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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心水的师父父前尘往事】
【断更了几天,思考了一下,觉得师父的故事或许单独开番外比较好,免得把主剧情拖太长】
【另:没用文言写过信,文采有限,扣字者手下留情】
第18章 十七、折磨依旧的小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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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唉】
【心累】
第19章 十八、赵惠(1)
次日依旧微雨过境,一瞬烟雾江南。
十七醒后已是满室清冷,只一把镶金木鞘的长刀静置桌上。他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推被起身,拔刀,刃光潋滟,锋芒银青;刀背有朱痕一道,妖灼冷艳。独一无二,确然是榜首红素。
刀终归是死物。刀的成名靠的非为其自身,还得瞧它跟的什么主人。比如他从前那把斩刃,名气很大,其实一点也不独特,乃是他当年东出西域时于刀匠处偷的。许多年过去,做主人的闯出名头,自然他使的家伙也叫人畏惧。红素先后跟过三位大侠,如今的主人虽不如以往,也是个世家人物,只是被苏岑横加夺爱,不知该多郁卒了。
正想到苏岑,对方就像心有所感似的,推门而入。
十七看他端着托盘过来,往桌上一搁,三碟小菜两碗肉粥,卖相极好。正待赞一句,瞥见他的脸,怔了。
他又改了容。这回没有十分滑稽,也不多么出尘,只是一个淡字。非是平淡的淡,而是云淡风清的淡。那眉那眼舒舒而展,一者横飞入鬓,一者梢处微挑,混着高山上幽幽一曲广陵散,是风吹不翻尘染不脏的脱世谪仙,看着便叫人惊了心。
从未见过长得这么无欲无求的人。
好在那眼神还蓄满了烟火气,弯起来笑意盎然,打招呼的语气和天气不符,甚阳光万里:“早。睡得好么?”
十七颔首,被情绪感染,也笑:“很沉,你何时走的都不知,实在不像我平日。”
“我天亮了才走。你平日忧劳太过,睡眠因浅,实则很伤身。昨日睡得沉,我才宽心。”苏岑递给他竹筷,“随意吃点,稍晚同我去一趟尚书府。”
十七应下,知他稍后自会说明,并不深问,只颇好奇地指指他的脸:“你今天扮的,可有原型么?”
苏岑下意识摸颊:“原型?啊,今日扮的是我师父。怎么,我扮过那么多人也不见你问,是为我师父的模样震住了?”
十七轻哂了一声,低头吃菜:“你比他好看多了,我也没被震住过。只是觉得这张脸太佛祖气,看着叫人有距离,不亲近。”
苏岑被他的形容逗乐,眉头一扬,语调戏谑又轻佻:“哟,我长那么好么?”说着手指抬起人下颌,“其实顶着师父的脸,我也可以很亲近的。……让我亲近一下?”
十七一筷子轻敲他手背上:“别人都是酒后胡来,你是喝了酒老实,醒了反而流氓。我看你精神不错,是伤好了?”
“我的伤还重着,你真心疼,就别躲。”敲得不疼,苏岑也就不收手,当真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十七作势向后让了寸许,却也由着他得逞了。
昨晚他们亲吻过一次,之后便像苏岑保证的,只是相拥而眠。那时十七尚稍觉别扭,今日已感觉好了许多。只是从未同人如此软语温存过,也未着人柔情呵护过,还会有些不适应。但是,总会自然而然的,毕竟,这是他希冀的简单。
十七嘴角一道浅浅笑纹:“我还没问完,又被你打岔。你扮你师父做什么?”
苏岑挟菜的手一顿,晦暗不明而笑:“我今日要见一个人,是我师父一生至爱。我想借他的脸,来探探那个人对他的心,是不是也真。当然,顺便同那人谈点正事。”
“那人是谁?”十七道。
“那人啊……”苏岑微叹,“是当今太上皇,赵惠。”
赵惠这个人,依照坊间说辞,可一分为二,一半誉满天下,一半谤满天下。爱戴之的尊之为天命之子,赞其能屈能伸,勇谋过人,实乃大昭中兴之福。憎恨之的诋之为奸诈小人,骂其狼子野心,大逆不道,又妄挑战事,使边关民不聊生,实不备体恤万民之天子慈心。
然则真英雄大多在当世遭会谤誉不定,死后口径方得逐渐统一,届时才堪为功过盖棺定论。赵惠于这一点深得体会,坐稳龙椅后反而放任民间口诛笔伐,恣由一干文人学子纠集于京城百宝楼,开展了一场为期七日的大论战。甚至在最末一天,亲临现场,不顾反对派众儒客群情激奋,于高台上一一指过,当即钦点两人为谏议大夫,两人为太史令,另一为刑部侍郎。随后,值众相觑哗然时,朗朗一声“朕今得见大昭之铮铮傲骨矣”,大笑而去。
此后民心明显大定。赵惠之御人有术,以此可见一斑。
“平心而论,他皇帝做的实在不错。你看现今大昭,已是蒸蒸盛世,他也算功不可没。这一点,连我师父也没否定过。”苏岑吃好了,搁筷,白巾拭唇,淡然道,“那时师父尚未归隐……”
后半句话他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
那时师父虽尚未归隐,同赵惠实则已暗生嫌隙。回宫后赵惠一面宽衣一面状似随意问他:“世人都道朕有违孝悌,你怎么瞧?”他在一边,清如新莲的脸上无悲无喜,反问一句:“先皇曾赞万岁深谙人心,如今万岁,莫非不谙臣之心吗?”
一个压不下不安试探,一个忍不住骄傲回驳;于是一个越来越难以确定,一个,则日益心灰意懒。
聪明的人相处有时很方便,不言不语,也能透彻彼此的盘算。有时却适得其反,因为过于聪明,过于信赖对方的聪明,便盘算得太多,便想当然地以为,他不说,他也是能学着摩诃迦叶,拈花微笑的。
大约这也是,师父在绝笔时所提醒他的,所以要诚待知己、切忌试探的原因罢。
十七没在意苏岑突然的沉默,垂眸想了想,不解道:“我只道世人对权位的野心是没有消散的,何况他皇帝做的正好,怎会不到耳顺之年,就甘愿禅位做个太上皇的?”
苏岑听问一笑:“这恐怕得问他本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谁都不用记起我的姓名,立下誓言做你的影,让你站在至高绝顶,天空响彻回应。我要这狂风嘶吼你的名,将所有的危险踏平,让万物渴求你怜悯,对你俯首相迎。”正好听到这首剑之誓约,泪目,这不是西欧版的薛坊主么】
【下一章继续赵惠】
第20章 十九、赵惠(2)
苏章二人到往礼部魏尚书府邸,时已过午。
魏光宗于正门亲迎至主厅,候苏岑坐稳,看茶,撩袍而跪,口呼“坊主万安”,拜行了大礼。
苏岑坦然受下,令之起身,随意问了些近况,便直切此行目的:“太上皇可到了?”
“属下遵您的吩咐,将扳指与书信暗中递呈了。昨日太上皇也已召见属下,应曰今日会往此一叙。只是如今尚未驾临,属下亦不知何故。”
苏岑以拳抵唇,低眸暗忖,忽而嘴角一勾,放下手来,长身而起。
眼里写出荒谬,与对荒谬的悲悯:“不必在此等候了。要见他的是薛坊主,他要见的也是薛坊主。那薛坊主,就该自觉去某个地方才是。十七啊,”说着拖住一旁默立的十七的手,“咱们再跑一趟东郊罗汉塔罢。”
魏光宗赶紧躬身拜送。
苏岑打马先行半个身位,十七在侧后跟随。两人不紧不慢出得东城门,纵马小跑在野道上。如此,直到傍晚,方望见丛丛树影中一幢七层塔,暮色中巍然独立。
日将落,月已升。高塔七层灯火通明,不见人影。苏岑在十丈外下马,系缰于树。侧首回望十七,后者也系好了缰绳,抱刀对视过来。
他浅浅一笑,双手覆住脸庞,片刻后再拿开,一目神色是碧空万顷如洗,神佛妖魔不扰寸心,绝似绝壁孤峰之巅极细的苍烟一线,渺渺恍恍时很快融进空气里。
醲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
十七薄唇微抿,心下明了。此刻苏岑不是苏岑。他已入境。
苏岑半垂首整整衣袂,再抬首时一个“走”字出口,声线低沉几分,已显然不是他的音色。
二人一前一后至塔前。门口左右护卫上前要拦,苏岑脚步不停,手臂一抬一挥,衣袖暗藏沛然内劲,直接将守卫扇飞丈余。
他直行而入,目不斜视,将所过处重甲防卫的大内侍卫统统忽略。十七在后,也是一派安闲,只是拇指抵在刀柄,全身肌肉蓄势待发,稍有异动,便待大开杀戒。
一径通顶的长阶就在五步之遥。一干侍卫将二人重重包围,便连这五步也无法轻易走尽了。
苏岑身形一顿,目光顺着长梯望上去,眼睫轻眨,露出一丝笑:“阿惠,相别经年,便连一面也吝惜了?”
高塔深深,灯火摇曳,越往上越黑暗,不见光明。寂静了片刻,有脚步声在阶边停驻,随即一盏青灯慢慢探了出来,映出一个隐约的人影。
“薛从念……”那人声音中也注了内力,令人耳膜发震,却飘飘忽忽的,无处着力,“你自己上来。”
苏岑眉心几不可查地一抖。
原来师父名讳从念。
众侍卫闻言散开一条窄道。
苏岑默默递给十七一个诸事小心的眼神,自己上前,一步步拾级而上。
第七层浮屠空空寥寥,四壁荒然,唯在临栏处有矮几一方,蒲团二个。此时有晚风从栏外铺面,带着雨后润泽气息,顺便扰动树丛,发出沙沙声响,令满室愈发静谧。
栏前一人跪坐蒲团之上,一身紫衣富丽雍华,衬出两鬓苍苍白发越加触目惊心。那人手边有陶碗一只,装着半指清水,水上漂一截浮蜡,正忽明忽暗摇摆不定。他脚边还有青灯一盏,因笼着罩纱,光线便安定许多,清清楚楚照出其老相毕露的手指,及拇指根处,一枚青光幽幽的玉扳指。
苏岑暗道,这便是赵惠了,却与想象中相去甚多。
从师父的描绘里,赵惠应当是文韬武略,心比天高,对人时表情温润眸色疏离,私下里狷介清傲不常言语,一贯的冷静自持,一贯的步步为营;唯有或哀极或喜极时候会饮酒,量浅,饮辄醉,醉则爱歌爱舞,思维简单,笑容诚恳,拥抱与私语都是热烈的,便才像个纯粹的活人。
总归不是当下,见到他来,缓慢地从身侧拎一壶茶,在两只粗瓷碗里倒满,又缓慢地物归原位。随后侧眼瞧来,两目浊然不辨本色,却并不见一丝情绪起伏。上下将他一番打量后,撤回眼,食指在几面慢敲两声,一把嗓子沧桑粗哑,带着老年人独特的沙沙杂音。
“来得太迟,茶已凉了。”
一字字如放慢了的纷飞鹅毛雪,飘而无力,落地盖出一个白茫茫,极静,极死寂。
苏岑轻步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端过茶碗喝一口。凉水顺着喉管滑进胃中,春暮尚清冷的夜晚,并不舒服。
赵惠隔着一臂之距又看了他一眼,便垂眸,唇边两道深刻的法令纹:“孤念了十年经,吃了十年斋,我佛慈悲,今日得见薛从念旧颜,算了孤夙愿了。”
苏岑何其玲珑,一句话便知,他已不必再演。
果然,赵惠继续道:“小子好胆。是薛从念的什么人?徒弟,还是,儿子?”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太上皇怎么说都不错。”苏岑正色,换回自己的声音,起身作揖,“草民苏岑。区区拙技,胆敢现于高人眼下,委实贻笑。却斗胆问太上皇,草民是哪里露了破绽?”
赵惠虚托一把,点点手让他坐下,闻言依旧淡淡:“年轻人可以狂些,不必自谦。你装得很好,得薛从念精髓。只是毕竟你不知,薛从念早已不用‘阿惠’称呼孤;且他胃肠不好,一向不喝冷茶,并且……”赵惠眼神一黯,像陷入什么回忆里,默了良久,才沉沉道,“薛从念看孤的表情,要冷漠得多了。”
苏岑心下有话,并不隐藏:“恕草民僭越。但师父他老人家提及您,却一直是叫的‘阿惠’。”
赵惠手一抖,不小心碰到了陶碗,烛光剧烈摇晃,片刻方歇。
“想来是说孤多么热衷争权夺利,多么冷酷无情罢。”他道,摇摇手,略带嘲弄,“你师父当十分器重你,什么都同你讲了罢,否则,你也不会找到这座罗汉塔来。………………他同你说过这里的事吗?”
“没有。”苏岑答,“他老人家只是告诉草民,他一生最快活的地方便是此地,他在此地,同一个人有一个约定。他说那个人是他唯一深爱的,草民猜测,指的是太上皇您。”
赵惠忽然起身,退后数步,直到腰杆撞在阑干上方停住。他一手抓着木栏,一手须张着指向苏岑,一开口泄露仓皇:“你……莫非在骗我?!”
苏岑起身,一揖及地,深深道:“草民不敢。师父仙去前曾留书信一封,可以为凭。”
“给我!”赵惠抢前两步,枯朽的手指狠狠扣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