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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劫39'3P'
冬日的天,亮得晚。更鼓响了许久,光线才渐渐射透窗楹。
今日不设早朝,可此时的摄政王府门口,已经备好了车。老管家站在门口,居然没有了笑容,一脸愁苦的说:“大人,我还是觉得,这趟浑水,不该去趟,要不推病辞了吧。”
萧青行一正衣冠,轻声笑道:“你敢推?皇帝御笔送到府上,设宴邀你一聚,谁敢推?谁推的了?”老管家嘶声道:“大人权倾朝野,这一次,只怕是鸿门宴。”
萧青行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笑了笑:“景帝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成什麽气候,九部雄师整装待发,他此刻要敢轻举妄动,岂不是自取灭亡。更何况我身边有的是影卫,且放宽心。”他说著,朝管家一挥手,正待上车,管家又上前半步,低声说:“大人莫要嫌老奴罗嗦,小心驶得万年船,此事非同小可,大人多带些人手,又或是,通知萧王爷一声。”
萧青行叹了口气,一甩袖袍:“好,听你的。”管家大喜,一使眼色,便有僮儿给萧王府送信去了。马车滞留良久,车轴才终於缓缓转了起来,越转越快,车前摄政王府的纹章,更让清晨原本就稀少的行人唯恐闪躲不及的让出一条大道,一路快马加鞭畅通无阻,两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凌霄楼。
凌霄楼,楼高有十余丈,在宣州城中高度仅次於望海楼,立在无忧湖上,用原木水台支著,只有一座虹桥连著湖岸,楼下碧波万顷,楼上歌舞升平,做的是酒肉食色的买卖,往来的都是腰缠万贯的行商和大官,隔著楼顶栏杆能俯瞰全城景致,但一入冬,天冷下来後,人倦马乏,生意也多少萧条了。这日门外还挂上了谢客的牌子,便越发清冷起来。萧青行歪著头打量了一会,不知为什麽觉得有些不安,他站著虹桥上,回头仔细看了一阵,见几个影卫还牢牢跟著,这才踏进楼中,诺大的大堂里只站了一个宫装仕女,见他进来了,轻声问道:“萧大人?”
“本官便是。”
那女子随即一笑:“请大人先行解剑,再随我去面见圣上。”萧青行皱了皱眉头,解下腰间饰剑,轻轻搁在桌上。那女子只是站著不动,轻声道:“冒犯了。”她说著,身子轻轻俯过来,又飞快地摸了一遍,没有检查到什麽凶器,这才垂手道:“大人,请随我来。”萧青行默然,几步跟上,眉宇间的不悦之色却越来越重。
通向楼顶的楼梯紧紧贴著墙面,盘旋著上升,几乎要绕晕人一般,每上至一层,都换上一个新的宫装女子提著长明宫灯替他引路。原本推杯换盏的销魂场,此刻却变得这样空空荡荡,灯火昏昏,不禁让人觉得杀机暗藏起来。若是寻常人见了这光景,早已毛发倒立,即便引路的女子妆容再如何千娇百媚,腰身再如何不盈一握,也害怕她们转身的下一个瞬间,就是银芒出袖。
可萧青行却还是那般清清冷冷的,举止得当,进退适宜,又带著居高临下的贵气。就这样一前一後到了楼顶,装潢极尽奢华的地面和琉瓦,四周是缠著缨络珍珠串链的珊瑚树,汉白玉烛台水晶灯罩的立灯,点缀著七彩美玉和诺大的宝石。萧青行早就知道那个少年设宴的地方定然会重新布置一番,哪想的竟会铺张至此,一道柔软的轻纱垂吊在白玉钩上,横在眼前,轻纱後是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一个华服公子倚著栏杆在看风景,一个少年坐在摆满瓜果的长几後替自己斟酒。
萧青行微微颔首:“下官参见圣上。祝圣上龙体安康,国祚绵延。”
那华服公子闻声转过身来,低笑起来:“萧大人可来了。”一阵寒风刮过,吹得轻纱扬起,萧青行这才发现那是楚三,斜背著长弓和箭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萧青行心中微微一动,低声道:“圣上邀萧某前来一聚,不知陛下人在何方。”
虽然轻纱扬起只是一瞬,也足够让他发现那斟酒的少年面容鄙陋,根本不是萧景帝。楚三大笑起来:“萧大人慢吞吞的,陛下等不及了,只留著楚三一人来招待大人。”他笑著,环顾著身边镶金嵌玉的美景,低声问:“大人对此处可还满意?”
萧青行皱著眉头,後退半步,轻声问:“满意如何,不满意又如何?”
楚三大笑个不停,从身後箭筒里抽出三根羽箭,搭在弦上,箭尖分指男人上中下三路,缓缓拉弓,轻笑道:“墓室修好了,墓主人不满意,那可不行。”
丹青劫40'3P'
萧青行微微蹙眉,轻声道:“楚公子真是风趣,冒犯朝廷命官,也是死罪。”
楚三歪著头看著他,手上却还在拉弓,直到弓如满月,这时,空气中却渐渐弥漫出一股暗香,像是墨香,又像是别的什麽,被风一吹,越散越开,萧青行手里流淌著一种淡蓝色的液体,楚三欢声笑道:“大人捏碎了什麽,你是在求助吗?”
他说著,笑靥盈盈的四下一望,果然看到藏在岸边的十多个影卫此刻通通现形,身法如箭的向登霄楼冲来,楚三轻声道:“世人以讹传讹,只谬赞楚某剑法,却不知道是此箭非彼剑……”他说著,瞄准密林深处,拉著弦的手指终於放开,三根羽箭去势如风,萧青行甚至不知道他是怎麽瞄准的,就听到楼下遥遥传来几声惨叫,三个影卫连对手都没看见,就这样被牢牢钉在了地上。
楚三看也不看,伸手又在箭筒中拿了羽箭瞄著楼下,搭在弓上,弓还未满,这边萧青行却已经动了,一招天王盖塔正攻向楚三背部的破绽,楚三听到身後风声呼啸,拉弓放箭,紧接著就是一个铁板桥,上身间不容发的向後倒去,然後右手在地上一撑,双腿如闪电般踢向萧青行前胸。萧青行见招拆招,使一个左右逢源避了过去,这时才听到楼下又是几声凄厉的惨叫,陡一分神,那边楚三又重新在箭筒中拿了箭,楚三大笑著吟道:“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萧青行被这笑声一震,内心又是一阵寒意,正准备再与他缠斗的时候,却发现丹田一阵绞痛,再使不上劲来,竟是眼睁睁看著楚三又是三箭连珠射了出去,隔了十多丈的距离,一丝未偏的将身手千挑万选的暗卫牢牢钉在地上,神情从容的像是在猎场狩猎一般。“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这个人……怕是疯了。
腹中剧痛愈演愈烈,他中了毒,何时中的,既然一点都没看出来,额头上隐隐布满冷汗,只能咬牙硬撑著看著眼前这个疯子,一边吟诗一边射杀,整个耳膜里轰响的都是那人狂狷肆意的笑声……楚家书香门第,怎麽会出了这样的人?‘天下文采占一分,武艺占三分’,这传言,他一向只当笑谈,从未放在心上,到头来只能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只是萧青行仍是不懂,常言图穷匕首现,这人为什麽甘愿受尽冷眼,忍到此刻才动了杀意,他不怕大军压境?为什麽孤注一掷?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楚三箭筒已半空,却行云流水般又拈了三根羽箭瞄准射出,他所吟的诗古往今来,杂糅不堪,这诗变成了那诗的头,那诗变成了这诗的尾,每个字都带著笑音,伴随著弦声呼啸,箭羽破空的轻响,暗卫惨死的悲鸣,越发让人觉得可怖。弓弦连响,箭法如神,楼下已经横七竖八的躺满尸首,剩下的四五个人再不敢前冲,只是拿著宝剑挽起朵朵剑花,拼死护住周身。楚三弹琴一般在箭筒里轻点了五下,摸出五支羽箭,搭上弓弦,似乎是杀的尽兴,又是一阵大笑:“欲饮琵琶马上催,古来征战几人回!”
萧青行咬著牙闭上了眼睛。
“萧大人,没有碍事的人了。”楚三笑眯眯的看著他,萧青行需要用全身的力气支撑著身体,才能让自己不跪倒在地上,这毒……好生厉害。“我学箭的时候,开头的三个月,连弓都没摸,老师只教了我一首诗,大人要听听吗?”楚三噩梦般的吟诗声又悠悠响起:“挽弓当挽强,用箭须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定擒王。”
“萧大人,你说这诗说的好不好?”楚三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手拍上了萧青行的肩膀,逐渐用力,想让他跪在地上,但这萧青行性子极硬,竟然按不下去,於是伸腿朝他脚弯了狠踢了一脚,男子这才单膝跪地,但很快又想挣扎著站起来,楚三又是一脚踩下,咯吱咯吱的碎响,竟把萧青行右脚腿骨硬生生踩断了,男子的惨叫被自己忍在喉咙里,只是无声的喘息,和大汗淋漓扭曲的脸孔,显示他并非无动於衷。
楚三大笑著鼓起掌来:“好!好!大人果然硬气,楚某其实万分仰慕大人高名,举国上下,提起用兵如神的摄政王大人,谁不是钦佩的紧,没有大人,又哪来的萧国大好河山?怪只怪你想抢小景的位置呢,这可不行,我第一个不答应。偷偷告诉大人一个秘密,我那死去的二哥五年前其实是想辅佐大人您登上王位的,可我不答应,我生气了,他如果是打我骂我伤我辱我,我还会一样的敬他爱他,可他要欺负的是小景,这可不应该。您看,二哥尚且是这个下场,大人你就别有怨言了。”
萧青行脸色惨白,那双眸子却越发如寒冰般无情清冷,盯著他,一字一字的问:“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事不明白,你为什麽挑在此时杀我……”
楚三歪著头笑著,把箭筒解下来,和长弓一起放在桌子上,轻声道:“杀大人的时机很容易把握,这要有两件事情做成,就足够了。”他看著萧青行,把一根手指放在唇前:“第一,要找到能够代替大人的人。大人势力如盘根错节,一弄不好就是朝局动荡,那可就麻烦了。”
萧青行用力握紧不停流血的伤处,强忍剧痛,勉力保持清醒,冷笑著问:“你找到了?”
楚三笑起来:“楚三名满天下,总得有些过人之处吧。先母精通此道,一把小刀,剪子,羊筋线,芙雪膏,麻沸散,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说了你也不懂,我耳濡目染,自然学的也不差,只要身材仿佛,无论是什麽人,我都能让他们长得像萧大人。”他说著,竟是眉飞色舞起来:“我怕我技艺不好,还特意送了一个成品给大人鉴赏呢,如何,我送的那个女人,像琳琅郡主吗?”
萧青行良久才苦笑出来:“像,像极了。我此刻倒有些钦佩起你来。”
楚三微红著脸说:“大人谬赞,楚三铭感五内,等会就不毁你的脸好了。啊,说到那个像萧大人的,此刻应该快从凌霄楼出去了才是。”他说著,竖起第二根手指放在唇边:“至於第二个要做的事情,自然是让萧王爷懒得插手管这件事。”
萧青行几乎要冷笑起来,他之所以苦苦拖延时间,就是想等到萧丹生来到楼下,毕竟他今天还唯一做对了一件事情──听管家的话,通知了他的弟弟。萧青行想著,轻声道:“哦?你认为你办的到?”
楚三轻声道:“自然办的到了,毕竟……唐尘被你玩了这麽久,如果萧王爷知道了,一定很生气。”萧青行猛的抬头看他,楚三却只是笑:“话说完了,大人也该上路了。”他说著,又伸脚踩碎了萧青行左手腕骨,确定萧青行再也动不了後,才拿起水晶灯盏下的灯油,随意泼洒著,笑著说:“凌霄楼就是这个好处,全是原木,烧起来火最旺了,楼下还有二十多缸香油,就摆在大堂里,萧大人刚才来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看到。”
他说著,将燃烧著的火信子扔到油里,施施然下了楼,飞喷起来的一道火帘挡住了他的背影,只听到楚三大笑著吟诗的声音,渐渐远去。
“仰天大笑出门去,喜见天公重抖擞,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丹青劫41'3P'
“驾!”一匹乌蹄踏雪的良驹疾驰过天衢大道,身後紧紧尾随著四五骑随从,横冲直撞,吓的零星的行人个个抱头鼠蹿,刚险险避开,还在惊魂未定,马蹄又撞翻了一个菜摊,一车耐寒的蔬果满地乱滚。
萧丹生嘴里轻轻咒骂了一声,头也不回,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反手扔了过去。就在这时,後面的随从惊叫起来:“王爷你看那里!”他闻声抬头看去,看到前方不远处,那座伫立在无忧湖心的酒楼,已是火光一片,滚滚浓烟从楼顶直冲云霄,将整片天幕渐渐熏黑。
“该死。”他大声咒骂著,驱马向前,到了虹桥,见人群逐渐拥挤,立刻下马狂奔了起来。就在这时,萧丹生远远看见楚三和几个下人扶著一个青衣人急匆匆地从楼里逃了出来,正燃烧著的梁木从他们身後掉落,恰好堵住半个入口。萧丹生看到他们被火熏的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却舒了口气,几步迎上前去,低声问:“楚公子,我哥他?”
楚三半面脸上都是油灰,此刻一边苦笑著用袖子拼命擦脸,一边回道:“萧大人大概是吸进了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