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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晟，你到底是看不得他死的，对不对？”
他带着明少卿飞快退出了野店的大堂，整个人暴露在日光之下，面孔扭曲得有如恶鬼。沐晟没有接话，也没有去看落在袁
天罡手里的明少卿。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野店的屋檐下，巨大的阴影落在他的身上，阴沉得没有生气。
袁天罡已是强弩之末，如果沐晟不顾及他的性命，那么要杀袁天罡绝非难事，他犹豫了，是因为还念旧情？
这个念头从明少卿的脑中一闪而过，一时间，他竟也分不清这感觉是甜蜜，还是悲戚，他和沐晟就这么不远不近地隔着，
被指劲扣住的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连视线都一并模糊下去。他隐隐看到冲出野店的陆季在冲着沐晟大吼大叫，而那个
人，始终面无表情，他不出刀，就是对自己最好的回答了，明少卿没来由地想笑，这也许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对他笑了
吧，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沐晟身上的袁天罡忽然间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明少卿抓住，原本以为控制了明少卿的他没想到这
人居然还存着这样可怕的力气，“你……”
白色剑光从袁天罡的眼前一晃而过，他长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见明少卿举着自己的剑，向自己的胸口刺来……
独有春红留醉脸（二十三 上）
如果那一剑刺下，死的，绝不只是明少卿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险情让袁天罡措手不及，他以为以自己的力气一定能够挣脱明少卿，一定能化险为夷，可是他没想到，明少卿
想要与他同归于尽的决心是这么坚定，那双死死抓住他的手向来自地狱的怨灵一样冰冷而诡异，他惊惶间用蓄满内力的手
掌拍在明少卿的背上，这一掌将两人溘然分开，明少卿受此重创，整个人如骤然失去了支撑，颓然地被掌风带着抛了出去
，袁天罡见势以为脱险，未想原本只是观望的沐晟忽而跃起，一手接住落下的明少卿，另一手则是挥刀直下，袁天罡最后
看到的，是满目的血色。他的身体猝然冰冷下来，胸腔里的血随着那一刀喷涌出来。他努力地张开嘴想再说什么，然而最
后也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视线的尽头里，沐晟紧紧抱着昏厥过去的明少卿，那满眼的杀意即便是临死前的最后一刻都
让他不寒而栗，沐晟的那一刀既准且狠，所以袁天罡并未感觉到太多的痛楚就命丧当场。跟随袁天罡而来的明家堡余部见
此情景，纷纷如鸟兽散，唯有陆季一人沉默地站在原地。他看见沐晟将明少卿打横抱起，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望着这两
个人的影子在迷蒙的林雾间渐渐转淡，他强按下心头那股闯过去拦下沐晟的冲动。眼前似乎还留着方才明少卿拔剑自绝的
影像，那一刻他感觉到沐晟身上的杀气凛然强烈起来，这个原本就让人害怕的男人就如狂怒的野兽，以惊人的速度挥刀冲
到了袁天罡的面前，他的身形快得连离他最近的陆季都看不清楚，他隐隐约约有些明白沐晟的心情。如果明少卿就这样死
，那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
他想到的是和他一起死，因为他没有能力救他，这也许就是他永远也赶不上沐晟的原因。他没有办法像沐晟一样将这个看
似坚强的人保护起来。
明少卿在神智尚未清醒的时候一直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人影在自己的面前来回走动。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拉住那个人却无论
如何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他很想喊出沐晟的名字，像从前那样毫无顾忌地叫着他的名字，然后沐晟会笑着靠近他，轻轻
吻住他，那一切都像是在幻梦中，经不得一点碰撞，像一池涟漪微起的春水，乍然间美景涣散，人去两空……
“沐晟！”
始终徘徊在他身侧的人影渐渐走远，他心急如焚，顾不上一身的疼猛然撑起身子。视线一下子因为这阵剧痛而清明起来，
他喉间一片腥甜，捂上嘴的时候鲜红的血已经从口中涌了出来。他攥紧了身下的锦被弯着身子喘息了许久才看到床边的人
慢慢坐下。他有点恐惧地不敢抬头，直到那人用力抬起他的下巴，然后接过下人递来的湿巾擦去他嘴角的血渍，除了嘴边
冰凉的感觉和他指端暖暖的温度，所有的事情发生得都这么不真实。明少卿睁大了眼睛呆看了一会儿才忽然抱住了眼前的
人，是真的，真的是从前那个会对着他笑，会守在他床边等着他醒来，会每日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的沐晟，他们
，他们是不是在地府相见……
“这下可好，把淤血都吐出来伤也就无大碍了。”
被明少卿一把抱住的沐晟张着双臂不知如何应他。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才把手轻轻放在明少卿的背上。
这个身体曾经那么熟悉，现在抱在怀里，却陌生地让他害怕。
这个人，差一点就失去了……
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连着几日为明少卿运功续命的沐晟感到从未有过的劳累。那颗心悬着太久，现在才稍稍落了下
来。但是这些话他不能跟明少卿说，蜷缩在沐晟双臂里的明少卿丝毫没有感觉到沐晟复杂的感情。他只是无所奢求地醉心
于这个只有梦里才会出现的拥抱。
“你的伤现在只需要静养，我已订了马车，等你休息好了就可以上路了。”
沐晟的声音淡淡的，仍是带着低沉的倦意。明少卿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既然笑道，“我们去哪里？”
“不是我们，是你要回明家堡。”
独有春红留醉脸（二十三 下）
沐晟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甚至像是为了让明少卿听得明白所以故意一字一顿说出来那样。但是他的口吻平静得听不
出一丝波澜。明少卿面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去就僵硬起来，他感到耳边有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一切都那么虚假，那么
不真实，“沐晟，你在说什么……”
短暂的恍惚之后，明少卿渐渐领会到沐晟这句话的意思。
不是不懂，而是想拼劲最后一口气来否定这个事实。他不信，沐晟不要他了……
“袁天罡已经死了，你也不欠我什么，所有的事情到此为止。”
沐晟悄然避开他的目光，他移开身体的一瞬间，明少卿抓着他袖子的手也慢慢地滑落下去。
他其实已经回答了他，明少卿望着沐晟离开床边的背影，他始终都不肯再回头看他一眼。心里那道没有愈合的伤口如被人
用力又刺了一刀，那么痛，那么空，“你不要我了……”
那句话，像是个问句，又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沐晟捏紧了拳头，死命地在心里叫着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我沐晟是沐家寨的寨主，岂能受困于儿女私情，沐家寨与明家堡势必不能两全，我不欲你为难，现在放手最为妥当……
”
沐晟的每一个字都说的沉着有力，似乎已经做好了反驳明少卿的一切准备。但是他并没等来明少卿的反问，什么都没有，
身后安静地一片死寂。沐晟不敢回头看他，床榻上过了许久才传来沙沙的摩擦声。明少卿将外衣套好然后走下床。他没有
像从前那样从身后抱紧沐晟，他的手停在沐晟一步以外的地方，慢慢垂下，再无动作，“你，你好好休息吧，”如果再不
走出这个房间，沐晟怕自己就要不受控地冲过去抱住明少卿再不放手。他看清了，在明少卿举起剑要与袁天罡同归于尽的
时候他就看清了自己的感情，那点岌岌可危的恨根本不足以支配他去伤害明少卿，可是，如果现在不放手，更多的伤害会
在后面接踵而来。
现在已不是他说一句简简单单的归隐江湖就可以解决了。明不戒到底不会容他，而他又怎会愿意在这世上躲藏窝囊一辈子
。
他尝试过失去一切一无所有的滋味，所以才不愿意再尝第二次。
那么对于明少卿而言，他会跟明不戒反目么，还是再一次选择背叛自己？
沐晟知道自己不能再往下想了，想得越多，束缚越多。最后作茧自缚，困死其中的，只能是他自己。
“不，不，我还欠你一样……”
身后梦呓一样的声音传入耳中，沐晟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狠狠地抓住，然后整个人被用力拽了回去。他没有想过受伤未愈
的明少卿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明少卿已经紧紧吻住了他，那样的吻，疯狂得几乎带着血腥味。咸
涩的液体在他口中迅速漫开，那一刻他已经分不清那血是从何而来，只有明少卿不清明的眼睛让人觉得一阵一阵地心痛，
他到底……
他很快被明少卿的舌头撬开了牙关，再多的抵抗换来的也不过是明少卿更疯狂的举动。在情事上的经验少得可怜的沐晟差
一点就陷入这个甜腻的吻中醒不过来了，相拥而吻的两个人很快就感到体温的急速上升，身体的反应很真实也很敏感，当
明少卿有意地触碰到沐晟微微有些抬头的欲望时，旧时的记忆一下子涌进了沐晟的脑子，他说的还，是这个意思！
从此互不相欠，再无纠葛。连爱也是，记忆也是，从此一刀两断，再不相见……
“啪────”突然而来的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在明少卿的脸上。没有防备的明少卿被这一巴掌打得顿时间眼前一黑，踉
跄一下坐在了地上，“你，你……”
指端发白的沐晟颤抖着手向后退了一步，歪倒在地上的明少卿一直没有抬头，只有沐晟看见了他的两肩一直在哆嗦，像是
不能自已一样。
刚才的吻太缠绵太诱人，即便是用这样剧烈的方法截断也还是熬不住身体的本能。沐晟丢下倒在地上的明少卿，脚步不稳
地冲出了房门，房门“嗙”地一声合上，房外的光被阻隔住，只留下一屋子的阴暗。黑暗里的明少卿颤颤地从地上坐起身
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就算再怎么压抑，再怎么强忍还是敌不过那种瞬间袭来的破灭感。整颗心都空了，他连眼泪都
流不出来，剩下的那些抽泣声被手掌紧紧压住，他像要让自己活活窒息而死一样，呼吸戛然中断，天地间静得没有一点声
音……
得不到的，始终要失去，他认了，不争了。
这个时候，房门突然间又被人打开，刺目的阳光被高大的人影一下子挡住。明少卿空忙一片的视线里闯进了一个人，他还
来不及看清楚，呼吸就又一次被封住了，其实与其说那是一个吻，倒不如说是沐晟在咬他，还是什么都不懂，跟他们的第
一次一样，只不过这次发疯的不是明少卿，而是沐晟。他把明少卿整个人抱起放在床上，不等明少卿开口就再一次吻住了
他，衣带撕裂的响声淹没在粗重的喘息声中，明少卿只是一味地放纵着，不做一丝一毫的反抗，衣衫很快被沐晟退到了腰
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