在微地,后人称微子。
王储已立,诸侯百官山呼:“万寿无疆!”
飞云阁饮宴尽兴方散。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帝乙宾天
帝乙已经进入风烛残年,自从三年前在围猎时被受惊的马掀落在地落下病根,健康状况便时好时坏,后来又在飞云阁受了惊吓,过了秋冬交际之时,就开始一病不起。巫医们想尽办法,草药、祈祷、驱邪……什么都不管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帝乙的身体每况愈下。
受德十九岁的时候,帝乙已经病得没法继续处理国事,只能把政务都交给储君受德,让老丞相商容辅佐他。自从帝乙病倒,比干也病急乱投医地自己去找神农氏留下的医书研究、收集民间的偏方,把自己研究出来的药送给帝乙。巫医不敢忤逆太师的心意,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拿他送来的药给帝乙试试,帝乙的病却是越试越重。
帝乙自觉命不久矣,招来百官诸侯,确定让受德继位,叮嘱他们好好辅佐新王。百官走后,帝乙示意比干留下。
房间里弥漫着死亡的气味,比干静静地站在帝乙的床边,谪仙般的容貌依然波澜不惊。
帝乙摸索着抓住比干的手,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向他投以感激的目光。这么多年来都是他在照顾、教育受德,在帝乙病倒后还拼命给他找药。不论效果如何,帝乙都感激他的这份心意。他真的是上天派来的谪仙吗?帝乙看到自己的手上满是皱纹,比干的手却细嫩如少女。两个人相差不了几岁,帝乙已经老朽不堪,比干却年轻如昔。有仙人保佑大邑商就好。受德还年轻,商容已经年迈,以后要朝堂之上还是得靠比干。幸好比干一直宠爱受德,帝乙可以放心地把继承人交给他。
“王兄,臣弟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帝乙向比干投以疑惑的目光。
“既然知道臣弟在酒爵里涂盐水的小把戏,王兄怎么还敢吃臣弟给的东西呢?自从神农氏尝百草以来,就发现能置人于死地的动植物不计其数,臣弟会涂盐水,难道就不会涂别的东西吗?”
帝乙会一病不起,是他下的毒?帝乙死死地拽着比干。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不要王位吗?
“臣弟不要,可是受德要。”比干轻轻地拍了拍帝乙的手背,“王兄,你活在世上,就是为了让受德可以顺利继承王位。如今受德已经长大成人,立为储君,王兄已经没用了。况且妇好有再多的不是,也是王妃,要杀她不太容易,臣弟实在是怕她再弄出什么岔子,又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弄死她。还是请王兄安心地去吧,臣弟一定会让妇好殉葬,继续服侍王兄。”
帝乙抓在比干手腕上的手指越收越紧,一直勒出乌青,等他说完,一下子怒火攻心,再也没起来。
比干拿起帝乙的手,轻轻地放在他自己身上,帮他合上死不瞑目的眼睛,转身出去宣布帝乙宾天的“噩耗”。
*****
做储君不开心,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极其不开心。
一个王子不住王宫,却住在太师府,已经很不像话了,储君更不能住在太师府。自从被立为储君,受德不得不住进王宫里的储君殿,即使有仲衍这个“难兄难弟”陪着他,也觉得度日如年。尤其可恨的是商容名义上是教育和辅佐储君,却全然不似比干“放任自由”的教育方式,实际上是把他看得死死的,什么出格的事都不许他做。修改夏历为更适合殷地的殷历可以,让胥靡入朝为官不可以;着力发展农业、锻造业可以,废除劳民伤财的繁冗祭祀不可以;招朝臣觐见商量国事可以,悄悄地去太师府看望叔父婶母不可以;……每次受德对商容的种种“不可以”表示反对,商容就会摆出“你还只是储君,不是商王”的表情,提醒他注意身份。最最让受德对储君身份恨之入骨的是比干也开始和他生疏,称呼他为“储君殿下”,也不准他再叫自己“叔父”,只准称呼“太师”或者直呼其名。受德为此发了好几次脾气,比干才会在私下里依然叫他“受德”。
等他继位为王以后,是不是就全都“可以”了?
受德抱着这样的心态做了一年的储君,帝乙便病危,临终前招儿子到床头,作最后的叮嘱。储君面对奄奄一息的父亲,实在是平静得不像话,后来帝乙示意除了比干以外的所有人都退下,受德也没有一点依依不舍的意思。
比干被单独留下,受德也留在门外,等了很久,才等到比干出来,宣布帝乙已经宾天。
诸侯百官象征性地哭了一场,受德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毕竟帝乙一直都偏爱启,在受德的印象中,帝乙是妇好和启的帮凶,和帝乙有关的一切带给他的都是痛苦的回忆。如今终于再也不用看到他,受德没有欢呼雀跃,已经算得上很顾忌父子之情了。
“叔父,父王和你说了什么?”受德悄悄地凑到比干身边,和往常一样抓紧任何机会亲近他。
比干看了看努力板着脸的受德,等到朝臣们走了,才压低声音:“你父王要我给他殉葬。”
“什么?!”受德大吃一惊。
比干示意受德别太大惊小怪:“大概是怕我这个老臣会欺新主吧?”
所以就要比干像妻妾奴仆一样给帝乙殉葬?活埋!
“不要!”受德抱进比干,像是怕他被人抢走,“叔父,不要,不要……”
一开始看到受德对父亲的死无动于衷,老臣嘴上不能说,心里都对他颇有微词。想不到等他们一走,房里就传出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哭声。
“储君殿下真是孝顺,哭得那么伤心。”
“也难为他了,小小年纪就知道要维持王家的颜面,再伤心也只能躲起来哭。”
“能辅佐这样的君王,实乃我等的荣幸啊。”
朝臣诸侯们交头接耳地走了。
等到外面的脚步声都远了,比干才拍了拍几乎要把自己勒死的受德:“骗你的。”
骗他的?叔父不用殉葬?他为什么要开这么残忍的玩笑?
“死的怎么说也是你父亲,你好歹也哭两声。”比干好像根本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从受德的怀里钻出来出来,扬长而去。
旧臣欺新主,已经开始欺了。对着比干飘然而去的背影,受德把拳头捏得噼啪直响。喜欢看他哭?没关系,好得很,等受德正式登基,有比干哭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母亲的心
即位典礼当天,商王的玉座整饰一新,象征权力的宝物安放在案前,礼仪官、巫官、史官肃立在指定的位置上。
他终于把花花扶上商王的宝座了。比干和丞相、文武百官、四方诸侯皆衣冠整肃,列于指定的两厢,欣慰于他抚养长大的孩子终于当上了商王。因为尚在服丧期,新王只能穿麻帛礼服,玉饰低垂的冠冕依然让受德带着君临天下的风采。
九间大殿鸦雀无声。忽然一声悠扬的钟声响起来,掌管仪礼的大宗伯从王座东侧走上殿堂,宣布:“即位典礼开始!”
女人不能参加即位典礼,妇戊只能在后宫听着宣布继位典礼开始的钟声,想象儿子坐在王位上的威武模样。
先是太保手捧商王必须持守的细长玉板介圭,小宗伯手捧玉杯和玉瑁,侍候在新王两旁,然后太史官手捧记载帝乙遗命的龟甲从宾客上朝时走的台阶升殿,来到新王面前,诵读先王遗命。新王答词,接过玉杯和瑁,就意味着继承了商王的权力和职责,再接下来是手里拿着玉杯,从樽里酌酒,面向帝乙灵牌,进酒、注酒、置杯。如此反复三次献酒,表示向先王报告,谨承王命遗训。接着太伯酌酒向新王进献,以神灵之名赐福于商王,分别向神灵献酒,表示已经转达了先王的旨意。
最后拜过帝乙的灵位,新王便可坐上王位,接受众人礼拜。
九间大殿内山呼“万寿无疆”,直响云霄。即位典礼结束。
她的儿子已经登上王位,她也该去陪先帝了。妇戊勾起红润依旧的嘴角,眼泪却不听话地流下来,花了她的妆容。
*****
以比干对受德的了解,如果问他该如何安排帝乙的身后事,他十有□会说“随便挖个坑埋了”。要知道做奴隶,活着的时候也不过是“随便挖个坑睡了”,受德也亲身体会过这样的生活。帝乙生前享尽荣华富贵,死后有个埋得下他自己的容身之所,在受德看来,已经绰绰有余。但是殷商历代君王的陵寝哪一个不是修得像地下宫殿一样?如果由受德开君王可以“随便挖个坑埋了”的先例,自己苦心为他树立的“孝子”形象立刻就会付诸东流。于是为了避免新王登基,就发布太不像话的命令,比干只能主动请缨,提出“为君分忧”,主动包办下为帝乙安排身后事的全部工作。
最后帝乙的陵寝安排在侯家邑,由大宗伯监工督造,征发三千奴隶,在侯家邑挖地三丈深,在地下造成一座豪华的宫殿,供帝乙在另一个世界继续享用。
墓穴挖好后,命卜筮占得吉日,由新王受德率文武百官、四方诸侯为帝乙送葬。后面跟随着帝乙生前的姬妾奴仆、卫队侍从以及奴隶千人。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从大邑商出发,一路上哭号声和钟鼓声不绝于耳。六十四个佩戴骨饰的奴隶抬着巨大的棺木走在中间,未成年的金童玉女两名在前面引路,来到墓地。
大宗伯宣布:“先王帝乙安葬仪式开始!”
先是帝乙生前的侍从下到墓穴站好,然后六十四个奴隶抬着帝乙的棺木走到墓穴中央。在棺外,大宗伯督工,用木板构成巨大的椁室。然后在棺椁之间填满各种精美贵重的殉葬物。
受德站在外面,看着大量的璜、璧、玦、琮、圭以及玉石斧、钺、戈、矛;豆、盘、尊、磬等殉葬品倒入帝乙的棺椁,一直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幸好他才刚登基,还没来得及让三个胥靡出身的亲信正式入朝为官,不然要是让费仲那个小贪财鬼看到这么多好东西白白地埋到地下给死人用,肯定不是恨不得自己一起跳下去殉葬,就是半夜里来盗墓。虽然是这样的一个父亲,祖坟被挖,总归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受德想得太出神,直到大宗伯提醒了几次,才回过神来,亲手将精工细刻的白石鹗安放在中间。
死的殉葬物已经安置完,接下来就是活的殉葬物。帝乙生前的姬妾奴仆活着是伺候他的人,死了也得继续伺候他,同样被武士赶入墓中殉葬,帝乙的王后妇戊即使贵为新王生母,也不例外。
四周哭号怨骂之声混成一片,墓中的奴隶们也蠢蠢欲动,妇戊却异常平静,任由土一铲一铲地弄脏她的裙裾,滚落到她的脚边,只是抬头仰望墓穴边的儿子。她的儿子已经长得那么高大了,已经需要母亲抬头仰望。商王的礼服衬着他的宽肩窄腰,威武如天神再世,只是太阳在他的脑后闪耀成一片,妇戊看不到他的表情。看到亲娘被活埋,他伤心吗?墓坑的另一边,启对妇好哭喊着“母妃”,四个武士中两个拽住启,另外两个用戟指着妇好,不准她出来,还要使尽吃奶的力气,才能分开他们。而受德只是负手站在墓坑边,看着泥土淹到妇戊的膝盖,无动于衷地任由她打量,一言不发。
儿子,怨恨你的母后吗?出生以后服侍他起居的是女奴,喂他的是奶娘,后来教他读书的是史官,陪他习武的是力士,为他的王位继承权奔走的从头至尾都是叔父比干。除了生下他,妇戊几乎什么都没有为受德做过,甚至在他受冤枉的时候,都不曾为他辩解过一句。如果没有比干,恐怕受德早就遭妇好陷害致死,都没命活到长大成人,更不用说继位为王。真好,以后还有人能继续照顾她的孩子。阳光照得群臣的朝服白得刺眼,妇戊分辨不清其中哪一个是比干,只能朝他们的方向拜了拜,尽管她知道,比干肯定看不到她。
土漫过妇戊的腰,淹向她的胸前,周围的嚎哭声越来越凄厉,妇戊却只是痴痴地看着站在墓穴边的儿子。她的高大俊美的儿子,她的天赋异禀的儿子,她的神武非凡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