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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凤生一直好奇地注意着这个将与自己度过一生的新娘子的任何言行,这会儿见阿柔居然一点也不做作扭捏,爱吃什么就吃,而且胃口很好,一碟玫瑰糟鸭她就吃了一大半,反而是素净的盐炒豆芽儿倒是吃得不多。
又见她对笋片汤很有兴趣,不由问道:“阿柔,听说京城不大容易吃得到新鲜的竹笋,我们洪家总是春节前要往北地运一批春天做下的羊尾笋,总是销路很好。你以前吃的都是那种咸笋吧?”。
白漪对这个“阿柔”的称呼很是不适应,要慢上半拍才想到原来叫的是自己,而她虽然看的书多,这等咸笋鲜笋的小细节问题却是并没怎么注意过。
西湖美景
小狐狸对此感到迷茫,见问只得想了想,道:“没怎么注意过这事,我只知道有一味腌笃鲜汤很美味,与今天的胭脂鹅笋片汤类似。”
很是心虚,不知腌笃鲜是不是属于京城的菜肴,这味汤还是林雨峰介绍给她的,不过确实很好喝啊。
洪凤生听了却笑道:“是了,都说京城流行用江南的厨子烹调南方精致菜肴,你家可能也是如此。那就好,否则你初来这儿,水土不服且不说,要是吃也吃不好,人可要乏上一圈了。对了,京城的烟花一定很是辉煌吧?”
白漪一听,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想到昨晚半夜踢门,不由一笑,道:“倒不是京城的烟花如何辉煌,昨儿早上喜娘们给我上妆,我没事只得盯着墙上一幅字画看,上面是李贺的《苏小小墓》,这就翻来覆去记在心里啦,没话找话时候,当然就把那一句冲口而出。”。
洪凤生闻言也失笑,道:“昨晚吓我一跳,怎么半夜三更的来吟这么首鬼气森森的诗。巧得很,苏小小墓就在杭州西湖边,什么时候天气不那么热,我带你过去瞧瞧,那里有不少文人墨客填下的诗词,颇有几首可以入目的。”
白漪点头,道:“哦,我还想看看断桥,看看梅妻鹤子的林逋住过的地方,看看绿杨荫里白沙堤是什么模样。”
真好,以前一直想去趟杭州,还与天才有过计划,没想到来了古代反而可以看见原汁原味的,正好回去后比较比较,看看前后有什么不同。
洪凤生欣喜,他很高兴看到阿柔没说要去看三潭映月之类的俗人到杭州必去一游的地方,而是要看那些凡夫俗子想也想不到的只有书上才可以得知的西湖的风景,果然是世家小姐,与众不同。
一下就把同样是官家出身,但非世家的老太太给比了下去。
“阿柔,只要你不嫌烦,到别院后,我可以叫我那些朋友一起过来喝酒吟诗,你会发现那些都是很有趣的人。”
心生爱慕
白漪想到昨晚洪凤生就是放弃洞房花烛而与那些朋友欢聚,不由失笑道:“嗯,你那些朋友一定非常有趣。”
洪凤生也是聪明人,一早听出阿柔话中的揶揄,轻声笑道:“娘子,你放心,以后就不会了。”
旁边伺候吃饭的小娟小曲小吉小菊四个丫鬟,虽然跟不上两人跳跃式的思维,但见两人此时说话投机,大爷又是处处让着大奶奶,都看出大爷因为大奶奶喜欢吃玫瑰糟鸭,他就不再去动一筷,直到大奶奶搁下筷子他才把剩下的所有菜都吃了,还吃得异常香甜的样子,大家心里都很高兴,不由自主的交换着高兴眼色。
看来昨晚的风波只是一个小插曲,现在看来,大爷应是很喜欢这个新奶奶。
白漪看着洪凤生把剩菜都一扫而空,心想这好像不是什么大家子的做派啊,《红楼梦》里的主子们,不,即使是大丫头们都是大手大脚地浅尝则止的,哪像洪凤生那样子。
又是在心里明白,前面的时候,洪凤生一直把好菜让着她,他现在似乎还挺喜欢这个叫阿柔的新娘子的。
想到洪凤生既然喜欢新娘子,那就说明他将不会再上演昨晚这一幕,白漪反而在心里担心起来。如果这么一双陌生的手伸过来,自己将怎么应付?
洪凤生见白漪若有所思的样子,专注的神情中似乎在为什么烦恼,心里恨不得上去执手相问,问她究竟在为什么事难过,他能为她做些什么。
可是也知道两人虽然已经是夫妻,可是终归是相识日浅,贸然问多了,怕遭娘子反感。
以后总有大量相处的日子,等娘子真正与他一条心了,自然会与他说。
想了想,对旁边的小娟道:“小娟,你去我书房,叫柳儿把我书桌上最近在看的书都包上,再叫她收拾几件这季节穿的衣服,说我准备带大奶奶去别院消夏。你出去后顺便叫来福婆进来,我看见她在这儿探头探脑一早上了。”
抱头而逃
果然小娟后脚才出去,来福婆前脚就进来,笑嘻嘻地听候吩咐,可见她还真是一直在门口探头探脑留意着屋里发生的事儿。
洪凤生对待来福婆自然是客气了几分,微笑道:“你办事精细一点,我准备带大奶奶去别院住上几天,等下她们整理出大奶奶的东西后,你过一下目,看漏了什么没有。再叫人准备下大奶奶的油壁车,我的马,叫书房那些人就别跟去了,你带着小娟她们就够。你再抽时间到老太太那里回句话,说我昨晚闹酒,折腾一夜累得慌,吃饭后要好好睡一觉,老太太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用掩饰。去吧。”。
白漪本来还想着洪凤生说不带书房那些人去别院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担心她看见汪柳儿。
但随即听见洪凤生说要午睡,那还能睡哪儿?这下其他任何事都不是重点了,要不是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环伺着,白漪真想一个“不”字说出口。
等丫鬟们收拾了碗筷出去,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时,白漪忍不住眼中流露出警惕,不过为避免气氛尴尬,只得没话找话说:“你刚刚说的油壁车,可是康与之《长相思》中的‘油壁车轻郎马骢’中的油壁车?”
洪凤生听了抚掌而笑,道:“娘子果然明白我的心思,真好。不过相传这阙词出自苏小小的一首诗,‘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昨晚你不是感慨‘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吗?阿柔,等下我们就得经过西陵松柏下,那里,同心可结,烟花堪剪。”
说到这儿,自己也觉得有点肉麻,声音不由轻了下去,听上去非常低婉温柔。
白漪吃惊地看着这个古代林雨峰,一只小嘴都惊得合不拢,他这是要做什么?还是在为后续动作敲锣打鼓放前奏?
本来还想着《黄帝内经》的白漪此刻反而受不了,都不敢看向洪凤生似乎是充满深情看着她的眼睛,匆匆道:“呀,我不累,这儿留给你休息,我去外面看她们收拾去。”说完就抱头而逃。。
涉猎群书
洪凤生岂会看不出白漪是羞于与他单独相处,甚至是一起午睡。
但见她夺路而走,忙跳起来就近拦在门口,低声笑道:“别出去,否则我给老太太看的假象就得破功。你没见我叫来福婆婆去老太太那里回话吗?老太太一定会问你我不去奉茶,呆屋里干什么。来福婆婆只要回以实话,你说她们会想到什么?别人不说,老太太心里一定以为是我厮缠着你,所以你才没法去请安奉茶,她只会开心一笑,笑我做事别出心裁,乱七八糟,但以后也就不会给你脸色看了。你以后终究是要与她们经常见面的,第一天来就与老太太结下芥蒂,总是不美,是吗?”
白漪听了点点头,心想洪凤生这么做还真是为她考虑。不过也真是头痛,不知要在古代呆上多久,要是修为一直没进步的话,难道以后得时时与那些说人短长的女人为伍?
她想了想,道:“那我就不出去了,我看这儿有几本书,我找找要带些什么书去,你自己歇息吧,我会尽量轻手轻脚,不吵着你。”。
洪凤生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新娘子笑,阿柔要不是这么推三阻四,他才会觉得是不正常了呢。
不过他不急,娘子不知心里还恼着他没有,要是逼急了,难说她又会一脚踢开门不管不顾地出去,反而闹僵。想想真是好玩,这么小小的人儿,怎么会做出这么暴烈的事来。
见阿柔转身过去书架那儿,便跟了过去,其实他也没想睡觉,恨不得巴在新娘子身边,嗅嗅她发际飘出的香气,看看她流光溢彩的眼神,要是能握握她的小手那就更好。
白漪左看一本,右看一本,她阅读的速度一流,而且这些书似乎都是满有意思的书籍。
看来这个洪凤生似乎涉猎很广,释家儒家道家的书都有,大多是在两千年时候的书店找不到的,不知道能不能从这些书里看出点什么名堂来?
“风起,我可不可以把这些书都带上?”。
不假思索
洪凤生微笑道:“可以,你喜欢的话,拉一车书去都好。原本听说你喜欢经文,所以我叫人在这儿放了这些书,没想到你不止喜欢经文。不如……”
说完走去拉开门,吩咐外面的小菊,“你过去书房,叫她们把贴着黄布条的书匣子也搬到车上去,再去把我那只嵌螺钿的花梨木小捧盒拿来这儿,我有用。”
说完掩上门回来,笑道:“这阖府上下的女子,除了你以外,也就我几个堂妹识字了,所以我只有把所有的书归类好,贴上各种颜色,需要了叫她们认着颜色拿来,这才不会出错。”
白漪嗯了一声,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德容言工上面,我们这些识字的便是亏了这一条,也不算是好事。”
洪凤生笑道:“要是一问三不知,那才是真正的没趣。”。
白漪不用看都感觉得出,这个洪凤生离她越来越近,心里真是很懊恼地在想,要不要趁去别院住的时候,就近把真阿柔去换回来。
每天有个人在身边这么甜言蜜语真让人受不了,又不是天才,其实天才也不会说出这等话来,天才一向直来直去,想什么就对她白漪说什么,不会这么转弯抹角引经据典,这古人真是怪酸的。
好不容易敌进我退,敌退我亦不进地与洪凤生消磨了好一会儿,等来来福婆各方都已齐备的汇报。
白漪赶紧亲手打开门,走了出去,见来福婆一脸笑意地站在门口,便把手绢递给她,“你擦擦汗,都忙得一头大汗的,真过意不去。”。
来福婆与其他的丫鬟都是一愣,这个新奶奶怎么这么客气,而且还不止是言语上的假客气,行动上面都有,一般人是怎么也不愿意把自己的手绢拿出来给下人用的,因为尊卑有序。
其实白漪也是没多想,因为在现代社会里用的都是纸巾,递一张给别人是很自然的事,不像在古代,手绢还得洗了再用,别人用过的话,终究是不舒服。
是以来福婆只是双手恭谨地接过手绢,却是抽出自己的擦了满脸的汗。
洪凤生见此心里也是暗自奇怪,不明白阿柔这么做有什么深意在里面,一边引着阿柔出去,一边问来福婆:“老太太怎么说?”。
情敌相争
来福婆笑道:“老太太说了,大爷做什么事都是别出心裁,与当年的太爷一色一样。老太太看上去高兴得很,说她本来还担心太爷挑的人,大爷未必中意,这下好了,看来两人不止是性子相同,看人眼光也是差不多的。只要小夫妻恩爱,三太太说她们这些老妖精给扔出墙去也是应当的,老太太说很是有理。出来时候被大太太拉住说话,暗中叮嘱大爷,做事不要太过了,给别人留点面子。”
洪凤生但笑不语,只是拿眼睛去看走在一边的阿柔,见下午的太阳斜斜地透过树荫照到她的脸上,这张脸简直可以用晶莹剔透来形容,手忍不住提起想去轻轻碰一下,可是旁边人那么多,下不了手。只得拿一双眼睛看了又看,饱看一路,直到二门。
马车就在二门外,洪凤生直到又人娇怯怯叫一声“大爷”才回过神来,正好对正了汪柳儿看似平静无波的眼。
“大爷,小娟她们从来没有伺候过大爷,我怕她们出差池,照应不周,总是不放心,想带了侍书和香茶过去一起伺候大爷。老太太一直有说,叫我留意着大爷身边千万不能短了使唤的人,大爷纵使不怕我们在家担心,也得替老太太想一想啊,要是被老太太知道大爷身边只有四个小丫鬟,怕不当夜就差自己身边的兰心姐姐过去别院伺候大爷呢。”
白漪拿眼睛看看这个汪柳儿,认出她就是昨晚与洪凤生一起被她一脚踹门给吓出屋来的那个女人,或者她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屋里人”?
只等着大爷正式结婚后扶为姨娘?
白漪再不是人精,也听得出这个汪柳儿是拿着老太太的尚方宝剑在压人,想要借此跟着洪凤生去别院,不让她新奶奶独专其美。
白漪与她又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还真巴不得她来拉开粘呼呼的洪凤生,不过这等心思实在说不出口,只得当没看见似的,径直走去自己的油壁车。
酸醋坛子
洪凤生一见汪柳儿出现,就知道事情不妙,早就该想到汪柳儿会使这一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