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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下来喝了两盅茶,段公义折了回来。
他的表情有些讪然,道:“邻居说自从黎家的女儿暴病身亡之后,黎家就卖了祖屋搬走了。我问搬到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倒是现在住在黎家祖屋的那户人家,对黎家好像很了解似的,问了我很多话,我眼看着要漏馅了,只好落荒而逃。”他红着脸道,“夫人,对不住,没把你交待的事办好。”
窦昭有些惊讶,道:“你可打听清楚现在住在黎家祖屋的是什么人?”
“问了。”段公义道,“说是黎家多年的老邻居,见他们家卖得便宜,就买了下来。还说,头两年也有人上门打听黎家来着,没想到过了十几年,又有人上门打听黎家。”
窦昭一愣,道:“那你可曾问是什么人上门打听黎家?”
“我问了。”段公义不好意地道,“可那户人家对我起了疑心,说黎母就是京城人士,哪里有远在河北的亲戚……我没敢继续往下问。”
看样子这种事还得专业的人士来干!
窦昭笑着安抚了他两句,有些失望地打道回府。
只是好刚踏进门,就有小厮来禀:“锦衣卫的陈大人派了媳妇子来给您送端午节礼,那媳妇子正等着门外,想进来给您问个安,您看是见还是不见?”
人家好歹给自己找了两个身手不俗的丫鬟,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窦昭笑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小厮笑着称“是”,转身领了人进来。
也不过是代陈嘉给她磕两个头,说几句喜庆的话。
窦昭见那媳妇子相貌周正,举止进退有度,说话有礼有节,是个十分稳妥之人,心中生出几分好感来,让人打赏了那媳妇子两个上等的封红。
☆、第三百九十四章 端午
陈嘉新买进来的这个媳妇子当家的叫姚二,夫妻俩都是南边人,原在一大户人家的世仆,后来那大户人家犯了事,这些妇仆受了牵连被发卖,正巧陈嘉托了锦衣卫的同僚帮着寻几个可靠的仆妇,那边的锦衣卫为了巴结他,就买了这一家子孝敬他。他见这妇人办事很有章法又稳当,就让她管了自己内院的事,陶二则在大门当值,两个儿子一个跟着父亲做事,一个在外院扫院子,倒是最小的女儿跟着母亲在内院做了个管花草的小丫鬟。
陶二家的是第一次到英国公府走动,来前陈嘉曾反复地叮嘱过她,让她知道了英国公府对陈嘉的重要性,一路上她心里都是忐忑不安,待见了英国公府门前一溜送节礼的黑漆平头马车,心里就更是打鼓了,没想到陈嘉在英国公府有这样的体面,英国公世子夫人不仅亲自见了她,还赏了她上等的封红,她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回去的时候跟陈嘉说起,不由得就带了三分喜色。
陈嘉也有些意外。
英国公府可不是你来送礼就放你进去的,没有三品的官身,门房看都不看你一眼,他如今不过是个正四品,要不是走了世子夫人这条路子,哪有他站的地方?派去的妇怎么可能得见得到窦夫人!
他想着这走动还要再密切些才好。
第二天就提了两缸上好的雄黄酒去看段公义。
段公义心里明镜似的。
可没有陈嘉还有王嘉,何况陈嘉还对他脾气,他有什么好介怀的?
他当既整了几个下酒菜留陈嘉在家里喝酒。
陈嘉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自然是欣然应允,建议把陈先生出请过来小酌两杯。
段公义摆了摆手,道:“陈先生这两天有事,抽不出空来,等下次你来,我们再请陈先生过来喝两盅。”
陈嘉忙问是什么事。
段公义笑着看了他一眼。
他脸色一红。道:“我能有今天,全依仗窦夫人,一直想报答夫人,偏偏夫人什么都不缺,我就是想送个东西,也送不到点子上去,就想着能不能给夫人出把力,所以才这么一问。”
陈嘉说得有意。段公义听着有心。送走陈嘉后,他立刻去见了窦昭。
窦昭正在应酬陆家两位来送节礼的少奶奶,段公义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窦昭。
“夫人,上次你让我打听的事,我不是打听出个子丑寅卯来吗?”他给窦昭出主意,“你看能不能让陈嘉陈大人帮着打听打听?他手下是专干这个的,我们可比不了!”
窦昭心里一直好奇黎家搬走后的最初两年是谁在打听黎家的事,闻言也有些动心,但还是道:“毕竟是府里从前的旧事,让人知道了总是不好。”
段公义嘿嘿笑道:“我看那陈嘉通透得很。我们随便找个理由就是了,就算他知道是为什么。也会装聋作哑的。”
窦昭思忖道:“这件事我先和世子爷商量了再说。”
毕竟关系到宋宜春的名誉,当年的事被人捅了出来,宋墨这个做儿子的脸上也无光。
谁知道宋墨根本不在乎宋宜春会影响取自己,笑道:“那个陈嘉巴不得能给你办两件事,你有什么事只管交给他去办好了!”
窦昭道:“万一他知道的太多了怎么办?”
宋墨失笑道:“他靠着我上位,就算什么也不知道,也贴上了我的标签。想改弦易辙,他也就别想在官场上混了。”
窦昭想想,还就真是这个道理。
宋墨笑着摇头。道:“你们这些女子,就是喜欢琢磨着这些家长里短的事,这都过我多久,还想知道黎家怎样了?”
窦昭嘻嘻笑,道:“这不是闲着无事吗?”
宋墨想到窦昭有事的时候特精神,没事的时候就像蔫了似的,不由微微地一笑。
她要是觉得这些事有意思,就随她去吧!
宋墨就和她说起这段时间他的打算来:“……太医院那边,得让人盯着才行。不过太院院的那些御医大多是几代人都在太医院里当值,想讨个口讯不容易。前些日子皇上不是总嚷着头痛吗?我让严朝卿这几想办法和几位进京送节礼封疆大吏的幕僚搭上话,到时候他们肯定会纷纷推荐擅长医治头痛的名医入值太医院的。事情会好办很多。”
太医院关系到皇上的安危,因而管束最为严格。
窦昭叮嘱他:“你要小心,别把自己给牵扯进去了。”
“嗯!”宋墨笑着握了握窦昭的手,这才叫了小丫鬟进来更衣。
段公义则去了陈嘉位于玉桥胡同的宅子。
两人在上房内室的炕上喝酒。
段公义半真半假向陈嘉抱怨:“……我去了二条胡同好几趟,也没问出个东南西北来。倒是去的次数多了,竟然被人给认出来了。可见这探密之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
陈嘉听着来了精神,笑吟吟地道:“若是事情没有什么忌讳,我派几个人帮你打听打听。”
“那敢情好。”段公义笑道,“你是世子爷的人,就算有什么忌讳,那也不对你。”
陈嘉就把事情的经过细细地问了一遍。
段公义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多半是当年英国公留下来的风流债,现在世子爷和国公爷斗法,要重提旧事。
他只要把黎家的人找到,这件事就算是全活了。
这可不是他最擅长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英国公府的旧事,段公义能把这件事交给他,不是世子爷点了头,就是窦夫人点了头,而这两位能点多,多半是段公义给他说了项。
陈嘉笑眯眯地给段公义斟酒,喝完酒,塞了个荷包给段公义,亲自送他到了大门口。
打听黎家的事。就算是交给了陈嘉。
窦昭松了口气,在家里等消息。
结果湖广那边来信,说赵璋如诊出了喜脉。
窦昭自然是喜出望外,吃食药材金银饰物绫罗绸缎,张罗了整整一车,派人送去了湖广,她则和宋墨开始准备端午节进宫给皇太后,皇后等贵祝贺之事。
在慈宁宫。窦昭遇到了窦明。
她比出嫁前瘦了很多,显得下巴尖尖,眼睛大大,更显楚楚动人。
窦明也看见了了窦昭。
她的目光顿时变成了刀子。
窦昭穿了件大红色的朝服,和长兴侯夫人、兴国公夫人、东平伯夫人等朝中一等一的功勋之家的当家主母一起低声说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年轻的面庞在一群三、四十岁的妇人中间特别的打眼。
而她们刚一踏进慈宁宫的宫门,皇太后身边最体面的苗姑姑就带着一群宫女迎了上来,笑盈盈地和窦昭等人打着招呼,态度恭谦地领着她们往皇太后的寝宫走去,不像她们这些因为早就没有了实权而渐渐落没的二、三等功勋之家的夫人们,得站在影壁前等。皇太后宣召,才能觐见……
好看着窦昭目不斜视跟着那群夫人绕过影壁。
窦明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还有人在她的耳边抱怨:“真是同人不同命。三十年前我随着我婆婆进宫的时候。不过通禀一声就能见到宫里的贵人了,哪像现在,还要外面等着……”
窦明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热。
有人低声道:“那个年轻的,是英国公世子夫人吧?听说和太子妃的产期是前后几天?可真是好命。若是生下了一个和皇孙同一天生辰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恐怕太子妃心里都记得,那才是真正的福气呢!”
又有人道:“你以为人家英国公府和你一样眼皮子浅!世国公世子生下来没几天就封了个世袭的四品佥事。还没有学会走路就开始参加秋围,满朝谁家有这样的体面?他们家的嫡长孙,就算是七月半出生的。也一样前程似锦,你帮着操个什么心?”
窦昭的预产期是六月中旬。
被反驳的人不悦,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说不定英国公府的嫡长孙还真就等到七月半出生呢?”
“胡说些什么!”就有人喝道,“这可是在宫里,小心隔墙有耳。”
那位夫人还想说什么,两个宫女从影壁后面绕了出来。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其中就有一个宫女笑道:“不知道哪位是济宁侯夫人?”
窦明一愣。
旁边有人推了推她。
她忙上前回答。
宫女笑道:“老祖宗听说您是英国公世子夫人的妹妹,想见见您呢!”
那宫女话音刚落,窦明仿佛听到了一片艳羡的感叹。
她的拳手握得更紧了。
可当宫里的贵人,她不敢流露半分。
窦明笑盈盈地向两位宫女道谢,跟着她们往太后的寝宫去,在绕过了影壁之后,她还塞了两个红包给两位宫女。
两个宫女很大方地笑着收了下了,还道:“人人都说窦大人把家财都给了两个女儿做陪嫁,窦夫人进宫也是这样的大方,可传言不假,我们就不客气了。”
窦明气得咬牙。
窦昭得了便宜还卖乖,自己什么时候得了父亲一半的财产?
想到这里,她心头就像油蒙住了似的,透不过气来。
等给皇太后磕过头请过安后,她差点倒仰——皇太后把她招到面前仔细地打量了她半晌,竟然抬头对身边的皇后娘娘和一群内外命妇道:“还是砚堂的媳妇长得好看些,济宁侯的夫人,太单薄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大殿
单薄,在面相上通常是指一个人没有福气。
皇太后在众人之前把窦明招去,却让窦明得了这样一个名声,那还不如不提交招见。
窦明怨念众生,可说她的是皇太后,就算是这样说皇上,皇上也只能笑吟吟地听着,她还敢露出不耐烦不成?
她只好恭顺地低下头。
偏偏皇太后在内宫纵横惯了,什么话都敢说,小小的一个外命妇,在她老人家看来,说你,那是抬举你。
所以在见过窦明之后,她开始和皇后说起这面相来:“……历代美人图为何是瓜子脸,那是真正的大家闺秀都养在深阁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人看不见,只好拿了那些下作的女子做样子,瓜子脸有什么好的?”皇太后说着,摸了摸自己人腮帮子,“这天圆地方,额头主了福禄寿禧,从上自下越来越尖,没个能托住的地方,也就留不住这好运道。可你再看奉先殿里供着的历代皇后太后像,哪一个不到了这里是圆的,整个脸像满月似的,看着就福泰,福禄寿禧都跑不了。所以这女子还是养得圆润些好。”
这都是些什么理论!
可这大殿里有谁敢说皇太后不对吗?
没人!
不仅如此,长兴侯夫人立刻把脸凑了过去,满脸堆笑地道:“没想到太后娘娘懂这些,您看看我,算不算得上是面如满月?”
年过四旬的人了,就是从前中个瓜子脸桃子脸也松垮成了圆脸了。
皇太后笑着一指就点在了长兴侯夫人的额间,道:“你少在这里给了我撒泼,你刚嫁进来长兴侯府来给我请安的时候,我可没少和石太妃说起你,都觉得你长得好,特别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就透着股精神。你别以为我老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