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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怎么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连农户都是稀稀落落的，久久才能碰上一户。
从心里就不想到这样的地方来，他轻轻的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要不是有这样推不开的请柬，他怎会抽出身子到这样的地方来？尤其又是贴上什么都没有写明，让他隐隐的觉得，这是可能和殷无杳有关。
反正自己这五年里走的冤枉路多了，也不在乎多走这十几里。可是，万一因为这样，让他耽搁了找殷无杳，他就觉得这路定然是冤枉的。
“无杳，你好好地等我。等办完了这件事，我就去找你。”
这五年来，穆亦玄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到什么地方或是每做什么事，他都要在心里和殷无杳说一声。
他承认这是心病。但如果他不这样，那他这五年里早就疯了或是死了。只有这样，他才能过下去——只要让他能感到无杳还在他身边，只是一时间找不到了踪影，他就会一直找下去，也会一直为了找下去而活下去。
“王宝钏等了薛平贵一十八载，我就算用尽一生一世，也要找到无杳。”
穆亦玄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了呢？如果无杳真的……不活在这世上了……那他……
他已经不敢那样去想了，或者是冥冥之中的感觉，他觉得殷无杳没有死——并不是五年前听了莫云卿和柳尘冉的话才会固执的这样觉得，从心里，他就觉得，殷无杳一定还活着、而且就在某一个地方，等着他——等着他去找寻自己。
………………………………………………………………
院门被打开，坐在院子里忙着什么活计的人稍微回了一下头。
“不好意思，打搅了。”穆亦玄走到院子里的人眼前，轻轻抱拳。“不知您可否让我喝口水？我是赶路的旅人，赶路太多、口干舌燥，想讨口水喝。”
看那人一直没有出声，只是在看过他一眼之后，就一直在忙手中的事。不得已，穆亦玄只有一直说下去：“如果您觉得为难，就请恕在下多有打扰了。告辞。”
说完，穆亦玄起身就要离开。
“请这位大爷等等。”一个有点沙哑的声音从那人口中传出来，“园后面有口井，你自打水喝去吧。”
“多谢。”
看着穆亦玄的身影消失在院墙之后，坐在院子中的那个，虽然以近夏日却仍穿着厚重衣物农家人打扮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二）
农家人手中之物不慎滚落到了地上，在那人无论怎样伸手都碰不到的地方。
穆亦玄在院后面的井边微微抬起了头，看见那如同女子用的绣花包样的东西滚了出来。
轻轻起身，农家人只得站起身去取那物。一步一摇、一深一浅，那人歪歪扭扭的走了起来，步子竟是一瘸一拐。穆亦玄看到那农人的身影，从心里产生一种怜惜——如果是无杳，或许也会在什么地方，遭遇这样的难堪吧？
自从开始寻找殷无杳伊始，因为那莫云卿说殷无杳的脚因为青龙剑的关系落下了残疾，穆亦玄便对足上有疾之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怜惜。因此，他向着那农家人，走了过去。
一深一浅的步子，那人走得很慢。穆亦玄几步，就走到了那人身边——
他竟闻见了一种很熟悉的香味——这种香味他再熟悉不过——是那种类似于药香而又不是药香的那种悠长清雅的香味——不是什么人可以薰得出的香，而是一种体香——穆亦玄增经数度伴着入梦的体香——他一直寻觅的——即使是在夜里也会因为闻不到那样的香味无法安心的体香——殷无杳的体香——只属于殷无杳旁的人无论怎样都不会有的体香。
确确实实，他闻到了，他没有做梦。
确确实实，他是从那农家人的身上闻到的，他没有闻错。
这个人，难道——
“农家，有吃得没有？”随着声音，两个高大的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
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人，农家人慢慢得用他那艰难的行走步伐走了过去。“两位大爷，我们这里不是旅店，没有什么能招待人的。请见谅。”
“有什么我们吃什么就行了。”比较粗壮的一人倒也爽快，大手一挥，“我多给你些银两就是了。”
农人依旧没有动，还是恭恭敬敬地说：“实在对不起，在我这地方，就算您有钱，也是什么都吃不到的。我只有一方土地，只够自己吃喝，吃的，也都是些清淡的素食。”
听到农家人这样的话，高大男子身边的人开口道：“陈兄，我们还是到前边一点的镇子去好了。那里应该有吃的和店家，而且赶路要紧。”
“不行、不行，就算要走，我也得先休息一下。”说着，那男人一下子就坐到了院子里的板凳上，“这帖子给的急，还非得要绕过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走不动了，必须要坐一下。”
农家人从水缸里舀了两碗水，放在他们面前，就自顾自的忙着手中刚刚停止的活计。那两人也没拿他当一回事，也自己聊起天来。
“陈兄，你如此着急让我和你一起赴什么会。究竟是什么事？”稍微瘦一点的男子问道。
“当然是那‘屠龙会’。”
“什么‘屠龙会’？”
“真是，说你是呆子你还不承认。当今武林中，能被称为‘龙’的，究竟有谁？”
“要说到龙，定然首先要提那驰骋江湖的‘青龙君’。”
听到对方如此说，高大的男子狡诈一笑。“就是他。此番屠龙会，就是为了杀他。”
“为何？这青龙君行的正坐得端，怎么会惹上这等事？”
“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一幢怎样惊动武林之事？”
“不是那五君之一的麒麟君灭了苗帮的门之后，又让江湖豪杰诛杀掉的事么？”
“对。不过，那动手的是谁？”
“是青龙君。”
摸着自己长出些胡子的下巴，男子说道：“事情的原委听说是如此这般——那麒麟君本就是苗帮中人，而因为苗帮加害于他便仗义着为武林除了那一害，那一害，就是苗邦样来杀人的工具，药人。所以说，这麒麟君也算是武林的头号英雄。可那青龙君却杀了他之后才道出原委，让武林记恨错了好人。”
听完被称为兄长之人的话，瘦男人还是不明白。“这和陈兄要赴的‘屠龙会’，究竟有什么瓜葛？”
“瓜葛大了。”那人眼中又流露出一丝神秘，“这麒麟君的身世，可大有来头。你猜他娘是谁？是当今已故的武林盟主夫人。青龙君杀了她儿子，她怎会不找他寻仇？”
“可那夫人只有三个儿子，而且都是武林中有名有号的人士。怎会又蹦出个麒麟君？”
“当然是那夫人和姘头生的，这都不懂，枉在武林上混了那么多年。”
“那青龙君会去？”
“那主儿，没看过帖子上什么都没写吗？这就是为了诓他去。”
抬头看看天色，拿人接着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赶路要紧。”说完，又看看那仿佛没听到什么的农家人，“谢谢农家，我们告辞。”
农家人没有动，看看已经西斜的日头，缓缓开口：“那位大爷，您也请快些上路吧。不然，天黑之前是到不了镇子上的。”
穆亦玄呆住在那里，刚刚闻到那熟悉体香时的喜悦与冲动，以及听说他所要赴之会竟是要制他于死地的“屠龙会”，这如需的惊讶，让他不知所措。
沙哑的声音传到他耳中，僵硬的转过头，他看着那人。
缓缓起身，一步一摇的走着，轻轻捡起地上的碗，又要慢慢走会屋中。不及，地上的一粒石子，没有让那人看到。重重的，那人摔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呻吟。
那声音，不再是若刚刚那般沙哑，而是……让穆亦玄也觉得很熟悉的——似乎能勾魂摄魄般的清哑、优美。
疾步走过去，扶起那人，真真切切的从那人身上闻出那悠长的清香。
“无杳。”穆亦玄抱住那人，低低唤着，“你让我好找。”
怀中人如一块木头一般，没有挣扎、也没有回抱，只是这么静静的，任由穆亦玄一个人发着痴狂。
穆亦玄抱着那人，一声声的叫着他独自叫了无数遍的名字，痴痴的流下泪。
“我就知道你没有死，我就知道你一定在等着我。无杳，这次我们绝对不会分开了，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了。”
但是，半天都没有回应他。
“无杳，你说话啊。怨我也好恨我也好，你说说话啊。”
这次，他终于得到了回应——
“你叫得不是我，要我怎么说？”沙哑的声音，没有一丝改变。
“怎么可能！”穆亦玄叫着，“你是殷无杳，你身上的味道，我今生都不会忘。”
轻轻低下头，宽大的帽子掩住额头以及相貌。“您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所说之人，更没听说过你说的人。”
盯着那个人——那个人连拥抱起来都像殷无杳的人，竟说自己不是……
一抬手，穆亦玄冷不防的揭下那人的帽子——
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那人也微微抬了脸孔——
竟然——
（三）
穆亦玄揭下那人的帽子，看着那人微微抬起的脸孔——竟然——
真真正正的，就是他寻寻觅觅而不得的殷无杳。
“无杳！”穆亦玄抓住殷无杳的肩膀，“无杳，这次你可是在骗我。无杳。我就知道是你！”
看着穆亦玄，殷无杳的眸子中并没有像对方一样火热的喜悦。没有表情，眼眸中也没有感情。
“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殷无杳。”
“不可能！就算世界上有如此相似之人，也不可能生的一模一样。”穆亦玄沉了一下，慢慢说道：“如果你不是无杳，怎知无杳姓殷？”
意识到自己的愚陋之处，殷无杳轻轻闭了一下眼，缓缓开口：“殷无杳已经在五年前死了，那时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也都跟着一起死了。现在活着的，就只是着山野间的一个平平常常的农家人。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不是那个你心心念念的人。我只是这个山中的一个不能用武功、连生活都要靠自己的瘸子。”
“无杳……”穆亦玄看着眼前震得很陌生的殷无杳，听着他沙哑的声音，不由得流下泪来。“无杳……我总算找到了你，可你却……你可知我这五年来，是怎样想你念你……”
轻轻挣开穆亦玄的手臂，殷无杳看着穆亦玄的眼泪，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你不要一口一个‘无杳’的叫了，我已经不想再提起那些个往事。以后，我们就此分道扬镳。”说着，他轻轻冷笑了一声，“若是那是在姑苏城外，我们就分道扬镳了，大概就不会有这么多意料不到的事了吧？真是造化弄人。”看着穆亦玄的脸孔，殷无杳慢慢的走过他，一步一晃，“你也见了我一面，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从此以后，你是江湖上一言九鼎的青龙君，而我还是着乡间的小民，就这样吧。”
穆亦玄怔怔的回转过身子，紧紧盯着那个正要打开门板的身影。那身影慢慢的打开门，又慢慢的走进去，就在将要关上门扉之时，他的眼睛又一次看向穆亦玄。
清清楚楚地，那双经历过如此多风雨的眼眸，依然如他们初次相见时一样，清澈、没有一丝阴翳。明明白白的，那双眼睛中，写着：一点点留恋与不舍——那一点点，少得，连殷无杳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穆亦玄却看到了。
就在殷无杳即将关上门扉之际，穆亦玄用力挤身进去。殷无杳不及，被大力推到屋里，踉跄了几步。
穆亦玄关上了门，屋子里借着夏天里傍晚的一丝丝微光，被照得有些朦胧。屋子很干净，并没有因为殷无杳的残疾而变得杂乱。不由得，穆亦玄有点莫名的感动——这屋子，确确实实是殷无杳住的，由殷无杳的味道、也有殷无杳的感觉。
可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感慨，殷无杳看着他，又一次开口：“请你出去。”
“我说过，我不会再和你分开了。”穆亦玄的眼神，是坚定的。
“我也说过，以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殷无杳的眼神，是冷淡的。
没有继续说话，穆亦玄向着殷无杳走了过去。
下意识的，殷无杳向后退着。但不料，哪知残废的脚却不听使唤，让他向后仰倒。
一把拦住殷无杳纤细的腰身，穆亦玄接住殷无杳也就势把他抱在了怀里。
“无杳，你还是那么轻。”就像许久未见的情人一般，穆亦玄在殷无杳耳畔轻轻呢喃着。
“放开我……”
殷无杳的话，没有说完，穆亦玄就开始轻轻舔噬着他的耳垂。那处，是殷无杳敏感一处，许久未曾被人挑逗，突然间被舔噬，定然无法适应。
“啊……”殷无杳的声音，是呻吟——是那种最能挑逗穆亦玄身为一个男人本能的呻吟。
腾空抱起殷无杳，穆亦玄借这已经将近黑暗的那一点点光线，寻着床的位置，把殷无杳抱上了床。
吻上殷无杳的颈项，穆亦玄怔怔发现那本应无瑕的颈子上，多了到约半值宽的长长疤痕。轻轻舔噬着那疤痕，穆亦玄如同梦呓一般喃喃：“无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