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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以诚闷了几天,总算回过精神,只拿公事问杨邦杰,「此番朝廷要我们就地募兵,但是以诚认为,犛泽地处西南,山高水深,气候炎热,若贸然以西北兵员投入其中,恐有水土不服之虞。」
杨邦杰见他有了精神,心里也欢喜,揽著郑以诚笑道,「看你病厌厌样子,还关心募兵。我是没想那麽多,但手下的儿郎们使唤惯了,也不舍得留他们在这儿。趁你病著的那几天,我已令石军、卓伦著手徵兵,由每税户七家共出一兵,用保甲法编制,好抽调原本跟随我的儿郎们。」
郑以诚病体未愈,没有梳头,任凭青丝散落,只在月牙色中衣外头,罩著件烟青色直喅sT,斜斜靠在杨邦杰肩上笑道,「我就看你成天在我榻前,逼著我吃饭吃药的,没病也被弄到有病,你竟还有功夫管这些。」
杨邦杰见左右无人,牵起他的手往身下带,附在他耳边笑道,「我也看你成日里神情恍惚,结果一回神就提公务,怎麽不问把我憋成什麽样子了。」
郑以诚口里说著,「说过白日里不欢好的。」手指倒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刻意在杨邦杰裤底搓弄。
这下换杨邦杰耐不住,只得按住他那不规矩的手说道,「没人要你现在,你先说说南方如何,晚上再好好补偿我。」
郑以诚见问,果然端容正色,「我是南方人,当年被西魏押解到北方时,只觉天气冷得不像话,一天到晚生病,好几次以为自己,可能就此撒手人寰。後来随东齐大军南征北讨,才逐渐适应各地不同的气候。不然这会子这麽冷,我怎生熬得过?」
杨邦杰拍掌说道,「这就是了!我想大蜀部队一向骁勇,霍大将军最会用兵,怎会被一个小小的犛泽困住,搞得那麽久,只怕是遇上了水土不服的问题。」
「所以孟轩用西北兵员留守,抽调原先士卒的作法是正确无误。若能找到几个南方的子弟,充作领导,甚至操演水战,对将来当大有裨益。」郑以诚称起身子,要杨邦杰拿犛泽舆图过来。
杨邦杰依言将图卷展开,两人并肩坐著看图。郑以诚指著南犛地貌说道,「孟轩看这儿,连山绝壑、绵亘不断,高山之下有急湍,汇聚成流,於灵福口漫溢成雷犛湖。此处夏季雨涝四集,水深湖广,及至冬季水枯,遂成为一片沼泽,所以才被称为犛泽。」
杨邦杰点头说道,「我也看过舆图,这种地势最要不得,敌人只要用游击战术,藏匿於高山树林之间,就累得我方将士疲於奔波。霍大将军来信,他已找到当地土著做为向导,又徵募当地百姓为先锋,这才将稍能突破困局。只是对於南犛气候水文,却未曾像你这样说得通透。」
郑以诚冷笑,指著南周故地说道,「大周与南犛接壤,自然熟悉。坦白说,大周西面也是这类地势,若是当年朝廷能迁都,退守西南,我大周怎会落败得如此迅速?只是大臣们争相投降,唯恐在西魏捞不到新职,谁还想坚守?」
「又勾起你伤心事了。」杨邦杰转头直视郑以诚,深怕他想起故国会有什麽情绪。
郑以诚强笑道,「不妨事的,倒是这几天让你担心了。」
杨邦杰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是说不出口,只得搂著他说道,「子信……过去之事,过去就好,你千万别放心上……」
「孟轩……能遇上你,已是我三生有幸了……」郑以诚将头埋在对方怀里,声音细得让杨邦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两人沉默地相拥著,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麽,就听谭越的声音又在营帐外头响起,「将军,方便回事吗?」
「什麽事?进来吧!」杨邦杰听到是谭越,也懒得起身,依旧坐在郑以诚身边,只是帮他拉妥衣襟。
谭越走到两人面前行礼,又问,「先生身子可大好了?」
郑以诚笑道,「不碍事的,你们议你们的。」
谭越也不多让,递上文书直接说了,「方才归德将军传来消息,说是七日之後将会随定远将军一同前来,一来是交接驻防,二来是想和将军叙叙。」
「知道了,你找个人去置办一下。」杨邦杰又问,「他们都要来交接驻防了,现在士兵募得几成?」
谭越抱拳说道,「启禀将军,目前不及三成。原本的百姓大多逃荒去了,小将派人按著户口抽丁,倒有一半是空的。目前在李将军底下屯田的百姓倒是人数不少,可是当初并没有说要对他们抽丁,若是贸然徵集,怕又会把流民吓跑。」
郑以诚在旁听著,忍不住插话,「你傻子呢!那群流民不正是逃荒的百姓,当初也列了户口,找几个识字的核对一下,若有重叠的就从中抽丁。若七户一丁仍不足额,就改五户一丁。」
杨邦杰也道,「就是先生说的这理,你快点办好,我还想练几个月的兵,才往南方带,不要拖延到了。」
谭越答礼後去了,果然徵集速度增快不少。杨邦杰见到日益增多的兵马,心头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24)前尘梦醒时…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二十四)前尘梦醒时
七日之後,王澧与程牧恭果然带著几个亲兵,来到平天关。杨邦杰身著深绯色虎纹战袍、黄金革带,蹬著乌皮六合长靴,腰悬奔云宝剑,领著底下一干将领盛装相迎。
王澧一身新制的紫色绣豹纹战袍、腰间金质玉带,跨下毛色金黄、四蹄雪白的汗血宝马,更衬得他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程牧恭身著浅绯色战袍跟随在後,却显出心不在焉的样子。
杨邦杰与王澧两人见面,自然是热络异常,杨邦杰拍著王澧的肩笑说,「我还道你这小子做什麽也不先说一声,非得把我弄走不可,原来是打算自己坐大,嫌我碍眼。」
王澧也笑道,「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明明恨不得飞到霍大将军跟前抱人家大腿,却对我这恩人说这种话。」
「酒宴已经置办好了,就请你这个大恩人上座。程将军也请上座。」杨邦杰招呼著,就看程牧恭东张西望,像是在找寻什麽。程牧恭的脚步蓦地停了下来,杨邦杰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却看到郑以诚正转过身子,快步离开。
杨邦杰心知这两人一定有什麽纠葛,还无暇细想,就听程牧恭在旁客套,「壮武将军太过客气了,小将还是坐下首,两位将军坐一起,也好叙旧。」
「这是哪里的话,远来是客,程将军请上座。」
因让王澧与程牧恭在东向坐了,又请令狐图、郑以诚南向坐妥,这才拉著谭越同席北向,而让李淳、张固等在西向作陪。虽然佳肴上呈,舞乐大奏,但是杨邦杰却只盯著程牧恭动态,就看他不时往郑以诚处窥视。郑以诚故作镇定,拉著令狐图说话,但杨邦杰和他相处了一年,自然从他的举止中,看出郑以诚实是有几分在意。
此时一队歌妓正演出《胡旋舞》,舞得是「回裙转袖若飞雪,左延右延生旋风」,众人如痴如醉。杨邦杰趁机著谭越说道,「等会儿要是我逃席,你就找话帮我掩著。」
「我就想怎麽非得要拉著我作陪,原来是要逃席。」谭越颔首笑道,「将军就放心去吧!今天这宴会可有意思,大家的眼睛都在乱瞟,没几个人正经看舞乐的。」
「你这小子又看出什麽?」
谭越暗暗指著对面,「我怎麽会看出什麽,只是看到席上少了几个。」
杨邦杰闻言,猛地抬头一看,赫然惊觉程牧恭与郑以诚已不见踪影,他连忙摸出帐外,凭著直觉往人烟稀少的暗处寻去。寻了一阵子,果然看到疑似程牧恭与郑以诚的身影,站在暗地里说话。
程牧恭像是想拉住郑以诚,却被对方甩得远远,他只得追上说道,「小星,没想到真的是你。我听归德将军说,壮武将军帐下多了个美人谋士,还是从我们那儿过去的,我就在想是不是你。」
郑以诚冷冷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杨邦杰听程牧恭唤郑以诚小星,一股热血就往脑门上冲,什麽都无法思考。他很清楚郑以诚的过去,但是亲眼目睹郑以诚与和他有过体肤之亲的男人交谈时,他确实有一股冲动,想用尽一切力量,抹煞郑以诚那一段历史,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即便他是他的同袍。
「小星,别这样,你难道就不会想我吗?听说你被送走,我可是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子。」程牧恭一个箭步,轻轻巧巧将郑以诚搂进怀中。
杨邦杰按下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还没动作,就听一个清脆的巴掌响起,郑以诚厉声说道,「将军请放尊重,小星已是罗敷有夫,过去种种,何必重提。」
程牧恭果然松手,一手捂著脸,说得十分酸涩,「你不是不想从属他人,这才不肯留我身边吗?而今是怎麽了,见他位高就投怀送抱了?」
「原来你是这麽看我!」郑以诚冷冷回他,「将军,你虽爱我,可有把我当做一个『人』看待?侍寝之後,你明明可留我,但你仍让教习领我回去接客,是谁不留谁了?」
程牧恭愣了一下,才回应道,「那是规定,我怎好违背……」
郑以诚冷笑,声音高了几度,「若说是规定,那麽明威将军嚷著要双飞的时候,你怎就不会拒绝?可有军法规定这条?」
杨邦杰听著,心揪了起来,不想郑以诚竟被如此要求,他那高傲心性是怎样忍下这番折辱的?而眼前这男人竟回答道,「他品秩高我数级,我又怎敢拒绝。」
郑以诚那双秋水如利剑般扫过,声音凛冽甚於严冬暴雪,绷著脸说道,「你明知虎贲中郎将性癖,竟荐我陪宿。你可知那一夜绳索勒得直要我性命,十几个人轮我一人,还用药,搞得我好几日无法下榻。这就是你遇上长官时,对我的维护。」
杨邦杰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作何思考。他怎会忍心让郑以诚受到如此对待?杨邦杰顿时有了亲手砍杀了眼前这男人的冲动。可是怒急攻心,四肢反倒拿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而仅存的理智也下意识地阻止著他的动作。
程牧恭的声音也带了点伤怀,他伸手拉著郑以诚,旋即被甩开,「我怎知会发生那种事,原想那些只是士卒不满,这才有的传闻。你被送回来的时候,我也懊悔万分。」
郑以诚不怒反笑,笑声乾涩万分,「懊恼?那时你们怎麽说的?虎贲中郎将说:『不过就是营妓,有什麽好气恼的?我是看他性子硬,这才特意著人调教。改天你看他撅起屁股,哀求男人肏他时的浪荡模样,那才爽呢!』你只当我睡著了,还唯唯称是,我听在耳里,只觉心寒!」
杨邦杰已经听不下去,他想出面阻止他们的交谈,却不知郑以诚愿不愿意让自己知道这段过往;他想转身离去,又恐程牧恭会对郑以诚做出什麽。正自犹豫,他便敏锐地觉查到,郑以诚轻轻扫过自己的视线。
程牧恭似无所觉,言语愈发激动地说道,「小星,除了那几次我无法拒绝的事,我何时对你不好了?你要看书,我托人帮你找来;你缺衣衫,我令匠人帮你赶制;那次受伤,我不也在你榻前守了好几日。」
「我要的根本不是那些,但凡『尊重』二字而已,今天同你出来说话,不是为了叙旧,只是要你死心。」郑以诚说完,转身便朝著杨邦杰方向走去。
杨邦杰尴尬地迎向前,郑以诚倒是主动拉起他的手说道,「孟轩走吧,什麽时候来的?」
「来了好一会儿了。」杨邦杰也不瞒他,只是觑眼偷看程牧恭,而对方早就不知去向了。
「本想瞒你的,不想全被你听去了。」郑以诚拉著他走向另一头,另寻隐蔽处说话。
杨邦杰由著他引领,叹息说道,「我如事前知晓,就不会拉著你出席……」
郑以诚蓦地停步,捂住杨邦杰的唇说道,「别这样,我就是怕你知晓以後,刻意做些什麽。我都快忘却了,你若执著於旧事,我倒不知怎生面对。」
「子信不恨?若是我,定当怀恨在心,非杀之而後快。」
「要说不恨那是骗人,只是当我决意隐忍苟活後,一人同千人又有何分别。」
郑以诚说得越是轻描淡写,杨邦杰心头越堵得难过,他手按在郑以诚胸口说道,「这难道不是在心上落下了病,才躺了好几日?」
「那倒不是……」郑以诚的话只到了一半,声音就像硬生生被捏断了般。
杨邦杰心雪里亮,知道他意虽绝但犹未能忘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他血气冲脑,揪著郑以诚风风火火地就往帐内走。
杨郑之事大家虽是知道,但两人平日在公众之前庄重自衿,鲜少暧昧,众人见他们竟毫不避讳地牵著手进来,都吓了一跳。谭越看杨邦杰一脸凝重,哪还用多言,立即和李淳、张固等凑到一块,空出席位让杨邦杰领著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