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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吾当真喜欢这少年的爽直,因笑道:“那么,你叫我韦大哥好了,这个总成了?”
“成!”生哥点点头,又道,“我给你送个消息,你以后便不要再记恨我。今日你在街上东买西买,怀里总有掏不完的钱,镇上有人盯上你啦,晓得你明日一早要走,计划着要在路上截你来着。你要没甚么事,便在今晚抄小道赶紧走了罢。”
奚吾一愣:“好。可是我来时走的大路,却不晓得出镇的小路怎样走。”
“唉,我不帮你总是不成。你赶紧收拾东西,等天黑了我带你出去。”生哥叹口气,站起身将衣服包裹丢进窗子,用手一撑窗台,跳了进来,“不过得先洗洗头脸,你头发里全是米粉猪油,半夜里招狗。”
奚吾便点点头应了,也不与主人家讨热水,就着李继周用过的那桶洗澡水,用皂角细细洗了几遍头发,只是衫子脏得狠了却没法子换洗,有些为难,回
33、易容 。。。
头瞟见生哥带来的那包衣服,一个荒唐的念头浮了上来——师叔祖先要自家去买妇人衣衫和那些个很像易容用的物事,后又说有包裹要留给个老妇人,莫不是要自家扮作个老妇?
他苦笑一声,问生哥:“你可有大一些的衣物?我买你几件做替换。”
“上月李家阿婆与我件旧夹袄,我穿着还嫌大,可以把你替换,只是这时节穿夹袄热得很,不知你肯不肯。”
奚吾连忙答应,生哥却不要他钱,转眼就跳出窗户取夹袄去了。
他也只好讪讪地收回手,开始收拾包裹。要带的东西不多,只取箱子上那块大青布将两件妇人衫子包了,李继周那张字条妥妥当当地收在小荷包里,也就完了。
没一会,生哥便抱着件褐色葛布短袄转回来,布色已洗得旧了,也补了好些处地方,好在干净齐整,奚吾谢过他,便穿戴了起来。换好了站在那里,生哥左看右看只不住地打量。奚吾笑着问:“怎么?”
“别扭。”
奚吾打眼瞅自家身上,却哪里别扭?
生哥蓦地恍然大悟:“你手脸都生得白,这么一打扮,倒像个富贵郎君扮穷人一般,怪道这样别扭。你别动,我与你抹抹脸就好。”
说着便捉起奚吾先前那个脏污了的衫子,找准一处染了大块黛青的所在就望他脸上手上抹,左抹一把,右抹一把,抹了半天才收手,勉强道:“便这样凑合罢。”
此时天已渐渐黑了下来,镇上有些富足的人家已起了灯火,泰半地方还是黑黢黢的。生哥领着奚吾跳出窗户,穿小巷过田埂,走得迅捷异常,与白昼无异,想是这些路他平日里都走得熟了。
眼瞅着前面便是小树林,望出去只觉林中漆黑一片,奚吾便有些踯躅。生哥悄声道:“过了林子就进山了,到那里才好点火把,现下还不行。你牢牢跟定我,不怕。”
奚吾被他扯着,不由自主迈步进了树林。
怕么?怕的。再不谙世事,经过两年前那些事也晓得些人间丑恶了。只是对着生哥的脸,奚吾却生不出半丝怀疑的念头来。
这少年的一双眼太纯真,说话做事又太爽直,只让人觉得,这样的人作伪竟是不可能的。
因此,怕是怕的,脚步还是紧紧跟了上去。
生哥牵着奚吾的手在林中快速穿行着,很快便到了密林中的一条小道上,道旁古木参天,把月光星光尽遮住了。生哥放开他手,只说了一句:“等我。”便重新没入了道旁的密林中。
夜凉如水,奚吾立在漆黑一片的林间小道上,听着生哥踩在落叶上的沙沙脚步声一路走远,过一会,林子深处隐约有夜鸟惊飞,随即便亮起了一点火光,那火光越来
33、易容 。。。
越大,最后是生哥擎着一支松枝火把的身影立在眼前。
“这枝引着的你拿好,留神不要叫滴下来的松油烫了手,另外两支你背在身上,出山还有很远的路,一支只怕不够。”生哥脆着嗓子叮嘱完,拍拍手笑道,“剩下的路你自个走吧,望北顺着路走就能找到去巴州的官道。我得回去啦,不然我阿娘半夜找不见人,又要哭。”
奚吾沉默地点了点头,生哥便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夜深了,密林中的风很冷,丝丝缕缕沁入骨髓。
奚吾盯着那支散发着异样香气的火把,等了一阵,忽然低声问道:“你是谁?为甚么要引我来此处?又是用的甚么法子骗得这孩子为你做事?”
林中响起一阵笑声,便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不片刻,一人自树间走了出来。
“哪里用得到个‘骗’字?我只消穿着这身官服站到他面前,说你是逃犯,他会不信么?便巴不得要帮我做事,好为民除害。”
松枝的火把哔哔剥剥响,洒出来的光或明或暗,光影中,只见来人一身漆黑的袍子,外衬同色锁子甲,身背一把五尺长弓,腰悬宝剑,满头黑发在头顶紧紧束了个发髻,玉面朱唇,眉眼飞扬。
“平安!”
平安郎目光明亮的好似一把火,灼灼盯着他,脸上带着极其可怕的笑意:“你叫错了。我姓王,名选,字鹏飞!”
奚吾紧紧抓住手中的火把:“恭喜小官人改名。只是你费恁多苦心引我来此处,究竟是为了何事?”
平安郎忽然一个箭步冲上来,左手牢牢扼住奚吾的咽喉,用力捏紧。
奚吾立时气息难舒,手也没了力气,火把自手中脱落掉在地上,火苗却一时不灭,只暗下去许多,在地上冗自慢慢烧着。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便在徒劳的挣扎中,却有一只冰冷的手摸上了自家的脸颊:“先生?先生可睁睁眼罢。看看这是甚么?”
随着这话,奚吾的咽喉处便得松了一松,他睁开眼望出去,只见一只手五指舒张,端端正正立在他眼前。
这是一只曾经非常漂亮的手,手指修长纤细,骨节均匀,肤色白皙,指甲圆润。
只是现在,这些全看不到了。
自手腕开始到手指,整只手布满了铁制的筋骨,一直连到了五根手指的关节处,其中食中二指黝黑发亮,纯以机关组成,结构极其繁复。仔细看过去,那两根铁手指的根部竟是牢牢嵌入了平安郎的残余指骨之中,而手心手背的各处铁筋骨,也都探出了无数细小的铁链,深深钉入他的手骨,与各处关节相连结。
这是一只极其精妙的铁手,竟可使得两根铁打的手指活动起来。这只手可算得是一个
33、易容 。。。
奇物,制作这只手的人也可称得上是个奇人。
只是,它永远也不能变成一只真正的手。
平安郎慢慢捏拢这只手,再舒张开,寂静的夜风中,可以听得到他手上各处机关微微作响。
“这东西有趣么?我觉得很有趣。”他转动着手腕,眯着眼睛看手上偶尔闪过的铁光,“就因为你,叔叔竟狠心切断了我的手指,实指望我从此成个废人,再也拆散你们不得。你们不曾料到罢,我断了手指还能弄两根假的换上,段先生的手段可谓巧夺天工,独一无二。只是他现如今却已经呜呼哀哉,这世上从此再也没人能打出这样神奇的物事。若是我现在弄断了先生的手指,却不晓得先生有甚么法子再弄两根手指来换上?”
他笑着,伸出那只可怕的手,便轻轻握住了奚吾右手的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那个诡异的方子:
中药配伍中,半夏和附子是相反的,除非事先用姜治过,降低些药性,否则是很难同时出现在一个方剂中的,生附子和生半夏合用,又不佐以生姜,我至今没有在任何我能找到的方剂中看到过。《本草纲目》里提到的十八反就有乌头反半夏,这里的乌头和附子是一类植物。
这张方子是我胡写的,估计里头相反相冲的药还有,那些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编这方子要的也不是药效,大家就别深究了。
话说,有人猜出来这个方子究竟什么意思了么?
关于茜草乌柏叶什么的:
古代的染色剂多从植物或矿物中提取。
赤色先用赤铁矿或朱砂,效果不好,容易掉色。从汉代起大规模种植茜草,以明矾为媒染剂可染出红色。媒染剂甚么的,生哥不懂,所以就没提。中国古代将咱们所说的原色红称为赤色,称橙红色为红色,这个是称呼上的变迁,影响不太大。
黄色早期主要用栀子,从南北朝开始又有地黄、槐树花、柘(音zhe)黄甚么的,其中柘黄染出的织物在月光下是泛着红光的赭黄色,烛光下是赭红色,色彩鲜艳变幻奇妙,从隋朝开始成为皇帝的服色,后世通称赭黄袍的就是这个。
黑色过去主要用橡实、栎实、冬青叶,乌柏叶,莲子壳甚么的,近代才改用硫化黑。
青色用靛蓝,自蓝草中提取,例如马蓝。这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典故出处。
原色青、赤、黄、白、黑是五原色,将原色混合可以得到间色,再通过各种染色工艺就能染出无数色彩斑斓的布料来,比现代染出来的东西一点不次,很厉害。
关于平安身上那张弓:这张弓是按照苏格兰长弓的一般长度设定的,也就是1。5米长,换算成中国古代的计量方法,大概五尺。
苏格兰长弓与中国的复合弓相比,苏格兰长弓是单体弓,弓身长,只能用于步兵。它的弓臂比较长,可以弥补拉力的不足。
复合弓比单体弓短,更适合马上作战,但由于复合弓短,要射出同样力度的箭,弓体就要非常的硬,拉开要更费力气些。
因为平安右手食中二指没了,九王找人给他做了两根铁手指,铁手指是人造的,不够灵活也不够有力,所以右手没有足够的力量开弓,只能让右手做前手,左手做后手拉弓弦。
在我能查到的常见的前手姿势中,有一种是右手拇指抵弓,食指前伸承镞,中指无名指小指握住弓身。这种姿势对食中二指要求算最低的了,但平安的中指毕竟使不上力气,前手力量就会不足,我担心他拉硬弓拉不开,所以就让神通广大的九王寻摸了个紫杉长弓来给他玩。
紫杉这东西我在网上查了很久,国产的紫杉和苏格兰长弓用那种紫杉看来很相近,我就把两者权当是一个物种,木材的性质差不多这样处理了。
至于长弓要求弓手身高臂长要足够这方面……就当平安正长身体的时候,趁着这两年个头狠窜了一把,长高了吧。
34
34、交易 。。。
他的手指捏在手里,只消轻轻一使劲,那几根细长脆弱的手指就会通通断掉,再也不能调香,不能配药,不能施针,更不能再握住叔叔的手了。
平安郎出神地望着奚吾被憋得通红的面孔,左手便又微微放松了一些,问道:“你怕不怕?”
奚吾借着这点点空隙用力呼吸,咽喉处痛极,咳嗽怎样也忍不住,只咳得说不出话来。
先前丢在地上的火把还在勉强挣扎燃烧,光影闪动,借着这点点微光,平安郎总感觉奚吾目光中有丝让他极其暴躁的笑意。
他的左手自奚吾咽喉上离开,甩手便一掌重重抽了下去:“不要这样望着我!信不信我会挖了你的眼!”
奚吾笑得更快活,眼角眉梢都在笑,他喘 息道:“你、不……不会、伤我……”
平安郎的目光变幻,右手不停地收紧,奚吾的手指被迫互相碾压,几乎可以听到骨骼相互压轧的“咯咯”之声。便在他将要痛晕过去的当口,平安郎的手却松开了。
他抬手将奚吾推倒在地,一脚重重踩了上去,咬牙道:“你的命早晚是我的,现下却不忙伤你,只要你乖乖为我做事,我会让你死得舒服些。”
此时火把已经彻底灭了,黑暗之中,只听奚吾一声声的咳嗽,过了片刻,他的声音响起:“你这样凶狠,我便是死,也不会帮你。要求我,便拿出些、求人的诚意来。”
平安郎只觉得一股怒火烧上心头,便恨不得一脚狠狠踹下去,从此世间再也没有这个惹厌的人。只是,现下竟然当真不能杀他。
竟然不能。
他望着脚下这个蜷曲成一团的人,他是那样的柔弱,似乎随便碾一碾就碎了,可是自家这样折磨他,他居然还不肯服软。遇到过那些人,只消随便吓一吓,逼一逼,哪个不是诚惶诚恐乖乖为我做事?他竟然敢说,我是要求他!
平安郎的手下意识去摸身上的长弓,满心都在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弓身光滑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