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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个弟弟。”母亲抱起红莲,给另外几个孩子看。
“四弟长的真俊。”最年长的儿子瞪大了眼睛,似乎难以想象自己会有个这么俊的弟弟。而另外两个更小的还在努力往母亲的床上爬,想看看新出生的弟弟长什么样。
同时红莲也在打量自己这辈子的兄弟们。娘亲可真会生,三个哥哥里面最大的也不过五岁左右,红莲已经是老四了。不过比起年龄,更加让红莲惊心的是哥哥们的长相——各种歪瓜裂枣。娘亲虽然说不上花容月貌,长得决算不上“难看”,只是过于操劳,才显得比实际年龄老些,他这辈子的爹得有多丑,才生得出这些兄弟。红莲正想心事,门又开了。
“秀英,又是带把儿的?”一个粗噶的公鸭嗓子吼道,接着一把将红莲从娘亲怀里揪出来。
这家伙就是他的爹?红莲被他弄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定住神,想给爹一个大大的笑容,结果看到凑到自己眼前的脸,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这是他的爹?这是他的亲爹?红莲自己选择投生穷人家,因此看到父亲一身补丁上打补丁的破衣服,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掩盖不住的土气,并不觉得特别意外。可是父亲大额头凸下巴,唯一应该凸出来的鼻子反而像被人踩过一脚一样凹下去,以至于他的眉心、鼻尖、下巴可以三点连成一条直线。如果只是一张脸说好听点侧看像月牙铲一样也罢,偏偏还像癞蛤蟆的背一样满是麻子,而且眼神凶恶至极,这这这……这也太丑了吧?红莲忍不住在心里哀嚎。虽然他知道穷苦人家的人多半不会长得太好看,也知道白鲤肯定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要是顶着一张哪怕只有几分像父亲的丑脸,他都不好意思去勾引白鲤少爷。
同时父亲也在不满地看红莲:“小兔崽子长得人模人样的,一点都不像老子。秀英,这兔崽子是你和谁生的?”
话音刚落,一个枕头带着风声向爹砸来,充分证明娘亲像男人的地方绝不止是一双比大老爷们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大脚。
“哈哈哈,我和你开玩笑的。”父亲颠了颠红莲,“小兔崽子长得人模狗样的,一定是大富大贵的命。等老子把周围几个龟孙子的兵都吞并了,再把元狗赶出去,给你个皇子当当。”
打下个江山?红莲还以为父亲是拦路剪径的强盗呢,而且还是个在穷乡僻壤混得不怎么样的强盗,父亲居然说要打下个江山让红莲做皇子?就他这样的还想做皇帝?红莲很不厚道地笑了。
“嚯,这小子有出息!”父亲反而裂开嘴大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秀英,还记得不?那三个小王八羔子刚出生的时候,见了老子就哭,这小兔崽子居然还笑得出来。”
他生的儿子是“小兔崽子”、“王八羔子”,那么他自己是什么?红莲又想笑了。
突然有人来报:“吴国公,陈友谅进攻太平,前线告急!”
“这王八蛋龟孙子!”父亲把红莲往母亲怀里一扔,“敢到老子头上动土。走,操他祖宗十八代去!老子要把他的卵蛋都打出来!”
吴国公?这么个混得不怎么样的强盗一样的家伙是吴国公?一样是国公,这个吴国公和上辈子的唐国公差得未免也太远了点。红莲正拿这世的父亲和前世的李渊作比较,看到父亲头也不回地走了,想起来自己还连个名字都没有,想叫住他,又被母亲的乳*房堵住了嘴。
其实别说是红莲,就连红莲业已五岁的大哥都没有名字,三个哥哥都只有“朱老大”、“朱老二”、“朱老三”的排行,现在红莲成了“朱老四”。不过以父亲低得可怜的文化水平,就算叫他起名字,估计也起不出什么好名字来。
红莲这辈子的父亲朱兴宗原名朱八八,祖父朱五四,曾祖朱初一,高祖朱四九,曾高祖朱百六……按照当今的风俗,老百姓如果不能上学和当官,就没有名字,只能以父母年龄相加或者出生的日期命名,让一直出生在高门大阀的红莲看了这些名字就头晕。朱兴宗也几乎从来没有听到过什么有文化内涵的名字,儿子们没有名字只有排行,也就不足为奇了。朱兴宗是家中四子二女中的老幺。朱家几代贫农,每天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吃饱饭,最大的盼头就是四个儿子都能娶上媳妇,两个女儿都能乖乖嫁人,给朱家开枝散叶,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过完一辈子,可是上天连这点可怜的幸福都不肯施舍给他们。
如今就像是红莲前两世做皇帝时最担心的匈奴、突厥入侵中原成了现实,天下由蒙古元人当道,统治阶级完全把汉人当畜生,想抢就抢,想杀就杀。原本在苛捐杂税下,朱家靠着种田以外经营的一家小小的豆腐店,还勉强饿不死,可是朱兴宗十六岁时,时疫和蝗灾、旱灾夺走了朱兴宗的父母及大哥一家的性命。当时朱兴宗的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三哥做了赘婿,唯一活下来的二哥还要养自己的老婆孩子,养不起他,便把他送到皇觉寺出家。
其实做和尚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饭吃。原本朱兴宗可能安于现状做一辈子和尚撞一辈子钟,红莲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可是时值乱世,加上天灾频发,被时势逼得活不下去的远不止朱家一家。走投无路的贫苦农民要活命,要改变现状,不能不拼死杀出一条生路。豪杰振臂一呼,应者四方云集,从此天下大乱。寺庙理应是个避世的地方,虽然在庙里也要受老和尚欺负,至少饿不死,而且不会有性命之忧。天下大乱原本与朱兴宗无关,可是老天仿佛存心要和他过不去,朱兴宗在庙里敲钟念经都会受人牵连,被人“告发”为义军,用来充数应付朝廷“镇压起义”的命令。寺庙也不是避难所了,朱兴宗走投无路,只能还俗加入郭子兴领导的红巾军,真的成为一个义军战士。
想不到朱兴宗农民做不成,和尚做不成,造反倒是造出了一点小成就,在郭子兴手下有攻必克。郭子兴十分青睐朱兴宗,把养女马秀英嫁给了他,便是红莲这辈子的娘。
朱兴宗以战功连续升迁,四年前被红巾军诸将奉为吴国公,不过在亲身经历过隋末动荡的红莲看来,红巾军比当年隋末时李密率领的瓦岗寨还不如,就他还想一统天下?悬乎。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投生到这种人家,小时候多吃点苦,也是他自己选择的命。红莲倒不在乎父亲以及养外公的造反大业能不能成功,只关心自己这辈子与白鲤少爷的相遇。
白鲤走的是玉桥,非富即贵,可别是元人贵族,然后万一他的家人死在朱兴宗或者郭子兴手上,红莲就百口莫辩了。不过白鲤有天上诸神保佑,应该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可是第一次见面要怎么说?“你好,我叫朱老四?”虽然这辈子他还是和前几辈子一样帅,让红莲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朱老四”这么傻的名字他可说不出口。
家里孩子多了,做父母的就未必个个都顾得过来,一般都是老大照书养,老二照人养,老三照猪养,红莲是老四,连“照猪养”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朱兴宗忙着争天下,连老二老三都未必顾得上,老四红莲更不会成为父母注意的焦点,唯一能让父母记得孩子中还有他这么个人的原因,就是与兄弟们相比过于出众的相貌——朱兴宗其丑无比,马秀英也说不上多好看,偏偏生出红莲这么个俊美无匹的儿子,红巾军中不服朱兴宗的人趁机嘲笑说是朱兴宗戴了绿帽子,红莲根本不是他的种。虽然朱兴宗和马秀英是患难夫妻,成亲以来两人一直都是生死同船、患难与共,朱兴宗根本不相信马秀英会偷人,令人不堪忍受的谣言依然让他有些不待见红莲。幸好红莲根本不在乎父母对他的关心。他也不是为了孝敬爹娘或者为了出人头地才下凡,尽快找到白鲤才是正事,父母眼中没有他,甚至巴不得从来没有生过他这么个儿子,反而更方便他找到白鲤后离开父母,从此与心上人双宿双飞,过一辈子不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只是不知道这辈子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相遇。红莲一边憧憬着这辈子和白鲤的邂逅,一边跟着母亲在战火纷飞、颠沛流离中度过童年。
自古占据北方即有天时地利,中国地势由北向南,由南方起兵进攻北方最后获得胜利的少有先例。朱兴宗现在手下有十万兵力,占据应天(南京),地盘非常少,而且四面强敌环绕——东面和南面是元军,东南是张士诚,西面是徐寿辉,情况非常不乐观。就在红莲出生的当年,徐寿辉手下的陈友谅杀徐寿辉自立为帝,定国号为汉。这本来就是个很棘手的敌人,朱兴宗手下偏偏有个和西汉的飞将军李广一样喜欢杀降的大将常遇春,故意挑衅陈友谅,结果惹得陈友谅进攻太平,矛头直指朱兴宗的应天。
陈友谅势不可挡,很快太平就被攻破了,应天就像是一个赤*裸的孩子暴露在陈友谅的利剑下,而朱兴宗手下的破渔船和一万水师在陈友谅的舰队面前,简直不堪一击。然后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一个妇道人家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只能把他们卖给有钱人家做下人,然后红莲就被卖到白鲤家了。一开始白鲤自然是各种不情愿,但是红莲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白鲤最后还是委身于他。可是白鲤是大家族的公子,那种有头有脸的人家肯定容不下少爷与小厮相爱的丑事,定会想方设法拆散他们,然后难分难舍的两人面对越多的反对声,就越是恩爱,干脆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从此过着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朱兴宗为怎么对付陈友谅的水师而头疼的时候,红莲就在母亲怀里一边吃奶,一边做着不厚道的白日梦。不料朱兴宗能得到郭子兴的赏识,确实不是白得的,出身贫寒,读书不多,却知道兵不厌诈,又知人善任,手下能人异士众多,最后设陷阱打败了陈友谅。
不过一次胜利算不上什么,依红莲看,朱兴宗的处境还远远达不到乐观的程度,说不定哪天就功亏一篑。然后娘亲一个年轻寡妇养不起他们几个,就带着他们改嫁,可是刁钻刻薄的后爹容不下妻子和前夫生的孩子,就瞒着娘亲把他们兄弟几个都卖给有钱人家做下人,然后红莲就被卖到白鲤家,然后对白鲤少爷各种勾引,最后勾引得白鲤少爷和他一起私奔,两个人从此过着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稍大一点以后,红莲一边带着五弟在父亲兵败时跟着娘亲逃命,一边继续做着不厚道的白日梦,朱兴宗的造反大业却是越来越顺利。
红莲四岁时,朱兴宗即吴王位。红莲七岁时,朱兴宗已经清理、吞并干净了周围的其他起义军势力,率兵二十五万,北进中原。红莲八岁时,朱兴宗于应天称帝,国号大明,改元洪武。
朱兴宗还有一个名字,叫朱元璋。
现在他再也不是贫苦农民朱八八了,而是大明国皇帝,而且已经有了七个儿子。他的儿子现在都是皇子了,不能再只有排行,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于是在至正二十七年旧历年底,朱元璋祭告太庙,给儿子们起名字并册封:长子朱标为太子,次子朱樉为秦王,三子朱棡为晋王,四子朱棣为燕王,五子朱橚为周王,六子朱桢为楚王,七子朱榑为齐王。
朱棣?听起来不错。想不到父亲出身贫寒,读书不多,一旦身份上去了,用来抬身价的东西学得倒是挺快,给儿子们起的名字都不错,红莲总算有个像样的名字了。可是谁来告诉他,他的名字前面的这个燕王的头衔究竟是怎么回事?!红莲这辈子是投生在穷苦人家,应该被卖去白鲤家做下人,这辈子放低姿态任由白鲤差遣,得到白鲤的原谅,然后拐了白鲤少爷一起私奔,从此过着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可现在谁来告诉他究竟怎么会演变成现在的境况?他怎么就成了王爷?
朱元璋将诸子封王的时候,最年长的秦王朱樉才十三岁,最小的朱榑还得由保姆抱着行礼,仪式上诸子有严肃的,有高兴的,有满脸自豪的,有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大家到底在干什么的,有被仪式的阵仗吓得快哭出来的,唯一让朱元璋看不懂的就是老四燕王朱棣。
这小子从典礼开始到结束,满脸都是痛心疾首的悲愤之色。
宣读完给各位王爷的诏书,诸王向皇帝、太子行礼,然后接受百官的朝贺,仪式才算结束。离开举行仪式的奉先殿,有人看到年仅十岁的燕王虎着脸,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指着天怒吼:“你耍赖!”
天上自然没人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