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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人是无法和命运斗争,只好安於天命。
遥远的天际赫然出现一道深蓝色的划痕,如隐月曾经结了痂的伤疤。一丝丝微薄的阳光轻轻的透了出来,洒在月琴室的纸纱窗,落在窗台上,晕眩了一屋子的烛光,迷惑了隐月的思海。
无法入眠的隐月只好掀开被子起床,撩开华丽的大红被子和一层层厚重的红色布幔,赤著脚一步步的走到窗前。轻轻的推开纸窗,深沈的的夜色如大海看不见底,洒落在隐月的身上,心里却荡起了一阵辛酸。
再过些时日,自己已经在映月楼足足有十个年头。十个年华,一段光阴。隐月想忘也忘不了。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想起了当年的种种,想起了自己是如何走进映月楼,想起如何认识可怜的昔照,想起如何在这里学会立足维持自己的生活。隐月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快得连自己也忘了当初一步步走过来的。
一步步的走了过来,也一点点的看尽了人世沧桑。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他都一一摸透。唯一看不透的就是自己。我究竟想要的是什麽,是名声,还是金钱?
在金陵,在这里浮华的红尘之中,隐月他什麽都得到了,什麽都拥有了。只不过总觉得自己缺了点什麽。
曙光从天边蔓延,一点点挥洒在冰凉的秦淮河,如鳞片一样闪闪发光。
只要过了八月,我就可以离开,我就可以带著昔照离开这个污浊的尘世。隐月在这近几年,一直瞒著所有人,一点一点储好了赎身的钱。不但包括自己,还有昔照。
不是说好离开这里,那麽就再也不去想以前过往的种种。什麽爱恨情仇,什麽悲欢离合,只要快快乐乐的过完自己的一生,比什麽都重要。娘亲曾经说过,人只要尝过生活的五味,就会发现原来简单是最快乐的生活,快乐就最简单的生活。
只不过这种快乐却不简单的得到,简单的生活也并不完全快乐。
晨曦光映,气清天明。
天亮了,我们却还在沈睡。
昔照睁开一双惺忪的眼睛,轻轻的推开了大门,双手还捧著一个装满热水的铜盘,轻声的走了进来。他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隐月的卧室,刚掀开殷红色的布幔,就看见只穿了一件亵衣,还光著脚丫站在窗前凝视著远方的隐月。
「公子,你……」
隐月听到昔照的声音,回过神,转过头,看著吃惊不已的昔照正盯著自己,嘴角轻轻上扬:「昔照,早上好。」
昔照赶紧的放下铜盆,快步的走到了床边,随手拿起隐月其中一件外套,快步的走了过去,将衣服披在他的身上。「公子,你起来的时候应该套件衣服,这样会很容易染上风寒的。」
「忘了。」隐月偏过头无所谓的回答。
昔照抬起头,见隐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抿著小嘴,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
隐月微微摇了摇头,嘴角上扬道:「昔照,我只不过早起了一点点,你就大惊小怪起来?」
「可是,公子你平时日照三竿还是不情不愿的起来,今天怎麽这麽早就起来了?」昔照越想越不对劲,他总觉得隐月公子一定有心事隐瞒自己,否则打死他也不会这麽早起,更何况昨晚回来的时候,心神恍惚,问他什麽,一句也没有答。昨晚一定发生了什麽。昔照十分肯定,却不敢开口问,怕问了自己会後悔,更怕隐月说出来之後会尴尬,只好把这点小心思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隐月见抿紧了嘴瓣的昔照,知道他又在担心自己,心里一点也不好受。本来不想让他担心,最後还是那样。他恨这样的没用的自己。
「昔照,我没事。」隐月眯著眼睛,笑了笑,摸了摸了昔照的小脑瓜,安慰的说道。
昔照埋著头,双手拽著衣角,小声说道:「可是公子,你看起来不太精神。」
「是吗?」隐月摸了摸自己的浮肿的脸,笑了笑看著昔照,「应该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昔照点了点头,说道:「那公子你再去睡会,我一会叫醒你就可以。」
「不用了。」隐月摸了摸昔照的小脑瓜,温柔的一笑,「醒了就睡不著。你吃过早饭没有?」
昔照摇了摇头:「公子是不是饿了?」
「昔照,一会我们一起吃,好吗?」
昔照羞涩的低下头,双手紧紧的拽著衣角,细声的回答:「好。」
隐月转过头,偷偷的打量昔照,嘴角牵起一个甜美的笑容,「昔照,你有想过离开这里吗?」
昔照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地盯著隐月,眼神充斥著希望,嘴巴一翕一合,双手因为激动不已把衣角攥得皱著不堪。还没认真细看,昔照的头又渐渐的埋了下去,眼睛变得暗淡无光,与之前截然相反。
「昔照,你究竟想不想离开这里?」
昔照抿紧了嘴,支支吾吾地说:「公子……这个……昔照不知道。」
隐月将昔照颤抖的小手紧紧的握在手中,轻声的问道:「昔照,你真的没有离开这里的想法吗?」
昔照挣开隐月的手,摇了摇头问道:「公子,即使我离开这里,我可以做什麽?」昔照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盯著隐月说道:「公子,昔照只想陪在公子的身边就足够了,其他什麽的昔照一点也没有想过。」
没想到昔照会这样回答,隐月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瞅著昔照颤巍巍的身体,双手揽著昔照的身体,轻轻的拍打他的後背,安慰般的说道:「昔照,我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愿意,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公子,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请你不要丢下昔照一个人孤零零。」昔照缩在他的怀里呜咽的说,眼泪一滴一滴的从眼眶滚落,打湿了隐月的衣襟。
「不会的,昔照。你就像是我的弟弟。我怎麽会舍得离开你呢?」
「真的吗?」昔照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眼泪婆娑的看著隐月。
隐月轻轻的擦拭昔照通红的眼睛说道:「那是当然的啦!」然後,紧紧的揽他入怀。隐月希望自己可以保护他,让他不受伤害。
昔照听了之後,嘴角微微的弯了起来,虽然他的眼睛还是通红通红,而且还伴有一颗颗滚烫的泪珠,但是昔照的心里是甜的。
昔照刚服侍完隐月洗漱,外面就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逐渐消失不见,却换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隐月公子,请问你在吗?」
昔照示意的看了看隐月,连忙走过去打开房门,看见迎面而来的人就是霞姐的得力助手──瑾纺。一身鹅黄裙衫的瑾纺急忙的跨过门槛,气喘吁吁的走到隐月的身前行礼说道:「隐月公子,丰公子一会要来。霞姐要我告诉你好好准备一下。」
隐月转过头,一面吃惊的盯著瑾纺,没想到他真的会来,而且是一大早就来。
难道昨晚他说的话是真的,可是自己对他一点也没有感觉,怎麽会答应他的要求。同时,自己已经准备妥当离开这里。
难道十王爷他真的对我……
隐月不敢想下去,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他有任何的交接。不是想好要和他好好见最後一次面,把话说清楚。他转过头,微笑著说:「昔照,你去准备一下茶点。」他又回过头看了看瑾纺,说道:「告诉霞姐,让他进来吧。」
「是的。」瑾纺得到她想要的答案,转身离开。同时,昔照也被隐月打发出去。
现在偌大的屋子里只剩隐月自己,他一个人走到梳妆台前,看著自己一双因为昨晚一夜无眠而留下的黑眼圈的眼睛,自嘲对著镜子笑了笑。
要来的始终要来的,挡也挡不过,还不如早点来,早挑明,早结束。
况且他们这些人只不过贪图我的容颜,假如没有这些浓妆淡抹,没有这些胭脂水粉,更没有这张倾城之貌。我是不是可以让他们全部死心,不再对我做无谓的纠缠。
隐月盯著镜中的自己,刚提起的眉笔,又放了下来。为了让他们全部死心,他决定用素颜去会见他。
没过一会,穿著一身紫衣的霞姐就带著丰公子来了。
此人并非彼人。
丰逸文,十王爷的二哥。
霞姐笑眯眯的零著丰逸文走进了月琴室,可一看见隐月憔悴的脸容,立即收住了甜美的笑容。本来很不爽,现在还发现他的脸上一点胭脂红粉的迹象也没有,气从心来。霞姐转过头看著丰逸文,弯起嘴角笑了笑。本来打算说隐月几句,可看在有客的份上,只好愠怒的盯、瞪著隐月。她转过头,笑眯眯的说道:「丰公子,隐月他穿成这样,请不要介意。」
她微怒的指著隐月的一身黛青色的衣服,怒喊道:「还不给我去换掉。」
丰逸文从上到下打量了隐月一身黛青色的长衫,摸了摸下巴,乐呵呵的说道:「霞姐,不用,隐月这样穿起来感觉还挺好看的。」
霞姐用手帕轻轻的盖在嘴上,打呵呵的说道:「丰公子喜欢就可以。」她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瞪隐月:「还好丰公子不介意,以後再让我看到你穿成这样,小心我告诉楼主。」
「是。」
霞姐转过头,堆著满脸笑意的说:「丰公子喜欢吃点什麽?我叫下人去做。」
「霞姐,不用了。」丰逸文微笑的拒绝。
「这哪能行啊。」霞姐看著隐月问道,「昔照,昔照……」霞姐喊了几声,见昔照没有应,愠怒的问道:「昔照人呢?大早上就学会偷懒,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昔照他刚离开,去准备早饭。」
丰逸文不好意思的说道:「既然隐月公子还没吃早饭,那我是不是来错时候?」
「哪有?」霞姐转过头,瞄了瞄隐月,「隐月,你怎麽还没有吃,难道你想客人服侍你吃饭吗?」
隐月低著头:「隐月不敢。」
「霞姐,你别怪隐月,是我自己来得早,刚好碰上了隐月吃早饭的时候。」丰逸文温文儒雅,使得霞姐无话可说。
霞姐转过头,看著身後的瑾纺,说道:「你去厨房看看,要昔照准备一点小吃上来。」
「是的。」瑾纺微微一弯身,离开了。
霞姐说了几句,也离开了。
霞姐走了之後,房间只剩隐月和丰逸文。隐月接触他仅有昨晚那段时间,不知道他这次的到来,是打著什麽名号来的。
隐月拉开凳子坐下,托著下巴直视著丰逸文,毫不客气的问道:「丰公子,你来这里找我所为何事?」
「你猜。」丰逸文抿著嘴笑了笑说道,「隐月公子,难道你看不出吗?」
隐月摆了摆手,眯著嘴说道:「隐月我只不过是一名琴师,哪有王爷见识渊博?说起来,还是二王爷比较厉害。」
「哦?」丰逸文玩味的盯著隐月,「我不觉得。」丰逸文托著下巴,瞅著隐月:「你就把你想说的说出来就可以。」
隐月上下打量丰逸文,不知道他的葫芦里面究竟卖的是什麽药。他要我说,我就说,岂不是我一点面子也没有。而且一旦说了出来,场面就会变得很尴尬,还不如不说。既然知道,心照不宣就可以,为何要说穿?
「怎麽?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我不能被他小看的。隐月瞅著丰逸文,微微一笑:「那恕隐月直言,二王爷来这里,无非是为了十王爷。想要我离开十王爷而已,你觉得隐月说的对吗?」隐月偷偷地瞄了瞄丰逸文,可他依然笑眯眯的盯著自己。隐月继续说道:「二王爷,这你大可以放心,隐月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自己对十王爷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所以二王爷担心的问题,都不是什麽大问题。」
「隐月你确实比我想象中聪明,不愧是小轩看中的人。只不过你看错了。小轩为人十分执著,一旦确定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务必也要得到,哪怕粉身碎骨。」
隐月眯起嘴角,轻声说道:「二王爷,你未免把隐月我小看。他想带我走也得问一下我的意见。假如我不愿意,他还是带不走的。况且隐月将在今年八月多的时候会带著昔照永远离开映月楼,离开金陵。所以二王爷你放心就可以。」
「这当然是最好不过,可是在这期间发生了什麽,本王和你是不能预计得了。所以,你现在就去拒绝他,立即找个人带你走,否则他会一直纠缠著你。」
「隐月明白。」我也不想和你们扯上任何关系。隐月微微一笑,道:「我会的。今晚见到他,我会说清楚的。」
「记住你所说的话,否则……」
「没有否则,因为它永远都不会出现。」
「那好吧!本王就不打扰你休息,本王在此别过。」丰逸文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处於身後的隐月站了起来:「要我送你吗?」
丰逸文回转身,摆了摆手,说道:「不用。」然後略有所思的大踏步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