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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状子,要私下再做处理。
这两个时辰他问得口干舌燥,好容易到了早堂散衙,下得堂来,刚长出一口气,却见刑名钱师爷手持一份状子,上得前来笑道,“县尊辛苦。夫人刚自后衙叫人送了饭菜来,学生已叫人摆在花厅之中,请……”
陆仲晗本正以指柔眉心,满脸疲惫,思及早间出来时,苏瑾追问关于审案时的满目好奇,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微微点头,向钱师爷道,“先生亦辛苦了。我们一同去用饭,此间倒有几份状子,不可再拖,席间我们议一议。”
钱师爷颌道笑道,“以学生看,那些状子皆不如这份急切……”说着将手中的状子递到陆仲晗面前。
陆仲晗微微挑眉,方才他亲眼所见堂上所手状纸已由刑房官吏送入签押房,这份状子自何来?钱师爷只笑不语,只是将状子又往前递了递。
陆仲晗伸手接过,但见上面写着,“状告为兄不孝事。民女张氏,吾父为陕西李家染工。两年前吾父身染疾病辞工归乡。又有兄长张九,现年二十整。虽为养子,吾父视为亲养。百般疼爱,辛苦万状不可言。谁料兄长听信嫂嫂之言,认定吾父私藏银钱,近日以为父祈福为由,将民女骗居于明月庵长居,将吾父圈居在家,逼迫讨要。民女得邻里来报,心急如焚。又闻父身染重疾,性命垂危,苦求兄而不得见父颜。民女叩告:请大老爷公断,救吾父之性命。”
陆仲晗挑眉,“这份状子方才在堂上不曾见过……”
钱师爷呵呵笑道,“是,这份状子是自后衙自食盒一同传来地。”
陆仲晗疑惑,“自后衙么?”再次扫过状子,注意到“染工”二字,当下以为是自家羊毛工坊之中相熟之人的状词,因问当值衙役,“后衙可有人在此?”
那当值衙役忙回道,“回县尊,有一人在此等侯。”
陆仲晗摆摆手,那衙役应声出去,片刻便将栓子带了进来。栓子垂首立在室内,觑眼瞧了瞧一身官服,面色有些严肃的陆仲晗,再加苏瑾虽没斥责,态度却已表明此事他做得不对,心下更惴惴不安。
陆仲晗摆手叫左右退下,只余下钱师爷在身侧,方缓了面色,轻笑问道,“这状子是从何来?”
栓子不敢隐瞒,连忙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还替苏瑾开解道,“夫人本不想管,皆是因小的看那女子可怜,苦求了夫人,夫人这才……这才……”
“这才卖了个面子与你,是么?”陆仲晗故意接话道。
“对对对!”栓子头如捣蒜一般,连应了几声,方觉出这话不对味儿,旋即苦了脸儿道,“大老爷净打趣小的。小的哪有什么面子……”
陆仲晗又是一笑,摆手,“行了,你下去罢。告诉夫人,这状子我准了。”
“哎!”栓子大喜,往头上虚抹一把汗,躬身往外退,“请大老爷用饭。小的告退!”
陆仲晗被他这夸张的样子,逗得微微一笑,无奈摇了摇头。
钱师爷在一旁拈须笑道,“学生就说,这状子大人必准!看来是猜对了!”
陆仲晗笑了笑,苏瑾递这状子严格说来,是不符合的流程的。不过,即是她转交来的,这些小小的不合流程,又有什么关系?
钱师爷与这位县尊大人虽相处时日尚短,其性情虽不大了解,却有一点,是他与胡师爷都知的,那便是县尊大人对夫人着实好。
虽不见他如何表露,单从上任之时,便能看出一二。
自古官员上任,虽也有携带家眷同行的,一般而言,长官上任当时,衙门官员却只接一人。官眷大多数是在长官安定之后,直接接入后衙便罢了。而他那却执意要等接夫人与他会合,一道上任。并让夫人与他一样,接受全县百姓官吏的庆贺与注目。
至今他仍能记得当时那全副仪仗拥簇之下,两顶青色官轿,一前一后穿街过巷的情形。
“县尊看这状子,何时审?”钱师爷与陆仲晗一边往花厅同去,一边问道。
陆仲晗想了想,“饭后罢。在二堂小审即可。”
栓子自前衙回去,匆匆去找苏瑾回了话。此时,那位张巧儿被苏瑾安置在前厅之中,听他准了状子,苏瑾微松一口气道,“你去知会张姑娘,叫她安心。”
栓子忙笑着应了一声。
梁小青见他一上午忙碌奔走,饭食也顾不上用一口,因在一旁笑道,“看你日后还敢再揽事上身!”
栓子嘿嘿笑了两声,不敢接话,又去前院说与张巧儿知道。
苏瑾刚用过午饭,小秀便自前厅回来,“夫人,方才来了两个衙役已将张姑娘传到前面去了,说大人在二堂审理此事。叫夫人安心。”
苏瑾点了点头,因她不想过多插手陆仲晗的事儿,因而也只是看了看那位张巧儿姑娘所带的状纸,并未深入询问。
此时即已开审,想了想,依旧差栓子到前面去打听。栓子饭才刚吃到一半儿,闻言苦了脸儿,他实是不想去县衙。姑爷在家时,和言悦色,又有小姐在一旁,倒不觉有什么可怕的。谁知一到了县衙,那身官服一穿,面目一板,真真是十分威严,让人心头发怵。小姐必定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才故意叫他去,顺便叫他长长记性。
栓子认命的出了后衙,进了前衙。虽这两道门儿只有了一路之隔,他踏入前衙时,心头还是没来由的紧张。与当值的衙役说明来意,他人好意与他提点了二堂的位置。栓子小心翼翼,又轻手轻脚往那边走去。
衙门二堂与大堂同样是长官审理案件的正式场所。不过,不同于大堂的是,二堂一向用来审理那些不易大肆张扬的案子,比若地涉及到本富户乡绅之家的丑闻密辛之类的案子等。大明律并规定哪些案子要在二堂审理,不过是凭主治官员自已拿捏罢了。
这案子放在二堂审理,也正免了张巧儿在大厅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之忧。
张巧儿的状由倒也简单,状纸上的叙述基本明确。此时传她上堂,不过是为了确认是否本人诉讼,以防讼棍冒充。再提些状纸上的问题,观此人回话时的态度、神态以及是否有前后矛盾的地方。
张巧儿被传到二堂,伏首跪下,“民女张氏叩见大老爷。”
陆仲晗看堂下跪着之人,衣衫破旧,体态柔弱,回话时略带颤音,正是普通小户女儿家初进公堂的正常反应。沉吟片刻问道,“张氏,你状告兄长。可知幼告长、妹告兄,若事情属实则罢,若非实情,刑杖八十,你可知晓?”
“民女明白。民女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罚!”张巧儿伏首叩道。声音虽轻,语气却坚决。
陆仲晗此言也只是吓她一吓。按说案由明了,发了牌票,着衙役送去张家看看便知。怎奈他刚刚上任,这牌票又是他为官生涯中所发出的第一张牌票,自是要慎重些。
陆仲晗微微点头,“你状上所言,你兄逼迫老父讨财。可有人证?”
“有,民女四邻皆可为证。”张巧儿又垂首答道。
接着张巧儿又将其兄长圈禁老父的详细述说了一遍儿。原是张九早先对其父也颇为孝顺,只是老张头失了陕西李家的差事后,回到秀容县,为治病花了不少银钱。这两年,家中又没添多少进项,生活便有些拮据。不巧有一次张妻给老张头送饭时,隔窗瞧见老张头在藏什么东西,当时下没好意思问,事后想想,老张头在陕西李家时,一月有二两银子的工钱,年终还有东家发的红利,虽因病花去不少,总的算下来,也不过几十两。
何至于到了现今这种地步,便认定老张头私下藏了不少银子。张巧儿这位兄长多次试探,老张头均说并无此事。而张巧儿其嫂则说,这是老张头有意瞒着他们,想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嫁资。又说些养子终不如亲女之类的话。
这张九先是不信,但经不过张妻天天说,日日说,慢慢的也就信了。便借老父身子不好为由,骗张巧儿长居尼姑庵为其父祈福,同时以老父身子不好为由,将父亲圈禁起来,不许四邻探望。街坊四邻许久不见老张头出来闲逛,有人上门探望,皆被张九以病为由挡了回去。
还是张九的小儿子在外玩耍时,无意中提及,四邻这才知道点内情。赶忙去庵中知会张巧儿。
张巧儿讲到此处,又垂下泪来,叩首道,“民女回到家中,兄长不许我进门。民女无奈只得在四邻家中安歇数日,听闻今日大老爷升堂……多亏夫人心善,民女才有机会得以面见大老爷陈诉冤情。”
栓子在二堂外听见这话,很不服气的撇撇嘴儿,这本是他的功劳……正想间,便见里面传来一声颇有威严的声音,“左右,立时去张家拿被告与四邻证人候审。”
紧接着里面一阵杂乱响动,有两个衙役拿着火签一样的物件,快速出了二堂。栓子知道审案审完了,赶忙挺胸抬头站得笔直。
不多时,陆仲晗自二堂出来,一眼瞧见他,便能猜到他是为何而来,嘴角微动,似乎是想笑,却又及时绷住了。
栓子眼角余光撇见,心下一松。
出了前衙,栓子立在前后衙的通道之中,看了看张巧儿,道,“你且在此等等,我去问夫人可有话说。”
张巧儿垂首应声。
“帮人到底,送佛到西。香草,取五两银子来。”苏瑾听完栓子的话,向香草道。
梁小青在一旁笑道,“小姐这回可亏大了。即帮人又送银子……”
苏瑾笑叹一声,“能帮的也不多。听她说她父亲病重,看她衣着,家境似也不甚好……”
梁小青笑了笑,望望天色,叹道,“姑爷午时也没休息。”
栓子怕苏瑾因这句话又怪他,赶快接了银子跑了。引得后面的人一齐失声而笑。
却说今日放告,陆仲晗与钱师爷忙得团团转,胡师爷这个钱粮师爷自户房交接一事完成后,便略微闲了些。忙完一干公务之后,出门四处闲看。突见几个衙役自二堂出来,急色匆匆,便拦住其中一人询问。听得那衙役说到案由时,猛然捕捉到几个字眼。
拧眉问道,“你说那老汉是陕西李家的染工?”
“对!老先生也认得他?”
胡师爷摇头,“不认得。”摆摆手,让那差役自去。
心头却在琢磨,不知这李家是哪个李家,若是他知道的那家,大人早先言说的事儿,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197章 双赢的“生意”
衙门即是发了牌票,着衙役前去拿人。苏瑾便放了心。她并不怎么关心判案的结果,那张巧儿说其父被兄长圈禁,病情危机,现今有官府准了状子,张巧儿自能见着其父,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半下午的时候,阮二过府来汇报织坊的事儿。先前织坊只是试织,重点解决技术问题,因而织工并不多。如今要扩大生产,必要再招些织工人手。
“调试好的织机已有五六十架,正在调试的大织机还有十来架。人手仍差一半儿。”阮二略微有些发愁,苦着脸儿和苏瑾道,“坊子里贴出用工告示,已有三天,来应征的倒不少,合格的却寥寥无已!”
忻州府与内陆不同,当地百姓大多以种地为业,民间纺织的好手本就少。再者,那十来架大织机,是仿着江南织造局的妆花缎子机改良的。所谓妆花,让苏瑾以通俗的话来解释,大约等同于前世的提花技术。这种织机,操作起来,并非一人能完成。
织机架正上方又悬有提花机。两人织,两人配合操作提花机,这种高精准的配合工作,并不是随便拉个织工便能做的。
这个问题,早先她和阮二几人也议过,本是有些心理准备,但真到此时,苏瑾也有些发愁。以指叩桌,低头思量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莫不是要办个培训班么?”
她声音低,阮二没听清楚,往前伸了伸头,“夫人说什么?”
“没什么。”苏瑾笑了笑,又问,“生手多久能练成熟手?”
阮二偏头想了想道,“咱们坊子里的这些妇人,自咱们羊毛坊开始筹建,便一直在。至今已有三个月,她们早先是织过羊毛的,也算是熟手了。”
“她们算什么熟手?”苏瑾笑了笑,“不过是给前一位刘掌柜织过几张毯子而已。也就比一般的妇人强那么一点点……”
阮二笑了,“这倒也是。这么算起来,生手到熟手至少三个月……”说到此处,他停下来,试探着问道,“夫人莫不是想招了人后,再现教她们么?”
苏瑾点头。要扩大生产,原料,技术,人工三者缺一不可。如今似乎只有这么一条路子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