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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太太看着皱眉,刚想上前说几句,却被宋同春一把拽住,悄声道:“你想想钥儿!”
宋钥今年才六岁,宋墨现在就压得宋宜春抬不起头,十年后,估计宋宜春已经是个空架子了。
四太太不作声了,牵着儿子的手和大太太站在了一起。
宋逢春看着急得恨不得跳脚,朝着三太太不住地使眼色。偏偏爱女心切的三太太一门心事全在宋锦身上。
她咽不下这口气,急红了眼睛,不甘地道:“二伯,您要是不为我们做主,我们家锦儿可就白白被这两个奴婢打了!我们虽是旁支,可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来,这也太欺负人了!您让我们以后可怎么在仆妇面前立足啊?”
宋宜春脸沉得像乌云盖顶,喝着身边的人:“还不把这两个婢女给我架出去!”
“慢着!”窦昭大喝一声。扶着若彤的手站了起来,道,“我看谁敢不经我的同意,就动我陪嫁的婢女!”
几个小厮看了看怒不可遏的宋宜春,又看了看面如冰霜的宋墨,磨磨蹭蹭地朝窦昭走去。
窦昭已道:“我的婢女什么时候打锦姐儿了?分明是三婶婶身边的贴身嬷嬷要打我的婢女!要问对错,先把三婶婶的贴身嬷嬷乱棍打死再论锦姐儿冲撞我的事才是正理!”
说来说去,就是她的婢女没错。
宋锦“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三堂嫂欺负我!三堂嫂纵容身边的婢女打我?”
窦昭冷笑,对三太太道:“养女不教母之过,您既然连女儿都管教不好。那我就替您教训教训她好了。”然后吩咐素兰,“给我把大小姐丢到柴房里关起来。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三太太横眉怒目,抱着声音越哭越大的宋锦朝着窦昭喝着“你敢”。
窦昭不作声。
素兰上前就去拽宋锦。
三太太的几个婢女忙上前拦素兰。
素兰左一拳右一脚的,几下子就把几个婢女打倒在地,扶腰捂肚子地趴在地上呻吟不已。
屋里的人这才感觉到不对劲了——一个正值妙龄的小姑娘家,力气这么大,分明是个练家子。
三太太这才害了怕。抱着宋锦高声尖叫起来。
宋锦则完全被吓傻了,脸上挂着泪珠,呆呆地望着素兰。
宋宜春再也看不下去了。把桌子拍得哐当直响:“反了,反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国公爷?!”
屋子里一片死寂。
眼里有你这个国公爷还敢在小年夜的团圆饭桌上和长辈们争吵?
窦昭腹诽着,朝素兰使了个眼色。
素兰悄无声息地退到了窦昭的身后。
宋宜春就指着窦昭吼道:“你再敢搬弄口舌,我就让宋墨把你给休了!”
窦昭笑颜如花,道:“公公您也别吓唬我,我可不是那寒门小户娘家没人的,您要休我,也得有个理由才是——因为我嫌敞厅没有地龙,您就要叫儿子休了我,就是这官司打到了御前,恐怕也是您不占道理。”她说着,高声喊着“若朱”,“你这就去静安寺胡同报个信,说就因为我说了句‘敞厅太冷’,世子爷的堂妹就跳出来想教训我,被我教训了几句,国公爷就以‘搬弄口舌’ 的名义要逼着世子爷休妻。我也不是那没脸没皮的,被公公吼了一声‘滚’,还能若无其事地呆在英国公府里。让他们过来清点我的陪嫁,把我接回去。”
若彤抹着眼泪应“是”,提了裙子就往外跑。
宋宜春气得倒仰。
不管窦昭说的是真是假,若真把窦家的人给招了来,这大过年的,英国公府可就成了全京都的笑柄了。
他冲着曾五就是一脚,道:“还不快把人给我追回来!”
曾五“哦”了一声,回过神来,追了出去,心里却道:世子夫人也太厉害了!又是打又是骂的,口若刀剑,硬生生地把国公爷给镇住了。以后遇到世子夫人,还是少说话为妙。
男女有别,他很快就追上了若彤,把若彤拦在了抄手游廊上,劝道:“若彤姑娘,你何必如此?世子夫人和国公爷置气,我们这些做下人应该劝和才是,哪有还帮着架柴添油的?快回屋里去!闹到了静安寺胡同,大家脸上都没光。”然后喊了身边跟过来的几个小厮,“快,送若彤姐姐回敞厅去。”
若彤只能“被迫”回了敞厅。
宋宜春一败涂地。
他心里那叫一个气!
窦昭却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
她非要宋锦给她赔不是,要三太太的贴身嬷嬷和婢女给素兰和若彤赔不是。
三太太不答应,宋锦更是不愿意。
窦照也不恼,望着宋宜春悠悠地吩咐若彤:“你还是去给静安寺胡同送个信吧。”
这个时候不指使着五太太帮自己出头。什么时候指使她帮自己出头?
宋宜春气结。
寻思着窦昭敢这样,不过是仗着宋墨给她撑腰而已,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他和她生什么气啊!要找,也得找宋墨啊!
他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射向了宋墨:“你的媳妇,难道还让我帮你管教不成?”
宋墨弯了弯腰,十分恭敬地道:“父亲。我的夫人是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代表着英国公府,锦儿这样,很不应该,的确是犯了错。我们家人丁不旺,格外看重子嗣,因而对孩子的管教相对而言也就比较宽松。窦家诗书传世,是北直隶的名门望族,这百年间曾前前后后出了七、八个进士,对子女的培养必有其过人之处。念在锦儿是初犯。我看道歉就不必了,不如让锦儿跟着夫人学学规矩。以后她嫁了人,也知道怎样孝顺长辈,尊敬兄嫂,爱护小叔姑子,免得是非不辨,被婆家嫌弃。”
屋里的人全都睁大了眼睛。
本已止住了哭泣的宋锦又哭了起来:“我不要跟着三堂嫂学规矩,她肯定会给我小鞋穿的!”
真是驴粪蛋子表面光。绣花枕头一包糠!
看着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却一点头脑都没有。
就算是这么想的,也用不着这么大声地嚷出来啊!
窦昭暗自摇头。
三老爷抓耳挠腮。也顾得不许多了,上前就推搡着宋锦:“还不快给你三堂嫂赔不是!”
三太太也转过弯来,和三老爷一起催着宋锦:“快给你三堂嫂赔礼道歉。”
宋锦两眼含泪,又羞又气地小声给窦昭道歉。
窦昭不作声,看着还趴在地上的几个丫鬟。
三太太只好又让自己的嬷嬷和丫鬟给素心和若彤道歉。
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宋宜春心中一急,昏了过去。
宋锦不用跟着窦昭学规矩了,小年夜的团圆饭也吃不下去了,大家都坐在樨香院的厅堂里等着宋宜春醒过来。
窦昭穿着珍珠皮的小袄,嫌屋里太热,坐在庑廊下的美人靠上想着心事。
今天她能占优势,全靠素兰有身好功夫。可素心和素兰出嫁后,她身边就再也没有这样得力的人手了,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只能像前世似的,说服、妥协、衡量,虽然也能达到目的,却没有今天这样的畅快。
看样子,她还是得找两个会拳脚功夫的丫鬟。
只是女子学艺的本就少,还要能对她忠心耿耿的,只怕是不好找啊!
想到这里,窦昭不禁叹了口气。
送了大夫返回来的宋墨见她一个人坐在庑廊下,不禁走过去揽了揽她的肩膀,亲着她的额头笑道:“别担心,父亲的身体好着呢!大夫说他不过是一时闭过气去,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窦昭根本不关心宋宜春是否能醒过来。
她道:“我在想,能不能找两个像素心和素兰那样的丫鬟?”
宋墨略一沉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窦昭知道他说到做到,果然就把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转而派人带了信让窦德昌过来一趟。
窦德昌得了信,立刻就赶了过来,道:“出了什么事?”
窦昭把过小年时发生的事告诉了窦德昌。
窦德昌大笑起来,道:“你不会是让我陪你做戏,吓唬吓唬你公公吧?”
窦昭朝他翘起了大拇指:“我果然找对了人!”
窦德昌道:“做这种事,怎么少得了伯彦?”
“咦!”窦昭高兴地道,“伯彦也到京都了吗?”
上次三伯父和三堂兄进京的时候,窦启俊没有跟着一道来,说是去了岭南的一个朋友家,还没有回来,为此二太夫人把三伯父和三堂兄狠狠地骂了一顿。没想到这大过年的,窦启俊却来了京都。
☆、第三百五十三章 朋友
窦德昌忙朝着窦昭做了个“不要声张”的手势,笑道:“千万不要告诉七叔父,伯彦是悄悄过来的,住在园恩寺,槐树胡同那边还不知道呢!”
窦昭大吃一惊,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他来了京都,怎么也不去跟长辈打个招呼?这眼看着要过年了,他住哪里?吃喝嚼用谁来照顾?”
窦德昌嘿嘿地笑道:“伯彦本来准备回真定过年的,结果他朋友那边出了点事,要到京都来打点,他就陪着过来了,和朋友一起住在了圆恩寺胡同的高升客栈里,准备过了年再去拜访五伯父。”
窦昭却听说这话里有话。她想了想,道:“是不是他朋友的事很麻烦?伯彦既想帮他的朋友,又怕五伯父为难,所以索性跟着朋友住在了客栈里,准备看看苗头再说。”
窦德昌叹道:“你怎么不是个男孩子!”
“女孩子就那么不济事吗?”窦昭和他闹着,“我什么地方不如你?”
窦德昌嘿嘿笑。
窦昭就吩咐甘露拿了两锭雪花银交给了窦德昌,道:“既然他有意隐瞒身份,那我就不去探望他了。若是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的,让他直管吩咐小厮过来找我就是。”
圆恩寺胡同在顺天府学的西边,英国公府在顺天府学的东边,不过两刻钟的路程。
窦德昌毫不客气地收下了,笑道:“你是大户,手指缝里落下的就够我们吃喝好一阵子了,我就代伯彦收下了。”
窦昭不禁莞尔,和他打趣道:“要不要我也给你点体己银子。”
“体己银子就不用了。”窦德昌涎着脸道,“能不能送我两块好点的玉佩,我过年的时候送人。”
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窦政昌和窦德昌当自己的亲兄弟一样。
她亲自陪着窦德昌去库房里选玉佩。
两人就说起窦启俊的朋友来。
“……姓匡。名超,字卓然,家里是做海上生意的,在广东番禺也算是富甲一方了。伯彦那年去钟南山,被蛇咬了,还好遇到了匡卓然,救了伯彦一命……这次伯彦去广东,就是去答话匡卓然的。没想到匡卓然家里出了事……说是自从今年九月,匡家的货连续出了几次次。赔了快二十万两银子,眼看着就要伤盘动骨了,却有从前做生意的朋友介绍了京都来的巨贾,说是要买下他们家的船行,价钱却比市价低了一半。
“匡家自然不肯。
“结果就沉了一艘船。
“匡家看着不对劲。动用了祖辈们留下来的人脉,这才打听清楚,原来是京中的一位大佬看中了他们家的船行,想占为己有。匡卓然是读书人,和读书人说得上话,匡家这才决定让匡卓然带着几位得力的管事来京都打点,看能不能让那位大佬入干股。
“伯彦想着匡卓然对他有救命之恩。就决定跟过来瞧瞧,若是和我们家有点关系,准备求了五伯父从中周旋,化干戈为玉帛。匡卓然虽然不知道伯彦的身份。但他知道伯彦为人沉稳有见识,也跟他跟过来帮着出出主意,就带着伯彦一起来到京都。
“结果快过年了,人没有找到。伯彦也不好贸贸然地去槐树胡同,就这样跟着匡卓然住在了客线。”
“到底是哪位大佬啊?”窦昭鄙视地撇了撇嘴。“吃相也太难看了。”
“可不是。”窦政昌拿了一块桃花冻牡丹花件问窦昭,“好看不好看?”
窦昭看着心中一动,想到了纪令则,不动声色地道:“当然好看!也不看看这是谁的东西。不过,这东西适合送年轻的女子,你准备送给谁?”
“哦,”窦德昌露出几分心虚,掩饰般地道,“我还没有想好。”然后很快把话题又扯到了匡卓然的身上,“不过,我总觉得匡家多虑了,像他们这种人家,也就在番禺数得着数,京都的大佬怎么看得上?说不定只是那大佬身边的什么人扯着虎皮做大旗,匡家在京都又没有什么人,这才被吓唬住了。”他说着,把那块桃红冻的玉佩放在了一旁,又挑了块碧绿如洗的玉蝉,举给窦昭看,“你看这块怎样?”
“不错。”窦昭笑道,“夏天用红绳穿了,吊在脖子上,看着就透着股凉气,很漂亮。”
“我也这么觉得。”窦德昌把两块玉都揣到了自己的衣袖里。
死孩子,有了心上人就忘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