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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32、失散 。。。
奚吾身不由己,被套住他身子的那个大袋子拖着,磕磕碰碰一路被拖着走去了不晓得哪里,心中很是惊慌。
是平安?还是九王?亦或是带走洪景的那些人发现了?还是……劫匪?
他心下迅速盘算着,想不出甚么脱身之策。肩膀上的褡裢被这样拖拉着,几只瓶瓶罐罐掉了出去,在袋子里被拖得叮叮咣咣响,偏偏他被套住拖走的姿势是脚前头后,于是那几只瓶瓶罐罐便恰在他的脑袋边上拼命颠倒摇摆,只撞得他头昏眼花。这还不算,没多久,却被拖到了好似河滩的所在,身下无数石头疙疙瘩瘩,袋子里越发响成一片,奚吾勉力护住头脸,其他地方却无力顾及,只觉得周身各处无处不痛。
便在奚吾觉得那些人怕是要这般拖着他走到死时,袋子却停下了。有几只手隔着袋子用力按住他的肩膀腰腿,随即面前陡然一亮,一人持一把牛耳尖刀破开袋子,刀尖雪亮,直直逼住了他的脸。
奚吾一动不能动,又被刀尖指着,索性一言不发,等着那人说话。
但见那人年岁不大,约莫十五六上下,满头乱发用一根布条胡乱扎起来,脸色黝黑,一双眼睛却甚是明亮。
此刻,这双明亮的眼却恶狠狠盯着奚吾,大声问道:“你将我阿娘拐去了哪里?”
奚吾先前心中转了多少念头,猜测了无数对方的开场白,却全没料到对方会冒出这样一句话。
“我初来此地,从不认识你阿娘是哪个,这个拐字却从何说起?”
那少年咬着嘴唇:“你还要狡辩!你们两个贼汉子来到镇上,明明带了好些钱却不敢住客栈,还偷偷摸摸买脂粉,买妇人衣衫,分明是拐子!你们今日到了镇上,今日我阿娘便走丢了,定是你将她拐走要带去别处发卖!快还回来!快还回来!”
奚吾哭笑不得,原来受这等大罪,起因竟是一场误会。眼见得立在周遭的大都是先前吃过他点心的几个,连阿四也在其中,显然是孩子们见他可疑,趁着他与阿四去买衫子的当口,其他几个跑去通知了这个持刀的少年,一群人趁他不备捉了他,问他讨那少年走失的阿娘。
然而这场误会却是不好解释的,他总不能对这几个孩子说出自家身份,只得随口编个故事,说此番出门是随着老父亲去望亲戚,亲戚家有个表妹与他两个如何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只是表妹尚未及笄,这番情意却不敢明说,只得偷偷买些脂粉送她,那两件衫子则是准备送与姨娘的见面礼。
费劲唇舌解释半天,末了还一口气背了好几章《论语》,证明自家是正经读书人,不是甚么拐子,那几个少年还是不信,一径喊着越读书越长坏心眼,他越是读书人,就越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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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他是坏人!
奚吾被这一群少年缠住,推推搡搡,百般辩解都无济于事,心下也有些恼了,用力甩开捉住他肩膀的两个人,正色道:“你有甚么证据证明我拐了你家阿娘?只凭我读过书,买过脂粉和妇人衣衫就定罪,天下便没有这个道理。若你当真有理,便去寻里正来,是非分明,叫他看个清楚,是我的错,我宁愿认罪伏法,不是我的错,你们这样用刀苦苦相逼,一旦伤了我些须,便是伤人之罪!不单你要挨板子,其余那些个帮你的,也脱不了个帮凶的罪名!”
那些少年原先见奚吾长得清秀,又是一派斯文,只道是个文弱书生,他们一吓唬,便能如实招了。若当真是他拐走的,能找回生哥的阿娘,便是大功一件,镇上哪个会不夸他们能干!即便不是他拐走的,吓他一吓也没甚么了不起。此刻却见这个“文弱书生”忽然发起威来,说出来的话条条是道,看样子也似乎确实是冤枉了他,再听到“挨板子”“帮凶”甚么的,心中便有些害怕了。
便在少年们面面相觑,不晓得接下来该怎样做的时节,忽然远处有人一路喊着一路望这边跑过来。
那人越跑越近,衣襟散开,一颗大肚子上下颠飞,边跑边喊:“贼小子!还我杀猪刀来!”
“是杀猪郑!”少年们一声惊呼,“快跑!”
只听一声唿哨,那些少年呼啦一声散开,便望着不同的方向奔逃而去,阿四依旧是跑得最快,遥遥跑在了最前头。
那个持刀的少年先是“叮”一声将刀丢在地上转身就逃,逃了几步又停下,回头望了奚吾一眼,咬了咬嘴唇,忽然又跑回来,抬头望着奚吾认真道:“如果我冤枉了你,你可以打我一顿出气,我绝不还手,但哼一声,不是好汉!如果你当真拐了我阿娘,我迟早有一天会杀了你,找回我阿娘!”
奚吾点头:“好,若是我拐了你阿娘,我便站在这里等你杀,也绝不还手,但哼一声,不是好汉!”
那少年眼圈一红,拔脚就跑。
过一会,杀猪郑气喘吁吁跑到奚吾跟前,捡起地上的杀猪刀,用袖子使劲抹,口中骂道:“小兔崽子敢偷我的刀!哪天被我捉到了,割了你们的耳朵下酒!”
他嗓门很大,不少没跑远的少年都听到了,其中一个淘气的便背转身,一壁倒退着往后跑一壁对着杀猪郑挥手:“有本事来捉啊!来啊来啊!”
杀猪郑举刀用力挥了挥,大声喊:“老子那是懒得追!”
少年们便哄笑着远远跑开了。
杀猪郑看看奚吾,将手在身上来回抹了几把,便伸过来扶他:“那几个小兔崽子手底下没轻没重,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奚吾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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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也没什么伤口啊……怎么满头满脸又红又白的……”杀猪郑绕着奚吾转了一个圈,也糊涂了。
奚吾恍然大悟:“啊,那是褡裢中的胭脂米粉甚么的掉出来碎了,糊在了头脸上。”说着提起褡裢给杀猪郑看,果然里面的东西都掉了个七七八八。他望河边走上几步,对着河水一照,自家先忍不住笑出来了。其他的还好说,那盒胭脂混了粟米粉的效果实在惊人,便如打出了脑浆一般,红红白白很是怕人。想想,先前自家便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做义正词严状,着实好笑。他连忙掏出汗巾,便就着河水擦洗起来。
杀猪郑摸摸后脑勺,也憨憨地一笑:“这位小哥是头一次来丰水镇罢,有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先来我家吧,让我浑家烧些热汤与你洗洗,这件衫子只怕洗不出了,你可有换洗衣服?不是老郑小气,实在是我的短衫你穿着都嫌大。”
奚吾连忙摆手谢道:“不用不用,多谢盛情。小可已有了住处,且尚有同伴在镇上相候,郑大哥且自便,小可这便要回去了。”他又冲杀猪郑拱了拱手,“告辞。”
杀猪郑张了张嘴,又犹豫了一下,眼看着奚吾举步就走,才忍不住喊了一声:“你那个同伴可是个老汉?约莫五十多岁,高个瘦瘦的,与你两个借住在镇上张裁缝家的?”
奚吾一下子愣住了,回头答道:“是。”
杀猪郑又挠挠后脑勺:“那个,如此就对了。便在不久前,那人被几个穿着官服的人给带走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吃了甚么官司,走得匆忙,张裁缝家的房钱还不曾结,他家人又胆小,不敢去讨,正好你还未走,无论怎样,好歹与张家些钱钞,不枉他们吃那一场吓。”
奚吾这一惊非同小可。官服?
李继周那样一个人,便先帝也尊他一声先生,甚么官儿敢抓了他就走?
“请问郑大哥,镇上今日可来了几辆马车,车上坐了好些生人,其中还有个像宫里的公公似的人物?”
“不曾,今日镇上只来了你们两个生人,另外就是那几个穿官服的了。”杀猪郑答道,“小哥……你们不是犯了甚么官司,躲到镇上来的罢……”
奚吾勉强笑道:“怎么会,若是犯了官司,此刻早有官差拎着铁链来锁人,怎会容我在这里逍遥。便是与小可同行那老者,亦是年高德勋之人,向为人尊重。此事定有误会,我总要问个究竟才好。”
他不敢再耽搁,急匆匆告别了郑屠户,便直奔丰水镇上张裁缝家而去。
张裁缝夫妻见了他果然很高兴,连忙扯住了讨钱,奚吾也不多说,如数补齐了原先答应的房钱,问道:“那人走时,可留下了甚么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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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裁缝摇头。他家婆娘却说:“不是有个……”
张裁缝用力踩了他家婆娘一脚,陪笑道:“无有甚么口信。”
奚吾又摸出了十几文钱塞在张裁缝手里,恳求道:“无论他留下了甚么,我都要,费多少钱,我出。”
那张裁缝为难道:“他倒是留下了个包裹,却不是与你的,只说待有个年老的婆婆来取时才能给她,你出多少钱,也是不能卖与你的。”
奚吾想了想,又问:“我能去看看我们先前住的那间屋子么?”
“这个没问题,你交的房钱是到明早,故那间屋子还留着,原样未动。”
奚吾谢过了他,便独个回了那间房,紧紧关上门,自门背后开始细细找寻。
房子正中还摆着那只大木桶,里面的水早已凉了,桶边上还胡乱搭着一条白巾子,满地水渍,似乎是李继周才从桶里出来,还不曾收拾停当便被人带走了的模样。
李继周背的衣服包裹,他背的装什物的竹筐全不见了,连他先前换下的脏衣服都不见踪影,榻上整整齐齐,无有睡过人的痕迹。
奚吾在房内转了一圈,目光便落到窗前那口大箱子上。那口箱子落着锁,是主人家的物事,记得进屋时他还与李继周说笑过,说这箱子纹饰朴拙,说不定是多少代传下来的物事。当时箱子上分明甚么都没有,此时,却盖了一块大大的青布在上面。
他轻轻掀起那块青布翻找,果然在布下面寻着了一张短短的字条。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易容术神马的,在小说里写得很神奇,我一直对之抱有怀疑态度,翻了好多资料,都不得其解。现代化妆术已经很奇妙了,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但也没法子将A变作B,旁人还全然认不出,琢磨着这个大概是小说家夸大的结果,但要仅仅是改变一个人的面貌,瘦子添成胖子,塌鼻梁变成高鼻梁,正常人扮作驼背,黑头发染成白头发甚么的,想来应该还能做得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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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易容 。。。
半夏二钱,僵蚕一钱,天南星二钱,莱菔子一钱,紫苏二钱,石膏二钱,附子二钱,土中闻三钱。
酒煎,月下清露为引。
这张简短的方子看得奚吾莫名其妙。这些药功效芜杂,且好几种有大毒不说,只半夏和附子两个同用便是大忌,李继周怎么会开出这么一张方子来?这又是治甚么怪病的呢?
然而字条上便只有这些,奚吾翻来覆去在房中各处找,却再找不到别的甚么了。
他捏着字条立在窗前正自凝神思索,忽然自窗外飞进来块甚么物事,“咚”一声打在他头上,又掉落在地,是个小泥块。
他摸摸头,向窗外探出头去,恰恰又在此时飞来了第二块小泥块,他连忙望旁边躲开,出声喝问:“谁?”
窗外是主人家的菜园子,外面围着一圈篱笆,篱笆再望外是一片平地,一眼望得到头,并没有甚么人影。奚吾找了一圈未果,摇摇头刚要关窗,忽然窗根下面有个很低的声音说道:“慢关窗!”
他一低头,却见窗根下面蹲着个少年,面色黝黑,脸上嵌着一双极明亮的眼睛。
“这是你叫阿四买的妇人衫子,还你。那些打碎的胭脂水粉甚么的,我没钱赔,总不能去染坊偷些茜草、乌柏叶给你,这样,我送个消息当赔罪,成不?”那少年此番手中却没刀了,怀中倒捧着一团鼓鼓囊囊的物事,想是他说的衫子。
奚吾摇摇头:“我不用你赔。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都叫我生哥,还没大名。你叫甚么?”
“……你就叫我先生罢。你娘找到了?”
“啧,哪有这样年少的人做先生的,明明大不了我几岁,偏一副老气横秋样。我娘找到啦,先前是冤了你,你别生气。”
奚吾当真喜欢这少年的爽直,因笑道:“那么,你叫我韦大哥好了,这个总成了?”
“成!”生哥点点头,又道,“我给你送个消息,你以后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