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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楀果真停步:“好。你要应我,定要平安归来。这已是天大的答谢。”
柳断笛道:“在下自当悉力而为。”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朝罗门关走去。
余光瞥过残存花草,战火残壁,满是惜意。
再看一眼,再看最后一眼——
这便是苏朝的土地。
这便是苏偃今后的江山。
柳断笛跨过罗门关。
与苏朝地界两绝。
足下,依旧是枯草梵痕,疮痍遍地。想必睿和也不甚好过。
战,是为不战。
然而太多人却抉择以戮止戮,致使天下间生灵涂炭。
柳断笛渐渐觉得气闷,眼前发黑,怕是病发前兆。眼下局况未知,柳断笛更加顾不得宁楀的嘱告,取出红白各一丸,嚼碎咽下。
苦涩在口中化散开来,柳断笛亦不去在意。
他向来在意的,只有天下,与……将来得到天下的那人。
苏偃。
柳断笛苦笑片刻,自嘲无命观叹。
苏偃多半喜爱自己面皮诚善,只是这世间,又有几人诚善如初。倘若苏偃哪天知晓自己内心狠毒,又怎会继续爱慕。
只可惜,柳断笛即为薄命,又非诚善之人。
前行良久,柳断笛已然感到双腿酸软。好在前方火光隐亮,替他指明道路。
这一路行来,无人阻挡,无人过问。只说明意料当真——睿和等人前往次所置换虏者。
“阁下可是柳尚书?”
声音突兀响起,柳断笛忽觉背后一凉,竟是一把长刀抵近。然他并不惊讶,平静道:“正是在下。”
对方闻言,手中长刀从脊梁处逼上脖颈,嗤哼一声,道:“恭候多时了。”
柳断笛闻声答:“睿和次所静僻,不好找,险些使在下迷路。”
对方冷笑,操着一口怪异的中原话嘲讽道:“休要再逞口舌之利,你方大败在即,识相的,就快些退兵剿降,尚还有一线生还之机。”
柳断笛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你这区区兵卒,口气倒是颇大。睿和首领想我自投罗网,我现下来了,却不见他。莫不是怕了罢。”
“一派胡言!”那人手中微微施力,柳断笛脖颈处便划出一道来。
一丝鲜血顺之涌出,痛感尖锐。
他立时收手,恶声道:“我先不杀你,一切等我家主人发命。”
说罢,抵着他走入军帐。
帐内明晃,比之外处更为刺眼。那兵卒行礼道:“将军,苏朝派人来了。”
坐在主位的人转过身来,打量柳断笛:“你便是苏朝皇帝钦点救战的尚书?”
柳断笛见他语气和缓,却并非友善之相,只点头道:“正是。”
那人轻蔑一笑:“我还当是如何能耐的悍将,原来不过是绣花枕头。”
柳断笛脸色一白。
身后兵卒请命道:“将军,既是无用,便让小人了结了他罢。”
“放肆!”那人斥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这草莽之辈,当真有损我睿和士气!还不快滚出去?!”
兵卒一愣,忙地撤回刀,唯唯诺诺地退下。
帐内,只余两人。
那将军抬眼看他,道:“我叫尉迟古,乃是睿和首领。”
柳断笛心下波动,一边讶于这人竟是一族首领,一边却又思忖不得他的用意,便道:“在下柳断笛。”
“柳断笛,柳尚书。”尉迟古玩味地瞧他,“早有耳闻啊。”
柳断笛道:“在下来此处,只有一个目的。”
“哦?”尉迟古道,“说来听听罢。”
“在下前来,自是为齐樊之子褚桑一事。尉迟首领又何必明知故问?”
“我明知故问?”尉迟古嗤笑一声,“我可从未说过,你来了,便能放他走。”
柳断笛温然道:“齐樊将军已然战死,褚桑失用,他一无兵权在手,二无广漠后盾作为庇护。承蒙首领数日不弃,顾及他日行三餐。与他相比,还是在下更为重要些罢。”
尉迟古道:“不错,现下看来,你自是颇为重要些。不过,倘若我想将你二人都留下,柳大人又有何可说?”
柳断笛依旧泰然自若,反问道:“尉迟首领领战睿和大军,智计谋略均是不差。只是不知,尉迟首领又对我大苏军队,见解在何呢?”
“哦?此话怎讲?”
“尉迟首领怕是不太了解,大苏将士可无良驹利刃,却有军人铁血;可以荠菜溪水果腹,却仍胸怀报国之心。”
尉迟古转视于他,眉目间增了几分煞气:“那又如何!”
“想我大苏援军以至,若是尉迟首领不依我释放褚桑,十万军队将连夜攻城,直破罗门关。”
尉迟古心下一颤,十万……援军竟达十万之多……
“在下希望,尉迟将军能够仔细衡量。”
尉迟古闻言,遂又冷笑道:“有你在手中,还怕那援军袭城?你们中原人,不是最讲究一个义字吗?我可不信,他们会弃你不顾。”
柳断笛道:“在下可从未想过要逃。”
尉迟古忽地脸色一变:“你……”
“不错,在下虽然没有能耐脱身,却完全能够自裁。在下,的确是服毒前来。三个时辰内定会毒发身亡,待在下一死,齐家军众位将士便会以命相搏。”
尉迟古神色冷然:“狠,真是狠。我本以为你中了计,却没想到,你最终将我算计进去了。”
柳断笛不答,只道:“还望尉迟首领,好生考虑。在下可以等,只怕那药性等不及。”
尉迟古不作声。
片刻后扬声道:“来人,将苏质褚桑带上来!”
“是!”门外睿和兵应声,不出一炷香,便将褚桑带到。
只见褚桑浑身累累伤寒,双手背绑。饶是这般,依旧不屑:“尉迟古!又把你爷爷我请来干甚么!”
柳断笛这才注视他。原来这名唤褚桑,身为齐樊义子之人,竟还尚是少年。
尉迟古不怒反笑,讥诮道:“不是本帅要见你,而是你们苏朝人想见你。”
说罢,瞧了瞧一旁的柳断笛。
褚桑发觉,见是那人身形消瘦,清秀绝伦,不由道:“你是……”
柳断笛笑答:“在下柳断笛。”
褚桑闻言一震:“你……是,柳尚书,柳大人?”
柳断笛坦言道:“正是。”
褚桑登时又急又气:“你怎么来了!还有齐家军那些蠢东西……怎么也不知道拦着你!”
柳断笛乃户部尚书,才绝天下,貌似谪仙。为人温婉正直,筹南赈灾与治洲祭天等事,褚桑亦有耳闻。心中对那柳大人自是五分钦佩五分崇敬,当下一见,却是在质地险境……
柳断笛温和抚慰道:“是我自己要来,不干他人何事。”
褚桑跳脚道:“好端端的来甚么!等我伤好了自然便能够回去了……!”
尉迟古冷声接道:“不必等伤好,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褚桑稍愣,忙反应过来。向柳断笛道:“是不是你答应了他甚么!是不是你要用自己来换我!?”
柳断笛额首:“事已至此,别无他法。还望褚将军归队后好生歇息。”
褚桑结舌:“你……”
尉迟古打断,道:“走罢。不要等本帅改了主意。”
褚桑后退两步,竟听柳断笛又道:“慢。”
尉迟古颇为不耐:“做甚么?”
“尉迟首领口说无凭,又怎能让在下信任你已将褚桑放回?”
尉迟古只盼他早些解毒,应付道:“你说怎么办!”
柳断笛略微思考片刻,便道:“不如这样,尉迟首领赠予褚桑一枚青雨烟花,以烟花为信号,褚桑回营便发出信号,在下自当解毒。”
尉迟古别无他法,只得应了。
柳断笛上前接过青雨烟花,揣入褚桑怀中,小声嘱咐:“回了营,一切都听兆文琦大人安排。”
褚桑此刻犹豫不得,只坚毅额首,便出了营帐。
尉迟古见人已走远,也渐渐不敛阙词,道:“放了他又有何用?区区十万军队,又能奈我何?到时候,莫说是北齐城,就连整片苏朝江山都将纳入我睿和麾下!”
柳断笛闻言却是微微一笑:“早闻睿和一族近日来崛起不凡,才使得披靡如催,屡败大苏。只是在下依旧想提醒尉迟首领一句——树大,难免招风啊。”
尉迟古闻言,随即止下猖狂。寒声道:“那便多谢柳大人提点了。”
说罢一扬手,尽是轻屑:“来啊,请柳大人去帐下坐坐。”
兵士抱拳答:“是!”
“柳大人乃是贵客,千万不要怠慢了。”尉迟古目中稍含嘲谑,言中意有所指。
“遵命!”
随后便有人手执枷锁,上前禁锢。柳断笛腕上如同绞了荆棘一般,却是面色不改:“睿和待客之道果然异乎寻常。”
尉迟古缓缓靠入貂背,道:“柳大人亦是盘算在先,本帅如此行径不为过罢?”
柳断笛优容一笑:“自然。”
那兵士将环锁牢扣,将钥匙交予尉迟古手中。尉迟古这才宽心:“将他带下去,严加照管。”
兵士应声,便押下柳断笛朝后帐去。
柳断笛顺承而行。转身之间,目光稍凛。
所言算计,还未开始……
渐渐入夜,褚桑仍是不曾放出信号。青雨烟花,名如其质。绽放开来时,便犹如漫天青雨,耀眼不已,方圆百里内具为醒目。当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柳断笛阖眸而倚,并不焦心。
他此刻在等。
等尉迟古前来问罪。
倘若尉迟古不能瞧出服毒是假,随后的布局将举步维艰。
幔外隐隐响起脚步声,柳断笛唇角微勾,睁眼。
来了。
尉迟古掀开帷幔,大步前来制住柳断笛,厉声道:“你根本没有服毒?”
柳断笛吃痛,艰难开口道:“不知尉迟首领何出此言?”
尉迟古手下施力,直锢地柳断笛眼前发黑:“假如当真服毒,你身上又怎能一无兵器,二无药物!想之一名身负重任之人,也断然不可能寻死!”
无兵器——柳断笛不通武学,自是没有携身之刃。
无药物——则因,柳断笛在踏入睿和次所之前,便将两瓶救命之药尽数吞下,早已将玉瓶丢弃界外。
柳断笛费力笑道:“我还当那搜身之人忘记回禀。不过,既然褚桑已离,我亦无可隐瞒。——的确,我不曾服毒。”
“好!真是好一招无中生有!”
尉迟古早前隐约觉得不妥,方唤了适才搜点柳断笛身物之人,一问之下竟是发觉柳断笛身上并无它物!如此一来,柳断笛何以解毒?倘若不必解毒,那便是本未中毒!
尉迟古顿感奇耻大辱涌上心间,几欲咬碎一口银牙:“是本帅疏忽了……哈,柳断笛?柳大人?……本帅虽不杀你,但你未必能够活的舒坦!”
柳断笛淡然:“在下身即便身死,也不可挽回褚桑归营、放诸人质的事实。”
尉迟古冷笑一声:“此言尚早。你知是不知,比死亡更令人畏怯难耐的,是生不如死……”
柳断笛心中微惊。传闻睿和降伏外族人手腕狠辣,素来制人于不胜之地。倘若落入睿和手中,远不如自缢来的畅快!
不过……宁楀授药,乃有止血止疼之功效,方才一股脑全部咽下,不知能否抵挡一二。
但愿罢……柳断笛宿疾缠身,早也疼惯了。
只是不知,旧疾发作时的疼痛,比之酷刑又如何?
柳断笛浑噩间随着一众人去向反方营帐。走至近处,便有寒气扑面而来。六月上旬灼热不已,即便北境睿和常年偏冷,亦也不该如此寒冷至极。柳断笛正极力抑制住微微发抖的身子,便有人迅速蒙上他的双眼。
黑布叠交,覆盖双目,眼前霎时漆黑一片。
届时尉迟古才将他带入帐内。
空气中只弥漫寒气,并无味。遂又有人牵起柳断笛腕上的铁铐,环锁猛然扣紧,双臂逐渐失去知觉。如此一来,柳断笛五感中失了三感,心下隐隐有些不详。
尉迟古踱步一旁,冷声道:“柳大人官居一朝尚书,想必与刑部来往不浅?”
见柳断笛不答,尉迟古又道:“那便请柳大人猜猜,这是甚么手段罢。”
话音稍落,柳断笛便觉自己向前坠去,刹那间落入水中。
那水潭仿佛深不见底,柳断笛双眼受蒙,双臂得禁,只挣扎片刻便不再动作。
坠入之时并无何感,仅坚持稍晌,寒意竟如同千万只利剪直刺柳断笛身骨。此时双臂均麻,铐锁下阵阵刺痛,柳断笛却也能明白,倘若不是这两根铁链牵制,自己早便坠入潭底。
囚人心智,浸入寒潭。以锁魂链桎梏内关、阴维两穴失其触觉;眼蒙闭光黑布失其视觉;浪涛拍岸失其听觉;寒气缠身失其嗅觉。
并非凌虐肉体,而是使其神智迫受箝制——用以使人供言。
这便是位列逼供刑首的风餮术……!
柳断笛身上冷痛交加,无心回答。尉迟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