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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夫人笑着轻拍她的手道:“难得你们一片心,我不过是身上有些懒罢了,你们过来可是娇客,哪里舍得让你们去给那烟熏火燎的,便是你们林姐姐,我也不肯让她去厨房的。”
含璞笑道:“林姐姐真忙啊,江大哥也真有耐心陪着她,听说是在忙铺子的事情。”
江老夫人笑说:“原是你们林姐姐新置下的铺子,我让你们表哥给参详参详,毕竟你们萱姐姐才来唐栖,人生地不熟的。”
含真憨笑道:“原也是应该的,江大哥古道热肠,萱姐姐这样事必躬亲,想必开了铺子,定是能生意兴隆的。”
江老夫人道:“你们表姐的嫁妆铺子不过是个让嫁妆银子生些利息的地方,哪里指望做大呢,她还要带孩子的,也就是开张前忙一些罢了。”
含璞侧了侧头,笑道:“听说江大哥也在筹备医馆的事情,将来只怕也要忙得很吧,如今在家都有那样多的病人慕名而来求医的。”
江老夫人说起儿子,眉开眼笑道:“可不是,医馆本来也是江家祖上传下来的,从前去了京城关掉了,如今不过是重新开张,省事许多,文恪正忙着联系从前的旧友,打算再请两个有名的坐堂医生,然后再采购一批药材,择了吉日便能开张了。”
含薰关心道:“那表哥可要注意身体了,两头一起忙碌,可不得了,小心熬坏了身体。”
这一说正说到江老夫人心坎上,她最近也是愁江文恪每日忙得脚不点地,不是出诊,便是联系旧友,又要陪林萱看新铺子,饭无定时,不是保养之道,身边又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她不觉也有些担心,自己毕竟年岁渐长,也不好老去管他吃喝起坐,小厮丫鬟哪里能周到,不禁又勾起赶紧给江文恪赶紧成家,找个体贴温柔的媳妇照顾他的心来。
她看了看堂下三个女子,个个娇花一般,鲜嫩得很,其中含璞是个出挑的,容光照人,却有些孩气,含真端庄大方些,却又嫌不够机灵能干,倒是含薰,落落大方,处事十分细致得体,今日穿了身粉色缎织掐花对襟外裳,下边白底桃花彩绣棉衣裙,又显得面如桃花,妩媚了几分,妆扮起来倒也不十分逊色含璞,想到自己就这一个儿子,这样懂事体贴的,倒衬得上自己儿子,心中暗暗点头,又暗叹一番林萱其实也是不错。
便感慨道:“你们都是好孩子,男子做事情,哪里管女人在家里牵肠挂肚呢,只盼你们见到你们表哥,也多劝劝。”
含真却憨直地笑道:“我们已是好多天没见过表哥啦,倒是让萱姐姐劝劝可能还有些效果。”
江老夫人点点头,也未说什么,其实她心中对林萱热切地出去开铺子也是有些不喜,这些事情交给管家做就是了,但是这毕竟是她的私事,她不便说,也只能顺着她了。
林萱一心扑在新店的开张诸事上,也没有注意到王家三姐妹的一股子醋意,没多久林管家按林萱的要求,选了一批店里用的男女仆妇来,准备给林萱看一看。天气十分好,林萱又一大早的出去了,这次考虑到曦娘总是不满,她带了香附和曦娘,打算挑过仆妇后便带着曦娘去镇上玩一玩。
乘着马车到了店铺,曦娘一直很兴奋,直往马车外看。到了店铺下车,林管家已是等在店前,迎接她们,林萱一路走了进去,进了第二进的院落堂屋里头,林管家却是低声说道:“昨日从杭州府送过来的仆妇中,有一人,似乎是小姐的旧婢。”
林萱愣了下,问道:“是哪个?是从前我入宫前用过的么?”
林管家悄声道:“是豆蔻,当年老爷选人,是我经手采买的,还有印象。”
林萱犹如被闪电劈道一般:“豆蔻?”
林管家低声道:“不错,她也认出了我,我后来打听了下,说是南京那边的流民,日子难过自卖自身的。”
林萱愣了下。
香附已是泪流满面道:“不是听说太后殡天,随身的女官侍女全都殉节了么?居然还有生还的这一天。”
林管家道:“她还不知道您还活着,却不知小姐还要不要见她,若是不见,我即刻让人将她远远的送走,保证一丝风声都不露。”
林萱看了看香附,香附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林萱想起自幼的情分,叹了口气道:“叫她一个人进来吧。”
须臾,林管家带了豆蔻进来,林萱只看到一个落魄女子,满面沧桑,面色灰黄,身上衣物十分陈旧,她进来并不敢低头,只垂头下跪,香附已是忍不住,哭泣道:“豆蔻,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豆蔻闻声抬头,看到林萱和香附,大惊失色,恍如梦中,只说了声:“小姐……香附……你们没死?”便泣不成声。
主仆三人一番唏嘘后,豆蔻才抹了泪诉说自己死里逃生的经过。
林萱听到豆蔻居然是为了替香附报仇才去太后身边服侍,将曼陀罗药粉掺入按摩油中,不禁失色道:“太过危险了,你怎可如此自作主张,若是被发现,便是诛九族的罪过啊。”
豆蔻泪流满面道:“当时一股气在,如今想来也觉得幼稚,恶人自有恶报,犯不着陪上自己一条命,果然太后后来和苏德妃狗咬狗,被苏德妃命人给杀了。”
林萱愣了下,道:“你这是如何得知的?”
豆蔻说起那夜,原来那夜下起大雨,太后又是做了噩梦,半夜让豆蔻来按摩,豆蔻起身给太后按摩了一番后,太后沉沉入睡了。豆蔻便将按摩油都收起,她每次都极为小心,每次用剩下的按摩油都要悄悄地倒掉。那夜雨大,她自悄悄走到后院倒到花丛中,却忽然看到后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然后有兵士鱼贯而入,她正好在花枝后没有被发现,心知有异,便钻入花丛假山后躲藏,果然后半夜就看到有兵士不断将太后宫室内的宫女女官一一捆绑堵着嘴巴拉了出来,然后在院子里头全都给灌了毒酒,很快院子里头就堆满了死尸,连苏姑姑也一同被杀死了,她捂着嘴巴,流着泪也不敢出去。
大雨下了一夜,她后来看到苏德妃出来,在院中那么多尸体面前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她在假山里头足足躲了两天,直到太后宫里发丧,兵士看守没那么严的时候,她趁黑夜进了宫室里头偷了一套尼姑的衣服,悄悄混在来做道场的尼姑群里头混了出宫,然而她没有钱,只能一路乞食,最后只得假作兵灾的流民,自卖自身,才勉强有了口饭吃,没想到居然遇到了林管家,她以为林管家已经记不得自己,却没想到小姐和香附居然都还活着。
她喜极而泣,看到曦娘,却愣了下,迟疑了一番,道:“初阳公主?”
林萱道:“是曦娘,沈曦娘,我如今是夫家姓沈。”
豆蔻赶紧跪下道:“希望小姐仍能给豆蔻一个机会服侍小姐和曦娘小姐。”
林萱微笑道:“既然叫你进来相认,便有此意了,之后让香附告诉你一些事情,只是你如今却不便贴身服侍了,只在这家铺子里头做事吧,只是有一条,今后切不可再自作主张了,凡事须和我禀告后才可做。”
豆蔻磕了个头道:“小姐放心,豆蔻再不敢了。”
林管家十分有效率,没多久,童乐坊便开张了,挂着红花的横匾童乐坊请的江文恪题的,大门两旁两条长联:“频劳工匠巧,神工尽力作精裁,入我门陡长三分智;博得小儿欢,恩物最宜开智慧,看他日必登九霄云。”虽不十分工整雅致,却也通俗易懂。门□动车架上摆着五颜六色的风车以及各色精致的小玩具,都不贵,几个铜板到十来个铜板便可买到。入到店里,上下两层,下层都是小二招呼,各色婴童衣物鞋帽、襁褓背带、金银锁镯、玩具童书、童床餐椅,样样齐全,琳琅满目,头三天开业购买的,一律赠送一张小小的手帕,手帕子上却是用碎布拼着图样,图上多是一个水果、蔬菜等,下边写着一个字,却是个认字的小帕子,有客人看了却是十分喜欢,想集齐一套,却是有多种款式,有布拼的,有手绣的,十分精美,价格也各有不同,一日之内居然卖掉数套,不过这类布书仿制容易,因此也不敢靠这个赚钱。
楼上却是有小娘子负责招待,若是有女客带了孩子进来,小二便热情招呼上二楼雅座,二楼宽敞的厅堂里,设了好几张长的贵妃榻,铺着长而软的靠垫,却是让女眷坐着闲聊,又有免费茶水供应,旁边围了圈小空地,里头在草席上,铺着干干净净柔韧清香的草编软垫,又放了许多布制的大玩具,有小猪、小猫、小狗等,又有个小角落里头放着一个大澡盆,里头盛着满满的决明子,放着些木制的小铲小勺,却是让孩子在里头玩的,又因为是二楼,不至让男客惊扰,而不管坐多久,买不买东西,店家也绝不赶客,没多久这里竟成了附近住着的带孩子的小娘子们闲磕牙的去处,人气日渐一日的旺了起来。
之前豆蔻也担心过这样是否会浪费茶水,林萱却是笑道:“你却不知了,带着孩子,能玩多久呢,孩子总要吃喝拉撒睡,但是有个消闲的地方,她们来得多了,自然一个推荐一个的买东西,我们却是赚了,茶水不值什么。只是却一定要保证干净了,每日晚上都要用艾薰过二楼,擦洗干净,布垫也要隔天换洗,玩具也是。”
豆蔻历来勤勉,自是带着两个小丫鬟做得妥妥帖帖,没多久和镇上的小娘子们都熟识起来,倒是听了一耳朵的八卦来。
☆、67十7里香雪
却说江老夫人心里念着要撮合江文恪和含薰;看春气融合;便提议要去超山赏梅。原来超山距离唐栖不过六公里,乘船更快;那儿广植梅花;乃是江南有名的探梅胜地,最兴盛时期浩浩十里梅花,据书籍记载,每当初春二月,花蕾爆发;白花平铺散玉,十余里遥天映白;如飞雪漫空;天花乱出;故有“十里梅花香雪海”之美誉,如今正是赏梅的好时候,江老夫人便十分兴头的要带着众人前去超山探梅。
林萱早听说过香雪海的美名,如今有机会,虽然新店还在忙,却仍是欣然准备起来。
这日天气晴好,江家一行人,老夫人领头,江文恪,王家三姐妹以及林萱领着曦娘,还有一众仆妇便去了超山赏梅。
大家一行人先乘船到了超山西北麓的接坝桥靠岸,到了超山,远远便已经看到十里梅海,近近远远,重重叠叠,浮浮沉沉,香味沁人。他们一路步行簇拥着江老夫人,穿过梅林,赏梅说笑,梅林五步一丛,十步一坂,缟袂相连,暗香浮动,众人徘徊花下,恍置众香国中。梅林里也有不少人在携眷赏玩,游人鳞集,十分热闹。
走到报慈寺香海楼前,看到老梅数十株,皆苔蟠苍劲,虬枝古干,枝头花开朵朵,幽香清远,江文恪笑道:“这儿的梅花乃是六瓣名种宋梅,十分奇特,正所谓六出为贵。”几位表妹都上前去赏梅,林萱也抱着曦娘去看那六瓣梅花,只看那花色浅绛,果然有六个花瓣。
一时仆妇们已在梅林中央选了一处干爽之处,铺上红毡,放上矮几,备好茶水小吃,便来请江老夫人们入座赏梅。才一会儿工夫,红毡上已是落了梅瓣一层,十分美妙清雅,林萱也忍不住感慨这令人震撼的美。
王家三位表小姐今日打扮得都十分用心,都披着红披风,立在梅林中,花瓣簌簌飘落,彷如仙娥一般,与江文恪笑着说些梅花诗文轶事,又商量江老夫人五十大寿如何筹办,气氛十分融洽,江老夫人也心情甚好,也说了几个从前唐栖镇的旧事。
林萱已是看出江老夫人是刻意要撮合几位表小姐和江文恪,便拿了个红布球来,与曦娘自去空旷处蹴鞠玩,曦娘十分高兴,踢得满脸红扑扑,不知不觉,两人一路追球至一汪水边,只见疏影横斜,梅香扑鼻,这边风景又是分外雅致,林萱不禁站住了。
曦娘却是自己一个人踢着小球十分高兴,不料却是踢到了个游人脚下,那游人又一脚踢到了别的地方,曦娘只得一路奔过去捡球,却看到球滚到了几个男子的脚下,曦娘怕又被人踢走,赶紧疾奔过去想赶紧拾起球,却见其中一个浑身缟素披着狐裘大氅的少年蹲下拾起那只球,用惊异的目光望着奔过来的曦娘,红扑扑的小脸上一双杏眼,神似姐姐,他喃喃道:“初阳?”
曦娘跑上前要拿球,却拿不动,面上便笼了寒霜,充满敌意地看向那少年,却仿佛认识那少年,有些迟疑了起来。
旁边另一个穿着件青衣黑大氅束着金冠的男子叹了口气道:“人有相似……”话才出口,却也呆住了,因为他看到前边一个素衣女子从梅林后转了出来,急切地喊道:“曦娘,小心些跑。”然后看到他们,却也呆住了。
风吹过梅花花瓣片片飘飞,他们三人却都呆若木鸡,曦娘转过头已是扑到林萱脚底,林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