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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觉得不能大意，因为他刚刚……知道了我是青龙君的身份。”
“放心，这样他更不敢轻举妄动。”说到这事，殷无杳的神情与方才大不相同，似是有什么要紧之事让他牵肠挂肚。
“无杳……”穆亦玄轻轻唤着眼前的人。他不想看到没有笑容的殷无杳，那样的殷无杳更不像是殷无杳，想是别人，他所不认识的殷无杳。
看着穆亦玄，殷无杳又笑了。端出一幅棋盘，摆出黑白二子，笑着启唇：“亦玄兄，我们还是来下一盘棋吧。这样一来，几个时辰一晃就过去了。”
“我……要什么时候离开比较好？”
“怎么？刚来就要走吗？郑公子，你可真恨心哟！”殷无杳玩笑似的把脸孔凑近穆亦旋，用他在众人面前的娇柔女声说着。但是，看到穆亦旋不由自主红起来的脸颊之后，他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亦玄兄比我想象的要腼腆的多。”
“不……我……”穆亦玄不能说，他因为殷无杳的样子。似乎产生了一种令他自己恐惧的感觉——他想要把那个纤细的身体抱到怀里，然后吻上那总是捉弄他的嘴唇，再然后……
注视着陷入一个人思考中的穆亦玄，殷无杳的眼神有一种变化，是寂寞、哀伤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
“亦玄兄，我们明早去见素秋姐姐。”殷无杳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就是在其中，剥离了最基本的一些感情。
“这样做可以吗？”
“当然，虽然我不是常出入这些地方之人，但最起码的一些东西可是比亦玄兄你懂得要多哟。”
次日清晨，殷无杳早早的和穆亦玄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只有两日的光景，穆亦玄就已经适应了殷无杳过分艳丽的女装造型。虽然这样的殷无杳看起来确确实实象一个风尘女子，但对于穆亦玄而言，只要在装扮之下的是殷无杳，其他怎样都无所谓——本来，人的外表仅仅是一幅皮囊而已，在青龙君的眼中，内在的比例要远远大于外表。
推开离殷无杳的房间不远的一扇屋门，迎出来的是一个俏丽的丫头。
“何小姐好，公子好。”甜甜一笑，这个丫头的容貌比厅堂上那些个卖笑女子要清纯美丽上几倍。
“你家小姐起身了没有？”
“没有，因为不特别舒服，所以就一直躺着。小姐吩咐过了，何小姐来了就让您进来。”说着，丫头就把殷无杳和穆亦玄让进了屋。
屋子里和殷无杳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区别，也是很华丽的闺房感觉。但也因为是女子的闺房，让穆亦玄不由得局促了起来。
正在他们站定之时，一个素衣云鬓的美貌女子从房中缓缓走出，向他们二人蹲下福了一礼。
“素秋姐姐，不要如此客气。最近身子可还好些？”殷无杳忙扶起那女子，口中叫着“姐姐”，想来这女子定是那韩素秋。
虽说是女子穆亦玄不便多看，但他还是不免打量了一下：杏核眼微微带情，柳叶眉稍稍带怨，确是又一人间绝色。只是她的美貌和殷无杳的超然之美不同，略略带了几分人间的风尘之气。
韩素秋坐下，而殷无杳也坐到了韩素秋的对面，拉过那纤细的手腕，把自己的手指重叠到了上面。
“还是多注意补下身子比较好，还有，姐姐不要担心，无杳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为姐姐办好。好了，菊花，照着昨天的方子去给你家小姐抓药就行了。”说完，殷无杳就起身，又对韩素秋说：“姐姐你瞧，无杳我可是连帮手都叫来了，姐姐是不是就应该放得下心了呢？”
“无杳，你和这位公子的大恩大德，我和宋郎无以为报。”说着，两行清泪就从韩素秋眼眶中滚出。
“姐姐莫哭，等你们结为连理之后，让小孩子叫我一声干爹就成了。”露出的笑容即使是在薄涂粉黛的脸上，也让人感觉到无尽的轻松与释然。“好了，我们就不多打搅了。姐姐保重身子。”
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穆亦玄对殷无杳发问：“无杳，你竟懂得医术？”
“是啊。”殷无杳觉得有点诧异，“这有何奇？”
“只是觉得……无杳你什么都懂。”
“这又有何用？只是一幅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罢了。”殷无杳的话虽然是在自谦，但从中可以听得出冷冰冰的意味，他为何要对自己的才学嗤之以鼻？穆亦玄不明白。但从这几日的相处，他觉得，自己对于殷无杳原先的了解，连皮毛都不是。
微微一笑，殷无杳又恢复成了原来总是笑着的殷无杳。
“亦玄兄，不出三日，韩小姐就定能和宋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为何这般焦急？”
“你是习武之人，没看出韩姐姐的身子重了？”
“这……倒是有点……难道说？”
“确实。而且还是那宋公子的。你说要不要快呢？”
穆亦玄点了下头，这等事是要快才行。“你就这么有把握能在三五天之内将此事完结？”
“放心，我殷无杳从来不说过头话。”说话间，殷无杳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暗藏玄机的笑意。“亦玄兄，今天晚上可一定要早早的来。”
“为何？”
“因为，今晚要：选、花、魁。”
第15章
七（15）
入夜的秦淮河被家家户户以及渔船上的灯火映得几乎成了白昼，这夜，秦淮河上的人很多。不单单只是眠花宿柳之人，还有很多书生、普通的人家。因为这个日子的秦淮河与平日不同，这是一年一度的花魁大会。
每个楼里都会选出自己最漂亮的几名姑娘，当场献艺表演。哪一家的姑娘若是成了这秦淮河上公认的花魁，这家不仅仅是面子上有光，而且这名声，自然也跟着大了起来。
前一年的花魁是万花楼的韩素秋，今年其实就算不选大家平日里也有个传言——定定然是非那后起之秀何雪滢莫属。虽然这样想了，人们也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既可以看看平日里根本就见不着的美娇娘，也可以听听仙乐、品品仙曲，何乐而不为呢。
穆亦玄也早早的就等在了秦淮河畔，因为殷无杳说过，今夜非同寻常，而且能不能够真正帮得上韩素秋，就要看今夜了。
“郑公子。”
听到喊自己的声音而回头，穆亦玄眼前出现了老鸨身边跟班的脸孔。
“公子爷，您这边请。何小姐说了，这里有您的位置。”
跟着那人行至一座看台，坐在殷无杳给他准备的位置上，穆亦玄又向台上看了一眼：明晃晃的烛火都聚集在那里，连秦淮河上的河水都映得明亮。真是大手笔。再看看自己的位子，是在是又能看得清清楚楚又不会离人太近，真是个好位子。
琴声叮咚，眼看着选花魁就开始了。
出场的女子没有一个不是精心打扮，正香斗艳。不过，也因为这样，脂粉气一直弥漫在河面上，有点刺激鼻腔。但是穆亦玄的位子处并没有什么影响，这就是殷无杳的精心准备。这样木讷的青龙君，定然是受不了这冲天席地的脂粉气，让他坐在这不远不近的位置上，只能微微嗅到些香味，又能看得清台上的美人，真是难得的好位置。
韩素秋出场了，去年这个花魁因自己的舞技艳冠群芳，而今年，她却坐下，抚着一台瑶琴。
仙乐飘飘，这秦淮第一名妓并非徒有美貌的虚名，纤纤玉指轻拨琴弦，再加上半含娇怨的美目流转，一种大家闺秀之气与少妇的忧愁风韵并存于这个女子身上，让她宛若天仙下凡一般的温婉、柔情。
穆亦玄不禁微微愣住了，这韩素秋真是有才之人，卖身入了这青楼，真是可惜可叹。不过，下一个或许会是无杳，应该是弹奏琵琶，又可以一睹无杳弹琵琶时的风姿了。
又是一阵令人清爽的乐音，仿佛从天而降的美人及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宽大的衣袖在空中轻轻舞动着，含娇带羞得半遮面孔，腰肢扭动，身形轻缓又带有一种柔韧感。向着所有人轻轻一笑，露出那张脱俗的美貌——殷无杳！
穆亦玄又觉得吃了一惊——这个无杳，不是会弹琵琶的么？怎么——
接着，殷无杳迈开步子随着音乐开始轻盈的舞蹈。从宽大的衣袖中，纷纷扰扰的散落出香气怡人的花瓣，而又在这漫天花雨中，长袖善舞的美貌佳人又显得似真而幻。翩翩翻飞的衣袂，平静如水的眼神，纤细的身影，这一切，都似乎是集合了所有男人的梦。
长长的倒抽了一口气，穆亦玄觉得自己的视线无法从这个男人的身上移开。这身姿、这体态、这相貌、这神情，无一不是在诱惑着所有的人，似是一个天造地就的美艳尤物——而这样的感觉之上，却凌驾着一种似乎是神圣的气质，就像是一种高傲到了只能让自己最近的人碰触一样的动物。美艳、风情万种，却不能得到，就是这样的感觉，才更能挑起男人的征服欲。就连穆亦玄，也在一瞬间想象着，让这样高傲的人俯首于自己身下，该是怎样的快感。
但穆亦玄究竟是穆亦玄，他在这样的想法还没有来得及成形之前，想到的，是另一件事：这样得殷无杳，是不是会寂寞呢？没有任何人可以亲近，也没有人很会主动亲近，他会是怎样的寂寞。
不过，殷无杳所跳的舞，让他看得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是失传了已久的‘飞燕舞’？！”一个男人的声音听在穆亦玄的耳中，“飞燕舞”，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
“不像，我看过记载飞燕舞的书，步伐虽然有点想象但绝对不是。因为是汉代汉成帝的妃子所跳之舞，应该还有几分妖媚，但这个舞蹈中并没有。应该不是。”
穆亦玄又静下心去看殷无杳，这种步伐……他想起来了，这种步子，绝对是有点类似于殷无杳在慕容府所展现的功夫。
原来，无杳竟然把这种功夫用到跳舞里面去了。穆亦玄不禁低低的笑了，开始他还在诧异无杳竟然会跳舞，没想到是他自家的功夫，真是聪明。
就在穆亦玄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殷无杳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想到，殷无杳自由跳舞的台上，竟然在一瞬间垌塌了！
“无杳——”
穆亦玄没有多想，一下子飞身冲到台上去。
“无杳——你在哪？回答我——无杳”
在已经是一片混乱的场内，不顾及里面会有一些只着单衣的女子，穆亦玄急急忙忙的找寻着殷无杳，急得他满头大汗。
“亦玄兄，我在这儿。”一团混乱中，殷无杳的声音仍然清晰地传到了穆亦玄的耳朵里。
出现在一堆废墟中的殷无杳原本美丽的脸颊也不免蹭上了一些灰尘，脱下了衣袖宽大的外衣，殷无杳现在几乎是半裸着上半身，向穆亦玄招着手。
没有能力再分神去感觉殷无杳此时虽然狼狈但依然妩媚的样子，穆亦玄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上下打量着殷无杳有没有受伤。确定殷无杳完全没有受伤之后，他才开始顾虑场上的情况。
“亦玄兄，你就不要去顾这些了。”殷无杳的声音有点着急，“先把素秋姐姐带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吧。”
这时，穆亦玄才注意到，殷无杳的外衣披在了韩素秋的身上。
“确实……”
话没有说完，一段上梁就掉了下来，正要砸在殷无杳身上……
“亦玄兄——！”殷无杳的声音大的令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看着原本应该是自己被砸在木头下的位置现在却是穆亦玄被压住，他发出了足以令他自己崩溃的叫喊声。
搬开木头，殷无要尽量用力拽着穆亦玄到比较安区的地方。
呻吟了几声，穆亦玄总算是勉强张开了眼睛。
映入他眼帘的，是那双闪烁着勾人心魄的眼眸中含着的点点泪光。
“无杳，我没事。”轻轻的，穆亦玄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不可能！”这个书生执著的叫着，他此时此刻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总是含笑的眼中，现在闪烁着的是愤怒的目光。“你刚刚被多重的木头砸到，我不可能不知道！”
“我练过金钟罩，没有关系的。”说着，利落的起身，虽然脊背免不了有一些疼痛，但却不妨碍他的行动。“你瞧，是不是？”
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殷无要抓住穆亦玄的衣袖，用惊恐与不安的眼神看着他。
“没事的。”穆亦玄又一次对他温和的笑了。
点了下头，殷无杳就把头低了下去，没有看穆亦玄。
但是，穆亦玄的脑子里很清楚地回放着殷无杳在自己推开他之前的一刻的表情——那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瞪着一个地方，露出一种恐怖的样子。而下一刻，他脑中的表情又变成了在他刚刚推开殷无杳的那一瞬间，殷无杳的表情——难以置信，以及深深的悲伤。
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的想要去保护殷无杳呢？因为他离自己最近？因为他是自己认识的人？如果是平时的穆亦玄，如果是平时那个以大局为重的青龙君，他会先救其他人。而现在，他不是平时的他，也不是青龙君，他是谁？他竟然会因为这个青年而乱了方寸，竟然差一点就忘了自己练过的金钟罩，跟差一点就因为殷无杳刚刚的不安表情而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