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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有话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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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被碰触的本人也还没有真正反应过来。
    “手脚能动弹吗?”萧见深问。
    刚刚从沉睡中醒来的傅听欢总算醒过了神。他看着萧见深,神色里有恍然之色,眼眸中却持续存在着一种极轻微的迷惘,但他的回答倒是干脆:“……不能。”
    于是药碗就出现在萧见深手上,勺了药汁的汤匙则抵住斜靠在床上的人的嘴唇。
    泛白的嘴唇被粗瓷轻轻一压,似乎多了一点血色。
    接着匙中的黑色药汁便被薄薄的红唇一口一口抿尽了。
    “你受了很重的伤。”萧见深将一碗的药都喂入傅听欢口中之后,方才开口,“大约一旬左右才能恢复行动力。你这次的无妄之灾说来倒是因我而起,若你有亲朋好友,我便将你在此的消息告知他们,若你没有其余亲朋好友,就索性与我一起在这里呆上几天好好养伤,如何?”
    傅听欢的神色依稀间有些古怪。
    这样的古怪在萧见深刚刚端起药碗用汤匙喂他喝药的时候就出现在他的脸上了。
    萧见深不能从傅听欢的面孔中窥探出傅听欢究竟是怎么想的,只听傅听欢以一种略带询问的口吻说:“殿下……为何说我受伤是因为殿下?殿下又是为何在此?”
    这奸细做得倒是敬业极了,刚刚脱离危险就自动进入角色。萧见深这样想着,也不耽搁回答:“去琼楼的刺客是为刺杀我而来。我来此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情。贤弟如上次一样叫我萧兄就可。”
    傅听欢心中轻轻一动,有了萧见深这一句话,他倒是对昨夜第二批来到的刺客的身份豁然开朗——但显然萧见深并不知道去琼楼的刺客有两批,且第一批只是冲他而来的。
    有了这样的概念,傅听欢顷刻就发现眼下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倚着枕头虚弱地咳了两声,说:“我在京中并无亲朋好友,只怕要麻烦萧兄……”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人轻轻抱起,再一次平放回床上。
    不同于最开头的来不及反应,这一回傅听欢眼看着萧见深的面孔凑到自己不过一掌的距离,他的眼睛能直看见对方眼睛的深处,呼吸似乎也与对方的呼吸纠缠。
    他本极为讨厌与人这样近距离的纠缠。
    但不知是否是因为萧见深容颜太过叫人高山仰止的缘故,他竟没有多少厌恶,反而觉得惊鸿掠水,模糊间升起了个什么捕捉不到的感觉……
    萧见深把人平放下去之后就敏锐地发现傅听欢再一次走神。
    他以为对方是想着如何摆脱眼下的困局,也不在意,只想着防守再松一些,让对方能与幕后之人频繁交流才好,便去拿挂在门口的斗笠和放在斗笠里的布巾,先将布巾自下巴开始如裹绷带似地将脸层层遮到鼻梁之处,只留两只眼睛视物,再将斗笠戴于头顶,确定正常人都不能透过斗笠与布条看清楚自己的容貌之后,才推门离去。
    身后看见了一切的傅听欢:“……………………”
    救了一个奸细的日子对萧见深没有太大的影响,京中的一切事宜自有他身旁的人负责,他乔装打扮出了京是为土地一事,现在的一切行动自然也围绕着这个目的展开。游方的郎中在短时间内走几个村子都不奇怪,而当生病的人来寻医问药的时候,也总乐于和大夫拉拉关系说说家常。
    在一切消息散乱但有条理地被收集的时候,萧见深与傅听欢的相处也在继续。
    照顾一个病人远不如众人想象的容易,但也并没有难到哪里去。
    至少对萧见深来说是这样的。
    他在傅听欢伤势沉重不能动弹的最初几天里,不止熬粥煮药,甚至还帮对方擦洗身体,更换衣物。
    裹在衣服之下的苍白躯体身上的种种伤痕已经收口,但横越在躯体上的伤疤也许此生都不会消褪。
    萧见深第一次见到对方的*的时候还有些讶然,身怀武艺之人身上难免有些旧伤,但傅听欢身上除了这一次的种种伤痕之外,竟再无其他明显的伤口,简直是精心为卧底而准备的。
    因为这样的念头,萧见深难免盯着傅听欢的身体看了一会。
    傅听欢:“……萧兄在看什么?”
    “贤弟如昆山美玉,这些伤痕便如玉中生裂,等回京之后我便为贤弟拿来灵药抹去伤痕。”萧见深说。
    傅听欢:“男子难道还像女子一样在意这点东西?”
    若不在意,你的躯体只怕未必如此完美。萧见深淡淡一笑,只道:“美非得分个男女吗?”
    傅听欢……神情略显复杂。
    这样的复杂,就和他发现萧见深居然会劈材烧饭、会洗衣熬药、还会帮他擦洗身体,帮他解决生理需求时一样的复杂。
    若只这样,傅听欢还疑心萧见深是否有别的打算,但这些日子他已和自己的手下联系上,从种种渠道传来的消息让他不得不认定,萧见深那一日烧了酒楼一方面是为了庄王,另一方面只怕也是为能巧计将他逼入琼楼。
    否则一个太子本要去住的园子,再是有所计谋,也不可能非得把自己的屋子与人吧?
    他自诩铮铮男儿,一心飞黄腾达做那人上之人,当然从来没有想过,有一位本身人上之人的男子竟肯如此放下身段,只因喜欢就伏低做小如同女子一般,不假他人打理一切乃至那些污秽之事。
    哪怕傅听欢本身只为从萧见深这里得到一样事物,看着这样不见一丝勉强的萧见深,也忍不住在心中将那不能说出口的话来回绕上几圈:
    这样真的值得吗?……就因为,喜欢?

  ☆、第8章 章 八

萧见深只觉最近傅听欢的反应越来越慢,似乎和他第一次在华亭宴中见到的那位意气风发才思敏捷的青年才俊不似同一个人。
    他多少有些纳闷,推断也许是受伤的后遗症,同时再一次询问:“养了几日脸色好多了,茂卿要不要试试下地,与我一起出去走走?”
    傅听欢并非没有听见萧见深的这一声询问。只是刚才心态太过复杂和诡异,叫他一时漏了自己的声音。现下再听见询问,他的目光一转,落到萧见深每每出行都要使用的斗笠与布条上,微微一笑说:“萧兄知晓易容吗?弟不才,恰好通晓一二。”
    萧见深目光落在傅听欢身上。须臾,他坐到了傅听欢面前。
    两人面对面坐着,傅听欢因为自身伤势问题,所以靠坐在床上,正披衣散发,有一种弱不胜衣之感。
    萧见深的目光停留在傅听欢身上。
    更准确地说,他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傅听欢手中的动作上。
    易容之术,不管是书中还是其他渠道,萧见深都曾听说一二,也曾碰见过易容之人,但要详细到具体步骤,就不得而知了。因此当傅听欢一一演示步骤的时候,萧见深看得尤为仔细,当傅听欢的一只手碰到他面孔的时候,他的目光也随之投注在傅听欢的脸上。
    这个世界上绝少有人能在这样近的距离里与萧见深四目相对。
    饶是这几日已于萧见深有过极端亲密接触的傅听欢,在见到对方专注得好像所看着的人就是他整个世界的目光的时候,也忍不住偏了偏自己的眼睛。
    气氛忽而变得有些奇妙。
    但萧见深并没有发现这种细微的变化,他只奇怪于对方目光游移手下的动作却分毫不差——这对习武之人来说当然并不困难,但问题是薛茂卿难道忘记了他并没有在自己面前展示武功了吗?
    这究竟是因为对方受伤所以反应不灵敏,还是用故意走神这样的方法来一点点麻痹他的警惕性?……萧见深不能揣测幕后真相,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薛茂卿既然已经露出了破绽,就代表着只要他再加一把劲,早晚能顺藤摸到薛茂卿背后的人。
    脑海里这样的思索并没有影响萧见深对于傅听欢易容步骤的关注。
    对方的动作越快,他的精神就越专注。等到傅听欢越来越漫不经心,本要抹向他眉梢的东西直要碰见他眼角的时候,萧见深一下子抓住了对方的手。
    外表看似纤细的手腕实则筋骨结实,血肉丰盈。
    傅听欢这时回过了神,他最近在萧见深面前走神走得自己都看不过去了:“差不多了。不过我曾在京中和萧兄接触过,若这样走出去,只怕会引人联想,萧兄稍等,我也修饰一番……”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他手中的东西已经被萧见深拿走。
    萧见深用手指托起面前人的下巴,他将手上易容用的种种东西,按照傅听欢刚才的演示,一一按步骤用回对方的脸上。
    他的手指抚过对方的眉、眼、唇,就像他这两天揽过对方的腰、臂、腿。
    这一段的时间里两人并非没有更亲密的接触,但像这样直接碰触对方的面孔、将自己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对方的脸上,对萧见深而言,还是第一次。
    对方有一张……很特别的面孔。萧见深想。
    并不是缺乏男人的英气,不管是对方高挺的鼻梁还是略薄的嘴唇,都正显露着一种隐约的锋芒与冷酷。但这样的锋芒与冷酷似乎又恰到好处的掩藏在对方整个柔和的轮廓之下,让人只能看见他显露在外的风流、不羁、以及……美丽。
    他手中的笔在傅听欢眉上轻轻一扫。本来英挺的眉头便宛转如蛾眉。他再用手指沾了些碗中的胭脂,扫在对方的唇与颊上。
    宛转蛾眉斜凤眼,玉鼻红唇桃花面。
    院里的花,屋中的人。不知人美或花美。
    萧见深凭着感觉给傅听欢画了一个既不相同又最适合对方的易容。放下笔的时候,他也只想到“面如好女,顾盼倾城”这几个字。
    他对傅听欢说:“如此即可。”说完又赞道,“茂卿貌若神人。”
    傅听欢方才转脸看向屋内铜镜,不出他的所料,镜中已变成了与“薛茂卿”那张面孔并不如何相似的另外一张脸。
    一张极为美丽的,让人只觉安能辨我是雄雌的脸。
    太子心机深沉——太子心机深沉——
    这心机用在钓男人上面,还真是深沉得如神来之笔不带火气啊!
    他再转向萧见深,眸中神色已经似恼非恼,似笑非笑了:“原来萧兄才是此中好手。”
    “贤弟教得好。”萧见深坦然说。他自幼聪慧,少有事物能将他难倒,易容不过小道,他看着傅听欢做了一遍之后便掌握了七八分。但他并无炫耀自己的必要,便将一切功劳归于傅听欢。
    不想傅听欢听后,眉间越恼,脸上越笑,倒再没说什么了。
    从小院出门,行不过数步,就见阡陌小道,河堤垂柳,炊烟袅袅,鸡鸣狗叫,一只老黄牛正在田中散着步,而坐在田埂间的老农抽着旱烟,穿着短卦,衣袖与裤腿均高高的卷起,面孔如同干裂的土地那样布满皱纹。但当看见萧见深与傅听欢远远来到的时候,他立刻探起身子,相隔老远就热情而带着局促的招呼说:“郎中和秀才爷出来散步了——”
    傅听欢这时才知晓萧见深是怎么向外介绍自己的。
    有了这一位老农的招呼作为开头,接下去,一个一个村人从两人身旁经过,那些男男女女总会打声招呼,十分尊敬地问声好或说声“大夫和秀才爷慢慢散步呢”,便不多做打扰的离开了,偶尔还有几个年纪还小的孩子远远地以一种敬畏或者憧憬的目光看着两个人的身影。
    没有哪怕一个人在意萧见深脸上的布条与斗笠。
    他们绕着并不大的云桂村走了一圈,踩着沙沙的黄土地,路过刚插入秧苗的田地,途经村口那株硕大的老树,来到了天波河边。
    一场春雨一场绿。
    两人并肩站在河岸之上,重伤未愈,刚刚能够下地的傅听欢哪怕是慢慢走了一圈,也感到胸闷气急,额头冒汗。就这样还是萧见深陪着他,以比女子行走还慢的速度缓缓走上一圈的结果。
    傅听欢深吸了两口气,附近没有他人,他随口笑道:“不想太子在这个小村子里这样受人欢迎,就是缠着自己的面孔,那些东家西家南家北家的女儿也争先恐后地想要——”
    他有些站立不稳,正轻微颤抖的身体忽然被人挽了一下。
    萧见深的一只胳膊横在他的腰腹之间,这是他上半身唯一没有伤口的地方。
    萧见深的目光先停留在傅听欢脚前不过一尺之处、扎根在泥土之中的新绿秧苗。他感觉到手臂之下的身躯正一阵一阵地发热与颤抖,疼痛总让人难以忍耐。因此为防傅听欢站立不稳踩到脚下的作物,萧见深一直保持着侧身单手揽住对方的姿势,一直到那些能感觉的颤抖渐渐平息之后,他才收回手,顺势一弯腰,拔起了田地里一株和秧苗抢养料的野菜。
    这株野菜高不过一尺,顶端有白色小花,叶片如指甲壳大小,呈心型模样,是萧见深少时曾食过的东西,叫做荠菜。
    他对傅听欢说:“感觉还好?”
    “没有什么。”
    他随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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