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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后侧,一张宽大的床榻上悬挂着明黄色的幔帐,遮掩住了里面的朦胧,但床前却没有人侍奉。
慕容娇娇慢慢的走过去,也许是帐内的人听到了声音,只见她枯瘦的身影动了动,随之沙哑的声音伴随着犀利,道:“滚出去,哀家不想见任何人,若是想来偷东西吃,就去御膳房,滚……”
慕容娇娇没有理会她,径自走到床榻上。床榻上的人似乎也听出了珠翠的淅沥伶仃声,整个人猛地怔住,随手一只枯瘦的臂膀便猛地掀开了幔帐,一瞬间,慕容娇娇通透冰冷的眸子对上了一双深陷,却布满恨怒的双眼。
太皇太后还是往日的模样,只是憔悴了很多,原本乌黑的头发几乎白尽了,她看到慕容娇娇之时,先是一怔,似乎没有认出她,但随后她眼皮一跳,陡然凌厉狰狞起来,若非因为身子虚弱,只怕都要张牙舞爪的扑上来揪住
“你,你,你是玥宜馨那个贱人,是你,是你……”太皇太后认出了慕容娇娇,她沙哑的声音嘶吼着,如同地狱的丧钟一般刺耳难听,但慕容娇娇却只是怜悯的凝视她此刻的落魄,低垂下眼睫,用带着金护甲的纤细素手轻微的抚了抚衣袖上的珍珠,她道:“六年不见,难得太皇太后还认得我,荣幸。”
太皇太后愣了一下,随后一双深沉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慕容娇娇,突然,她屏住了呼吸,阴沉的道:“妖孽,果然是妖孽,你这个妖精会毁了大周国万年的基业,也会毁了新帝的盛名,哈哈哈……”
慕容娇娇目光一凝,猛然抬头望向太皇太后,突然之间觉得她似乎也察觉了什么事,但却陡然狠戾道:“你说什么?”
太皇太后止住笑,却得意的道:“你以为哀家不知道?玥宜馨,你勾引哀家的儿子,让我们母子沦丧到骨肉分离的境地,你会有报应的,你以为你当真能安稳的做这个皇太后?哈哈哈,六年前,哀家在朝堂看到太子看你的眼神时,哀家就知道,你这个妖孽一定会让大周国南宫氏的基业全毁,哈哈哈‘.‘‘.‘”
慕容娇娇被太皇太后笑的心惊肉跳,不过却也明白,她说的的确是事实,只怕她若是知道她与南宫辰轩之间发生的种种事情,会笑的更为得意。闭眸,慕容娇娇深吸了一口气,却不打算与太皇太后争执下去,她只淡淡的表明来意:“半个月前,哀家在南山的行宫遇见景亲王了,他很好,你放心。
太皇太后突然停住笑意,目光从犹疑到惊恐的望着慕容娇娇,随后猛然竭斯底里起来,她吼道:“你将我的儿子怎么了?他,他,他为什么在终南山?你这个贱妇,你这个妖孽,一定是你勾引他,让他去找你的……”
慕容娇娇瞥向太皇太后,突然从她的脸上找到了一丝浓郁的凄楚表情,她明白,那是她觉得自己彻底失败的痛楚。六年前,她的儿子不愿听她的话而错失了皇位,而六年后,他的儿子竟然不记挂她所承受的痛苦,反而还为一个与之对立的女子义无反顾,她觉得痛恨,甚至恨不得杀了慕容娇娇。
“太皇太后的身子要紧,稍安勿躁”慕容娇娇听着她的谩骂,却不生气,也许是因为自己没有生气的资格,至少,比起一个落魄的母亲来说,她这个勾引别人儿子的人是没有资格生气的。
六年前,若她不利用南宫浩玄,也许她最后的结局不至于这般凄惨,南宫辰轩也不会那样凌厉很绝的对付他们母子,所以造成他们今日苦痛的罪魁祸首,是她。
“啊……也许是慕容娇娇的纹丝不动让太皇太后彻底崩溃了,她发出痛苦的嚎叫,那声音凄厉无比。慕容娇娇再也无法听下去了,只能移步踏出。
此刻,佛堂外,内务府的总管和管理长乐宫事物的太监已经都跪迎在了殿外,他们面色都十分惶恐紧张,听到慕容娇娇鞋子上的珠翠声响起时,立刻都趴在地上,身子颤抖的道:”奴才参见皇太后,太后娘娘金安万福。“
慕容娇娇扫视了这两人一眼,不紧不慢的道:”拖下去杖打五十大板再来问话。“
二人面色陡变,立刻哀求起来:”皇太后饶命啊,皇太后饶命啊,奴才不知何罪触怒太后娘娘……“
外面的侍卫已经走进来要拖人,但慕容娇娇听闻这一句的时候,却冷森森的笑起来,她目光清冷的道:”你不知道何罪之有?“
那太监总管惊恐不定,他偷偷瞥了一眼慕容娇娇,随之道:”奴才知道,奴才管教不严,以至于下面的人怠慢了太皇太后,奴才知错,奴才该死,奴才知错,奴才该死……“,总管在低头狠狠的磕头,一个响声念一句知错、该死,一直道额头上磕得鲜血淋漓时,才作罢。
慕容娇娇却并没有为此动容,又问另一个几乎吓得昏厥的小太监:”你还不知道错在哪里吗?“
那太监自知罪责难逃,索性道:”奴才,奴才不知道,奴才这时奉皇上的意思办事的,奴才……“
慕容娇娇双眼一眯,立刻怒瞪向他,那太监吓得张目结舌,而慕容娇娇则喝道:”放肆,皇上贤孝仁德,却因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被世人议论嘲讽,来人,将他拖下去杖打一百大板,送入皇城游行。“
”啊?“那太监惊住,他还想喊冤,但却被侍卫用棉絮堵了嘴巴,挣扎着拖了出去。
内务府的总管听闻这具,险些昏厥过去,他惊恐的跪着,额头上的血滴滴哒哒的落在地上,猩红渗人。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慕容娇娇步下石阶,却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内务府总管虽磕破了脑袋,却还是极为警敏的,他立刻明白了慕容娇娇的话,忙道:”奴才明白,那厮假传圣旨,玷污皇上盛名,委屈太皇太后,该杀,该打,奴才这派人清扫长乐宫,好吃好喝的伺候太皇太后。“
慕容娇娇冷笑了一声,抬步离开。
72炙情焚爱
从破败的长乐宫踏出,竟觉得天空的阳光分外的刺目晃眼,那丈余青石在阳光下反射出的光芒与两侧葱葱郁郁的梧桐树似无尽的向前延伸,让慕容娇娇突然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她微眯凤眸,抬手期带着金护甲的手,挡在额前,随之在耳边听到那被侍卫拖走的太监的惨叫声时,淡淡的对跟随在侧的月儿和锦瑟道:“传哀家的话,内务府失职,未能照料好太皇太后,罚俸一年,令将那些克扣长乐宫宫人例银和每日饭食的太监宫人全部抓起来扔进暴室做六日苦力,让他们从此也懂得什么叫做将心比心。”
月儿和锦瑟点了点头,她们心里明白慕容娇娇这么做并非是真的可怜太皇太后,而是为皇上除去后顾之忧。少帝现在虽然能够独自执掌天下,四海之内也无不臣服,但是毕竟其他的亲王也都各据一方,而且边塞也只是暂时平定而已,若是皇帝有苛刻不孝的事情传出,哪怕是一点点,以后都有可能成为别人手中的把柄。
“皇太后,既然长乐宫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奴婢就扶您上辇回宫吧,现在已经是六月了,阳光毒辣的狠”月儿上前缓缓的说道。
耳边,那太监凄惨的叫声和板子此起彼落的声音格外的令人心惊,就连锦瑟都不由得斜目瞥视长乐宫大殿前的走廊角落中,燥热的空气中已经隐隐浮现起了血腥气息,使人作呕。
慕容娇娇垂下眼睑,今日的阳光的确毒辣,转眼又快要到夏日了,时间过得真快。她慢慢的从袖中抽出金丝绣菱花的手帕,捏起在唇边试了一下,在鼻息间无意中闻见手腕上的铃兰花香时,眉心微动,她道:“不急,既然已经来了,就再去莺太贵妃那里看看吧,皇上国事繁忙,有诸多事情照料不到,但哀家身为皇太后,总不能让皇上在忙于政事之余,还要操这些心”
月色目光一隐,她懂皇太后的意思,皇太后是想将皇上所有的任性过错全部推翻,甚至往自己身上揽,便也跟着说道:“皇太后说的是,太后娘娘因身子不适在行宫住了六年多,宫中之事皆由皇上一手照看,皇上年少,国事又忙,自然有很多照顾不到的时候,如今娘娘回宫了,这些自然该由娘娘操心。”
锦瑟也了然,忙上前搀扶慕容娇娇步下石阶入凤辇,凤辇缓缓的被抬起,四面垂挂的玉器来回摇摆伶仃,慕容娇娇抬手掀开垂帘,多年不看宫中的景致,如今临近炎夏,这里的风景就如当年离开一样的美,路经御花园时,万紫千红争芳斗艳,蝴蝶起舞,鸟儿叽叽喳喳的在树林里飞来飞去,也到处都是宫人碧绿翩然影。
慕容娇娇在看到与她书房内一模一样的春桃开得十分娇艳时,便突然道:“停下”
凤辇缓缓的停落,月儿上前问道:“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慕容娇娇望着不远处枝条繁茂的春桃,道:“月儿,派一个小太监去花园里剪几只春桃枝条带着,莺太贵妃是庞老将军的独女,庞氏一族执掌大周国边关的安定,威震四海,战功赫赫,所以哀家有的,她自然也该有。”
月儿垂眸,明白其中利害,当下吩咐了一名太监去剪了几支春桃,捧在手中一同前往永乐宫。
永乐宫,因为莺贵太妃的身份和家世,虽然没有帝王多少重视,但却仍然华贵,远远的望去,只见无数宫人翩然的身影来回穿梭,大殿前,摆放了无数时令盛开的花朵,姹紫嫣红,触目缭乱。
凤辇停下,月儿捧着春桃枝条,所有张望了一下,在锦瑟搀扶慕容娇娇踏出凤辇时,有些冷笑,道:“看来莺贵太妃住在这里舒服得很呢,瞧这里,四面铺设陈景,无一不奢华造作,根本不比凤仪宫差,好像她才是真正的皇太后一样。”
慕容娇娇抬眸看了一眼永乐宫上面的赤色鎏金牌匾,宫殿前的悬挂的八角宫灯在阳光下闪烁着华贵的光芒,清风吹拂,摇曳摆动,就似当年的长乐宫一样,华贵慑人。慕容娇娇目光扫过,却只是淡淡一笑,她不紧不慢的道:“她父亲是镇国大将军,自己又是少帝登基后连连加封的贵太妃,地位仅次哀家之后,自然是高贵。”
此刻,永乐宫门前的几名宫人看到了慕容娇娇,这些新进的宫人大多都不认识当朝皇太后,但在看到那一身华贵的装扮和娇美的模样时,却也都机灵的明白是什么身份,于是便匆匆的入殿内去禀报了,不多时,只见一身明黄绣赤金菱花,发梳望仙髻,赤金珠花和凤头衔珠步摇在肩头上淅沥摆动的莺贵太妃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了大殿,一见慕容娇娇,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挂上了笑意,快步上前,福身叩拜在地,那华丽的长袍拖沓披扬在风中,脆声轻扬:“拜见皇太后,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慕容娇娇红唇抿笑,上前扶起她,笑道:“贵太妃气色不错,可见调养得当。”
莺贵太妃听了这话,忙道:“托皇太后的鸿福,哀家才能在这里安然度日,尽享荣华,哀家的一切都是皇太后赐予的。”
慕容娇娇笑了笑,月儿见机捧着春桃枝条上前,笑着道:“奴婢参见贵太妃,太妃娘娘万安,娘娘,这是皇上的一片心意,虽不如贵太妃宫殿里的花草名贵,但却是一片心意。”
莺贵太妃听闻这话,先是一怔,随之有些诚惶诚恐之意,立刻感激的道:“多谢皇上一番心意,哀家受不起,来人,快将这桃花请进宫殿,用花瓶养起来。”,随之对着慕容娇娇又福了福身,道:“皇太后,快请宫内坐。
慕容娇娇含笑点头,与她一前一后的踏进永乐宫中。
永乐宫的确如月儿所说的那般奢华造作,翠绿胭脂染色的软烟罗幔帐悬挂四壁,珍珠玛瑙所制的垂帘四面都有,宫檐上一律漆成了红色,纹上吉祥瑞兽图腾,就连石柱都用软烟罗给包裹起来,正殿中,每十步都摆放着一盏赤金交叠莲花灯,用的是上等了孩儿臂粗的红烛,灯笼亦是通透琉璃所制,八角垂幕明黄穗子,中间坠着翡翠雕瑞兽。而那些幔帐帷幕则是镶金彩玉孔雀勾束住,一眼望去,满眼奢华,流光溢彩。
月儿和锦瑟都惊诧的张望着永乐宫,不禁疑惑莺贵太妃的这个宫殿只怕比皇帝的凌霄殿更为奢华,不过她们二人眼睛转了几圈,却也不说什么,只是一味的腼腆笑着。
慕容娇娇走到正位的芙蓉榻上坐下,目光也略略的扫过了宫殿中的这种陈设,在看到墙壁上的一副鎏金山水鸟鱼画时,突然觉得那画似乎太过耀眼却又粗糙,但在定睛一看,才知道并非是画,而是用金箔雕刻的,画中的梅花枝条皆用金丝线索绣,上面的白梅骨朵则是粒粒大小不一珍珠做镶,至于那只画眉鸟儿,七彩的羽毛都用碧玺、红纹石、玛瑙、翡翠的玉片粘合而成,所以远看有些粗糙而不工整,但近看却令人惊叹。
慕容娇娇收回目光,而莺贵太妃则笑着道:“让皇太后见笑了,这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