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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问一遍,交是不交?”
吴柏松愣了愣,哈哈笑起来:“神医怕是糊涂了,牵着位小姑娘,就想威胁老夫吗?”
“小姑娘?”苏岑呿了声,“唐月月,我猜你也很久没被人小瞧过,不如喂这位老头儿吃几根毒针,叫他认识认识你。”
唐月月噗嗤笑出声,一面拉下衣袖,露出腕上绑缚的一只金属护腕:“说的是呢!开了年,我的暴雨梨花针还没见过血。”
吴柏松脸颊抽了抽:“………………唐门。”
苏岑将手杖在地上敲了敲:“眼神如此不济!除了唐门,霹雳堂,秋水宫,逍遥门,神鹰帮………………怎么,你竟认不出?”
听他道出,吴柏松凝眸将他身后众人一一打量,心下不由暗惊,果不其然,虽都是各帮各派甚少露脸的人物,但却俱身怀绝技,无一不赫赫有名。
吴柏松多了十分的警惕,向后退了半步,面上仍作出冷静模样,道:“看来苏神医是铁了心同老夫要人了!但神医恐怕不知,章十七犯了本楼禁令,自甘过十五回青芒赤火阵,早已于昨晚毙命!神医………………你来迟了!”
第4章 三、章十七
青衣楼创建百年,传至今第二位楼主手上,大大小小外扰内乱十余次。每有祸事初定,便是独立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之外的刑堂运作的时候。刑堂,顾名思义,负责处置惩罚违反禁令的楼众。而刑堂之中最严酷的刑罚,便是所谓青芒赤火阵。
过阵而生还者,无。
苏岑一震臂,手杖如一杆长枪,被他用尽力气向吴柏松掷了过去。
吴柏松抖袖拂开迎面而来的木杖,小臂撞在杖上,竟像被铁棍狠击,十分之痛。
他还没来得及说两句场面话,苏岑一张脸发了黑,冷冷道:“一个不留。”
吴柏松着慌。此次冥功卷失窃,四堂之中白虎堂为避嫌,未参与到追踪戚蒙的行动,而其余两堂分布各处,只有他来得及率领朱雀堂众赶到洛城。本就事出突然,再加上圣使章十七违楼主令私自藏匿罪人戚蒙,搞得他全不知从何查起。虽说这对他来讲算得上半件好事,但一日除不掉戚蒙,他便不能安枕,实在闹心!好在章十七主动回归,但这厮嘴巴委实紧,拷打两天一夜,叫也不叫一声,屁都没问出个!这关头怎么也没想到神医谷竟也来掺和……
吴柏松只差捶胸顿足。他同苏岑打过交道,深知此人面相儒雅,骨子却是黑的,很不易相与。当年楼主走火入魔,他曾奉命千里迢迢将苏岑掳至青衣楼总堂,一路上没少被此人出乱子。好不容易到了总堂,他心想周围都是自己人,眼皮子底下此人总该翻不起浪来吧?不料被瞅准空子,几根银针刺得自己动弹不得不说,还让厮成功逃了出去。
千丝万缕只是一念之间。苏岑一语既出,身后众高手立刻飞身而上,瞬息欺近敌众。各人各艺,手段各有不同,但一点绝似:招招致命,不留活口。
苏岑手下这帮人,大多承过他,或者他父辈的救命之恩,而今淡出江湖久矣,从前则大抵杀伐争斗,血雨腥风,杀人的功夫一等一。不多时,在场三十多名青衣楼众已被灭个干净。
吴柏松精于营苟,多年来专注揽权敛财,于武道上早不再进益。虽一时不至于被擒,被数人围攻,状态也甚狼狈了。
唐月月本同苏岑在旁观战,见吴柏松被一脚踹中臀部,趔趄着险些跌个马趴,忍俊不禁,嬉笑着也凑上去,短剑出鞘,见缝在他肩臂轻飘飘划了道口子。
她一击得手,见好就收,重新纵回苏岑身边,邀功似的眨眼道:“我给他下了点绝息散。”
苏岑瞟她一眼,没有答话。大约因冷静下来,他的脸色渐渐不再难看,只是苍白得透明似的,脸皮下血管隐隐可见。
唐月月声音不小,吴柏松也听见,惊悚地话语变了调:“什么?!”
唐月月:“绝息散,怎么,你听说过?”
此问实乃废话。绝息散,中毒后一炷香内口鼻有如阻塞,不能呼吸,少顷,窒息而死………………唐门剧毒之一,谁敢不知。
吴柏松自乱阵脚,加上毒药渐渐起了作用,下三盘摇摇欲坠,没走几招,扑通一声,俯面五体投地。
双手立刻被人被缚死。吴松柏强挣了一番,不能脱身,反而被人在脑勺敲了一拳,登时两眼金星直冒,再也不敢乱动。
苏岑迈步过去,抬脚将吴柏松翻了个身,再用力踩在后者腹部,直把对方压地嗷的一声。
“苏神医!饶……饶命!”
苏岑居高临下睨视着吴柏松渐趋紫胀的面皮,哂:“好骨气啊,吴长老。想活命是吗?”
仿佛有人扼住了吴柏松的脖子,他呼吸地极困难:“是……是……”
“我要章十七。”苏岑说着,对唐月月使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在吴柏松眼前晃晃,“解药在此。不然………………”
吴柏松面露为难:“但是章十七已死……”
“好可笑。”苏岑脚下又用劲,踩得对方差点呕出来,“吴柏松,你那三寸花肠,有脸在我跟前卖弄。你以为我是傻子,会相信这种屁话?章十七死了,你上哪儿找戚蒙,又怎么顺藤摸瓜把冥功卷弄到手?再不说实话,信不信,”他从唐月月手中夺过短剑,剑尖指向吴柏松,离后者眼睛仅隔咫尺,“我先废你一只狗眼。”
吴柏松大惊失色,拼命向后缩着脖子,怎奈脑袋下枕着的是硬邦邦的地面,避无可避,吓得他眼皮子直哆嗦:“别别!……我……我把他交给你还不行吗?!”
“这才对嘛。”苏岑撤回剑锋,看也不看,铮地将剑扔回鞘中,扯了扯嘴角,“留得青山在才不愁没柴烧………………吴长老,看来你还不笨。走!”
吴柏松读出他的话中话,面色又青又黑,浑身都是压抑了再压抑的戾气。但周围一群人显然不懂得他们两人在打什么谜,却都安安静静站着,问也不问。吴柏松暗自道,此类,要么是这些做属下的天性愚钝想不来许多复杂弯绕,要么,便是苏岑这个做主子的一向英明,下属们对他抱着绝不迟疑的信任。
他半是忿恨半是不甘地由两人一左一右架着站起,感到胸腔处的窒闷有阔大增强的趋向,一时也顾不上许多,老老实实带路。
这处宅院只是青衣楼诸多临时据点之一,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倒也完完本本地配备了一座地下牢房。吴柏松当先在前引路,指点着开启了暗道机关,一路蜿蜒向下,不多时,行至一堵石墙前,再触发机关,石墙便升了起来。
轰隆声中,苏岑一把夺过唐月月手中火把,也不思量会否有暗器,几步抢了进去。
“十七!”
地牢甚黑,一支火把的光亮远不足以照明全部,苏岑一面四下找着,一面叫道,却无人做声。
“十七?在的话应我!”他又喊道。
唐月月在身后见他左来右往,既没个章法,又极是焦切。明明让吴柏松引着就能找到,他却像没脑子转过来弯似的,干着急得一贯风度也失却了。她心中又笑又叹,抬脚往吴柏松腿上一踹:“还不去帮忙?!”
吴柏松趔趄着抹黑往右上角走,大约十来步后停下,回头:“就是这儿了。”
苏岑赶紧跟过去,火把往跟前一送,咔哒碰在一根铁栏杆上。火光暗了暗,又亮起来,便模糊映出囹圄之中一人衣衫褴褛,血污斑斑;双手被缚死吊起,离地半悬;一头乌发也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脸孔,让人认不出真面。
整个人死气沉沉,头颅也深垂着,如同一具尸体。
苏岑只看了一眼,唯一健全的那条腿膝弯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第5章 四、分道
匆忙将章十七放下,使其平躺于地,苏岑打眼一扫,指尖挑开破烂的衣片,其满身创痕便大致有个了解。
他执其手腕,粗略把了把脉,便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扁长木匣,打开来,拈了一丸药,塞进其口中。
章十七未能吞咽。
苏岑还算冷静。他那木质假肢不能弯曲,便本是半蹲半站着,此时只好一撩袍,两膝跪落,一手撑着地,一手抬起十七下颌,再俯身下去,两唇相贴,用舌头撬开对方唇齿,舌尖将药丸一点点顶到他喉咙口去。
好在十七虽是半死不活,倒也算不上药石无救。那药丸卡在喉头想必很是难受,他总算是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苏岑这才站起来。
唐月月赶紧问了一句:“伤得重吗?”
“看起来多是皮外伤。内伤虽有些,但不致命。现下昏迷,是因失血过多。我给他服了九转还魂丸,待静养一番,月余自然痊愈的。”苏岑答道,一面将染了血污的手套摘下来扔在一边,并脱下了自己的外袍,丢给身旁扈从,“给章先生裹上。”
吴柏松紫涨着脸,呼吸越发急促艰难起来。他见苏岑没半点拿出解药的意思,耐不住问了:“苏神医,章十七你见到了,那我的解药呢?”
苏岑用极冷厉的眼神瞟向他,俊朗脸庞闪过实不相符的狡诈光彩,眉梢一抬,长指以迅雷之速点在他穴位之上。
吴柏松大慌大惧,一急,却更喘不上气,呼哧呼哧地断续呵斥:“苏岑小儿!……你言而无信!你简直……有悖你祖上……遗德!你这个小人!……”
“我倒忘了,吴长老和我祖上‘交情匪浅’来着。”苏岑吊起嘴角笑,“可惜我爷爷被你骗走一部《百毒药解》,我爹呢,又被你使诡计,丢了性命………………我苏家两代人栽你手上,也该报偿一回了吧?”
吴柏松语塞,嘴巴张了又合,只憋出来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
苏岑冷笑:“你不提我祖上倒也罢了,你既提了,今日新帐旧账倒要跟你好好清算。不过你放心,我神医谷向来承一副慈悲大度心肠,你的狗命我是断断不会要。至于你其他的部分么……”
苏岑恶趣味地哈哈两声,唐月月见了,颇有默契地递上佩剑。苏岑把剑拿在手中掂了掂,没容吴柏松求饶的话出口,手腕子一动,已在后者双目划了道浅长的口子。
吴柏松哇哇惨叫,惨呼着自己的眼睛,偏穴道被封,干痛着动也不能动。
“呿,老匹夫一点骨气也没,有什么意思。”苏岑再挥剑,割过对方左腿腿弯,削断其经脉,手法准且精妙。他歪着脸打量吴柏松表情,见对方一副恨不得把自己扒骨抽筋的模样,正待再出手断其琵琶骨散其武功,扈从叫了他一声。
苏岑回头见他们已将章十七收拾妥当,分四人好生抬起,也还稳便,便点了点头,没再同吴柏松纠缠。
“此地不宜久留。月月,将解药赏给吴长老吃了,我们马上走。”
一行人火速出得暗牢。此时晨光仍旧熹微,不过朝阳既出,热气升腾起来,朦朦雾幕散得也差不多了。苏岑跟在众人后头快步走过尸横狼藉的小院,没留神被绊了一下,站稳了抬脚再要走,安了假肢那条腿却迈不动了。
他低头看,原来有一人没死透,抓紧了他的脚脖子。
苏岑眉头一皱,宽大袖摆下净白修长的手对着那人面门隔空拍了一下,掌风凛冽,顷刻让那人彻底呜呼。
他若无其事地抬腿甩开碍事手爪,继续前行。
出了院门,早有马车在巷口等候。几人将章十七仔细抬进去放好,又将苏岑扶上,便各自上马。
坐稳了,苏岑却突然出声:“慢。”
众人皆停下动作,一色瞧着他,候他吩咐。
“我思来想去,一者章先生有伤在身不便颠簸,二者,咱们分两路,也好躲开追踪些。不妨我带着章先生往西面走,你们往南,依来路回姑苏,再等我消息。”
此言一出,几个中年随从都很反对:“谷主!您孤身带着这位,恐不安全!还是让属下们跟着……”
苏岑把手摆了摆:“不必担忧。如今青衣楼是朱雀堂一支独大,他们堂主现在又瞎又瘸,治伤也得花一阵子,追捕的力度肯定不大。至于其他两堂,哼哼,我手上是章十七,章十七知道戚蒙下落,戚蒙又拿着冥功卷,吴老匹夫断不会任他们先找到我,坐看快到手的宝典飞了。你们大可放心。”
几人还要再说,唐月月插嘴道:“但是你不和我们一道回姑苏,又能去哪里?”
苏岑:“这你不需多问,我自有妙处。”
唐月月将马鞭一展,点点头:“好吧。那我在医谷等你。”
“我倒忘了,”苏岑拍了下额头,笑起来,“到姑苏了你自己去发婚帖吧,至多月余,我也就回去了,届时自然按照答应你的,同你完婚。”
唐月月难得俏脸一红:“你答应我的可不是这件事。”
苏岑朗笑几声:“有什么区别?总之你的终身大事放在我身上,出不了岔子。只别忘了给张汶发张帖子,到时候他要是气不过,你让他牵着黑豹,到洛城以西的左季山,他自知道怎么找我。”
“呸。”唐月月啐了声,掩不住面若桃花,“你这人九曲八弯的,把什么都算计好了,才不同你打机锋!我可走了,至于你跟你身后那………………”她向车里抬抬下巴,促狭地笑,“可要平平安安的才好呢。”
苏岑颔首,顺着目光定定看了章十七片刻,转过头来对余下的人又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