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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再战关云山
及至夜里寅时,杨邦杰和衣而卧,搂著郑以诚睡得正香甜,却见两名斥候来到营帐回报说道,「启禀将军,西骜大军连夜撤往千岳关!」
杨邦杰闻言,立即披衣起身问道,「西骜果然撤退了,应当是撤得有条不紊吧?」郑以诚眠浅,也察觉到杨邦杰醒了,他连忙点起油灯,帮杨邦杰绾髻,又取来战甲与宝剑。
斥候说道,「将军明察,西骜大军一点重辎都没留下,马队编组相互掩护,可需要追击?」
杨邦杰皱眉说道,「如此撤退,恐怕追击不利。你们连夜赶路也辛苦了,都下去休息,如有状况,即时回报。」
杨邦杰梳完头,即刻传帐下将官来见,吩咐说道,「西骜大军连夜撤退,忠武将军已先行率人设伏於关云山山麓。石军、伯聪你们两个领三千兵马,协同宁远将军手下的将士一同留守。其馀人马,即刻整装备战,卯时开拔,随我援後,配合忠武将军夹击西骜军。」
众人得令,都不再多言,即刻传令开拔赴援,杨邦杰又对郑以诚说道,「子信你同石军他们留守平天关,引见之事可能只得暂缓。」
不想郑以诚却摇首说道,「哪有当军师却不随军同行的?『运筹於帷幄之中,决胜於千里之外』,也就是那麽一说。若我能在夺还千岳关一事上多出点力,日後会见其他将军,也方便说话。」
杨邦杰笑道,「我是怕刀剑无眼伤了你,竟招来这一席话。你爱跟就跟著罢,可别犯傻了,想拿起兵器和人拼命就是。」
郑以诚亦笑道,「小人惜命得很,不劳将军大人提醒。」
不消一个时辰,杨邦杰便率领大军出关,期间斥候队不住往来奔波,让大军得以遥缀在西骜军队之後,又不至被发现。
追击将近半日,斥候回报,西骜军终於与王澧的伏兵接触,杨邦杰一声令下,让大军用鹤翼阵从西骜後方包抄。西骜大军中伏,行伍间正慌著,不想杨邦杰又率领大军来袭,全都乱了阵脚。
杨邦杰也不多说,只是吩咐说道,「围上!」训练有素的步兵,则分别持盾牌、大刀、长矛,分别列队,长短兵器相互辅助,从後方步步逼近。
後方的西骜骑兵见到杨邦杰的军队只是步兵,仗著骑马高人一等的态势,还想从後方突围。不想还来不及接近,长枪已经朝著腰间铠甲的间隙突入,西骜军还没回过神,就发现那些手持长刀的步兵,靠著同伴盾牌的掩护,朝著马匹攻击。马匹不比士兵有盔甲防御,吃了几刀,全都痛得四处狂奔。还有更多的马被砍下一足,西骜人马一并倒地,全都做了刀下亡魂。几个回过神来的,全都拼命的往前挤,而前队人马正遭到王澧部队的,一时间众人乱成一团。
拓跋纪康见状,一连砍了五六个混乱行伍的士兵,大喊说道,「众人不要慌乱,敌人数量不多,集中攻击,往千岳关方向突击。」西骜军队总算稍微镇定。
王澧身披银色鱼鳞甲一马当先,高举长剑呼喊,「儿郎们围好!不要让西骜狗跑了!」手起剑落,一名意欲进身的西骜士兵,立即惨死在他的剑下。
蜀国部队的包围网已然形成,眼见西骜士卒越来越少,拓跋纪康蓦地大喝,「看箭!」却是拉开了弓箭,朝著蜀军的帅旗一箭射去。就听「啪!」的一声,王澧的帅旗应声而断,蜀军一片哗然。
趁著这个当口,拓跋纪康率领残存的骑兵,朝著王澧中军发动突击。一般军队大抵是两翼较中军薄弱,王澧怕西骜从两翼突围,特地於左右布下重兵。不想这拓跋纪康脑子不太好,胆子却挺大的,直接对准中军猛攻。也不管身旁有多少兵器招呼,双腿一夹马腹,风驰电掣般直奔王澧。
王澧举剑挡住拓跋纪康的弯刀,两人在马上交锋了几回,战得不相上下。左右将士顿时反应不及,西骜骑兵却趁此时,硬生生让突破了一个小个开口。众人一阵追击,却是再也追之不及,只得眼睁睁看著残存的西骜部队,躲入千岳关。
关云山山麓这一役,蜀军斩首一千二百零六级,俘虏三百九十一人,缴获战马四百一十七匹,各式铠甲二百零五副,武器防具无数,王澧军阵亡四百二十三人、杨邦杰军阵亡二百一十三人,虽然让拓跋纪康逃脱,但西骜军也已元气大伤。
待夜里大军择地扎寨安歇,草原之上,四望无垠,夜深沉,只有关山一轮明月高悬,远处狼声喧噪。
王澧跑到杨邦杰帐里讨酒喝,笑道,「孟轩快点交出私藏的美酒,今天不醉不归。我带人蹲了大半天,弄得一身泥土,却还是让那将领给跑了,你说可不可气?」
「围师必阙,围得太紧让西骜狗又不知道会如何行事,到时候让他们反咬一口,也不甚好。我本来就没指望,能就此歼灭他们的。」杨邦杰看王澧一身簇新的银朱色圆领窄袖直缀,知道他是刚沐浴过,又劝道,「莫要贪杯误事,况且我军来得匆促,哪有心思带酒呢?」
郑以诚递上刚煮好热腾腾的奶茶,好声说道,「忠武将军且喝这个吧!伙夫说骜藏族都喝这个御寒。」又对杨邦杰说,「如今夜里严寒,孟轩也用点。」
王澧见是郑以诚,便对著杨邦杰挤眉弄眼,笑问,「酒没带出来,人倒是带出来了。还不给我引见引见,如今是该称这位郑先生,还是要称什麽?」
杨邦杰哪里不清楚王澧要取笑自己,他故意一脸正色说道,「当然是要叫嫂子。」
王澧立即拱手作揖,笑著行礼,「小弟王澧,拜见嫂夫人。」
郑以诚恭敬地回礼说道,「忠武将军真是风趣,小人郑以诚,见过将军。」
王澧连忙扶起他,故作轻松说道,「嫂子别那麽客气,我和他都是在霍致平将军底下一起长大的,就跟兄弟一样,不是外人。」又说,「如今孟轩想借重嫂子的能力,解天下百姓之苦,也是美事一桩。眼前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夺还千岳关,不知嫂子有何高见?」
郑以诚暗道,这位也是来考较自己的,少不得打起精神说道,「忠武将军真是太过谦虚。依以诚看来,千岳关失陷得突然,我军并无大型攻城器械,且若强行攻占千岳关,届时城池残破,修缮起来也是相当麻烦,因此少不得用计。
若是一般军队,断不可能轻易出关迎战,然而西骜部队皆为骑兵,不擅防御,诱他们出关应该不至於太难。以诚这样想的……」
郑以诚如此这番地向两人说明作法,引得王澧大笑说道,「就依你所言行事,孟轩先行一步,我军晚个一两天出发,正好调集重辎过来。」
郑以诚却不理会王澧的反应,仍旧严正地说道,「此战用意是为了以战逼和,却不在斩草除根。毕竟大草原上部落,一族衰落,一族又起,如今灭得西骜,保不定会有东骜北骜,不如释出点甜头,令他们知道和解的好处。」
王澧指著胸口笑道,「孟轩会喜欢你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都是一样的好心肠。」又指著自己的脸道,「就连议事时的表情也一样。」
杨邦杰皱眉说道,「王叔涵,你没喝酒就醉了,却是为何?」
王澧微笑说道,「我这是为孟轩得到贤才感到高兴,让我以茶代酒,敬郑先生一杯。」说完便将手上的奶茶喝一饮而尽。
郑以诚长揖说道,「以诚才疏学浅,所说的话其实将军们都已知晓,忠武将军太看得起我了。」
杨邦杰按住两人的手说道,「自家人客套些什麽,明日晨会不妨吩咐弟兄们照办便是。」
王澧点头说道,「也对。」
郑以诚叮嘱说道,「这得急事缓办,切莫打草惊蛇。」
「这还用多言?」
拓跋纪康撤回千岳关,一直担心蜀军会趁胜追击,不想蜀军迟迟没有出现,倒是来了好些百姓。就见千岳关前零零星星出现不成行伍的车队,顶上挂著锅碗瓢盆,各类日用器什。
西骜士兵拦下来查问,都说,「蜀国军队好残忍!说什麽日前在行伍里发现了细作,深怕细作深入民间,便挨家挨户的搜查。我们在关内住得好好的,只因有骜藏族血统,全都被赶出来了。」
「我们只是做生意的,没想到他们竟下得了毒手!」百姓们说到伤心处,无不放声大哭。还有人直说,他们的远亲就在西骜军中,叫过来相认,还真是亲戚。再让斥候往前察看平天关附近察看,果然见到蜀军大动作盘检,看似无辜的百姓,一一被军队驱除出城。
西骜将领拓跋纪康获报,审度现有情报研究了半天,都看不出破绽,不禁纳闷,「这是真的百姓,还是蜀军的计谋?」
西骜策士陀瓘提说,「将军不妨差人多带几个百姓过来盘问,如果是由蜀军装扮,应不会我族语言、不解我族风俗。再看他们饮食习惯,是否都与我族相同,应可知道真伪。」
拓跋纪康果真唤了好些人前来盘问,用骜藏语和他们对谈,都说得极为流利,叙起骜藏风俗,是丝毫不差。拓跋纪康也知晓,西骜入关以後,有部分百姓留居中原,胡汉混血之情况确实常有。
看样子这批百姓,果真是因骜藏血统而被驱逐,他只得吩咐,「中原人冷血,抛弃我族子民,我们不学他。先拨几个营帐圈起来安置,等过了冬天再做打算。」都让他们在千岳关外的空地住下,派些士卒看守。
过没两天,就看到那些士兵和百姓们变得熟络,拿著些皮革换取冬衣器用、跌打伤药。粮食被烧的西骜士兵还一直问道,「有没有粮食可换的?」
那些百姓都说,「咱们被赶出来时,粮食携带得也有限,还得过这个冬天,军爷们得体恤小人。」到最後百姓还是从存粮里挤出了点粮食,让那些面有饥色的西骜士兵们高兴了许久。
对於这些私相授受的交易,拓跋纪康本想制止的,但那些百姓迎著笑脸,献上锦缎蚕丝被说道,「将军,冬天睡这个暖和。」又说,「咱们原本的石屋,都让蜀军拆光了。得抓紧时间,赶制几顶帐棚,来春再换些牛羊,也就能凑合著过日子了。」
拓跋纪康听百姓说得可怜,也就不好太拦著人家做生意。又想,那些中原人要派细作什麽都还说得过去,但说什麽也不可能给敌人送粮食过来,对那些百姓的防备也日渐降低。
只是百姓物资有限,交易热络没几天,能换的东西也就空了。没机会换到物件士兵,就看同袍拿著些工艺精巧的中原器什,羡慕不已。要知道,这些物件在他们平日抢夺的时候,打破的机率,远比得手的机会高。
就在众人忙著做生意的这些时日,杨邦杰的军队已经悄然来到千岳关外。
作家的话:
☆、(11)血战动山河…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十一)血战动山河
西骜虽然不擅守城,但既占据了千岳关,便少不得要驻派人马戒备。不想这个举措,正中蜀军下怀。
杨邦杰每晚派人在关外叫嚣,鼓声雷动,声音如万马奔腾,真的派军出去找,那群胆小如鼠的家伙都不见了踪影,声音也没了。这种战法最为磨人,明知道蜀军不会真的攻城,但要主帅下令士卒更休,就得有相当大的决心。即便士卒真的获命休息,那声响还不是吵得人无法入眠。
几个晚上下来,西骜士兵被搞得萎顿不堪,全都吵著要发动攻势,给蜀军一点颜色瞧瞧。拓跋纪康正犹豫著要不要出关攻击,就看侍卫入帐禀告,「启禀将军,我军在末凉河附近捉到一个中原信使,将军是否要亲自审问?」
「带上来!」
两名士兵押解一个西骜百姓服色的汉子入帐,大声说道,「启禀将军,属下发现这家伙鬼鬼祟祟的要渡河,向前盘问,却是一句骜藏语也不会说。倒是在他的靴子里搜到这封信。」
士兵呈上一封用油纸包裹得严谨的书信,拓跋纪康把信拆了,见是汉文,遂转给让策士陀瓘,让他念著。才知道这原来是蜀国宣威将军杨邦杰,写给忠武将军王澧的书信。信上写道:
叔涵吾兄台鉴:久疏笺候,时深驰系。谨启者,日前镇军大将军来信,悉知西南方
战役业已平息,大将军不日前来会师。届时吾等功勋无望,当把握时机,驱除骜
藏。特此顺颂
时绥
弟孟轩谨启
陀瓘将书信翻来覆去看了许多次,只觉得这文字工整,格式严谨,不像出於武人之手,不知是由军师代笔的书信,还是鱼目混珠用的道具?他猛地用汉语大喝:「真正的书信在哪里?」
就看那汉子身躯一震,脸上闪过一阵诧异的神色,旋即用迷惘的眼神对望,答道,「真正的书信?那个就是真正的书信。」
陀瓘将信掷到信使面前,抓起那汉子的领襟,「这信分明是假的,劝你趁早交出密信,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