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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这么说着,沈老太太已经笑着直喘,果然松开了蕙如的手,一把将来人拉到身边:“你这小没正经的,还是人家长辈,说出去也不怕被别人家笑话。”
“笑又怎么的,别说这屋里全是自家人,就算到了外头,说起来也是讲老太太您有福份,身边有我这么体贴孝顺的开心果儿,他们羡慕都来不及呢。”
“越说越得意了!”老太太笑着指了指蕙如,“你来见见,这是你大伯家的六丫头,名叫蕙如,这一屋子丫头,你就没见过她了。”
这位想来就是……三婶婶?那位极得康郡王夫妇宠爱,今上破格封了郡主位的昌平郡主了?蕙如连忙福身行礼:“蕙如见过三婶婶。”
一般人初次见她,都是行大礼,称“郡主”。这位侄女儿倒是特别,行的是家礼,叫的也是婶娘,倒格外让人觉得亲切。昌平郡主心头暖了暖,拉起了蕙如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的样貌,笑着对老太太说:“怪不得老祖宗喜欢,这么个水晶般精致通透的丫头,便是我也觉得欢喜,恨不能直接跟大嫂子要来当了闺女呢。”说着从腕上脱下两只铰丝镶翠玉的凤镯,直接套在蕙如的手腕上,“啧啧,这水葱儿似的手腕子,雪白粉嫩的,比我戴着好看。婶婶没什么好东西送,你留着玩儿吧。”
这两只凤镯沉甸甸的,怎么说也有四五两重,这礼实在是够重的,蕙如刚想推辞,却见老太太对她点了点头,意思是让她收下,于是只得再次行礼谢赐。
之后便是各房的姑娘们与长辈见礼,郡主大方,备了一大堆厚锦荷包送出去,老太太这些又多给了蕙如一块羊脂玉的玉牌。二房的七小姐菡如睁着一双大眼睛,噘着小嘴跟老太太抱怨:“老祖宗也忒偏心了,一样是孙女,为什么六姐姐就得了那么多好东西,咱们姐妹就没有?”
老太太在她鼻子上伸指一刮:“小七儿说话好没良心,你脖子上挂的这块芙蓉玉是谁给的?平素老太婆和你婶婶给的好东西还少了不成?你六姐姐这才头一回拿点东西回去,你们就看不过眼了?好罢,既这样,你们几个就把以前从我这儿拿的好东西全放出来,二一添作五的平分了,这样总算不偏不倚,公平合理了吧?”
老太太此话一出,绝杀全场,所有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姐们全都闭上了嘴。
到了下午,蕙如总算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第一才子能臣沈微然。这位郡马爷白面微须,长相清俊端正,目光清澈,与昌平郡主站在一起果然有一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之感。他与郡主共有四个孩子,长女苹如今年十岁,英如、茜如八岁,是对双胞姐妹,长得玉雪可爱,像极了郡主,他们的小儿子沈青茂今年五岁,白白胖胖像个粉团子,眉眼随了他爹,且性子也像了九成。明明才五岁的小孩子,却总是挂着一脸淡定,像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小大人,说出话来也是一套一套,说是刻板却又总让人忍俊不禁。
大夫人将西园收拾出来给沈家三房住,沈微然带着儿女仆妇先去了那里安顿,三夫人昌平郡主却留在了老太太身边。
热闹了一整天,大家也都乏了,一个个告辞离开后,老太太看见一个女孩子静静地站在屋角一直没走。
“六丫头怎么还不回去?”
蕙如羞涩地笑了笑,从兰溪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的包裹,放到老太太身边的案几上。
“头一回见祖母,总想着要给祖母送点什么。蕙如身无长物,女红也不行,无论是褂子还是鞋都做不好。想来想去,祖母从江南来,北边天冷,祖母或许会需要这个。”说着,她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顶银鼠皮毛的暖帽来。
暖帽以银灰色的皮子为底,边上用玄色缎绒镶了一指宽的边,以银线绣了简单的福寿回纹,摸在手里轻便软暖。蕙如亲手将暖帽给老太太戴上,绒边十分贴合头型,老太太一戴上,顿时觉得一股暖气将头顶围了起来。
“还好!”蕙如拍了拍胸口吐了口气,模样颇有几分娇憨,“先前还怕大小不合适呢,想不到正好。”
“难为你想得如此周到。”老太太摸着头上的暖帽,由衷地说。北方天冷,她乍从江南过来,的确无法适应这股子透入骨头的寒气。老年人是最怕头上生寒的,难为这个庶出的孙女儿送给她如此贴心的礼物。
“还有婶婶。”蕙如从包裹里摸出几条新打的络子,“这几条络子是我想的花式儿,跟丫鬟们琢磨着打出来的,婶婶别嫌弃礼轻,给妹妹们玩儿吧。”
“哟,还有我的?”昌平郡主一脸讶异,接过络子来。见是一条鸦青色的螭纹飞云缀绿松石络子,一条鹅黄色彩云追月梅花纹络子,一条九九连环套福字的络子,还有一条大红色的双凤朝阳络子。这几条络子样式新鲜,难得的是心思极巧,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极漂亮,寓意也喜庆富贵。昌平郡主拿在手里,看了这条看那条,赞不绝口,想是喜欢得很。方才各房都给老太太和郡主送了礼的,只有蕙如没送。本以为她是庶女,又一直痴傻着,手上既没银钱又没琴棋书画的技艺,想是无礼可送,没想到她是要等了人散光了,才悄悄地送。
“刚刚怎么不拿出来?”老太太问她,“白让你那些姐妹们笑话。”
“只是孝敬长辈的一点点心意,用不着跟姐妹们炫耀攀比。”蕙如甜甜一笑,“只要祖母和婶婶不嫌寒酸,能喜欢就好。”
那时候拿出来只会变成各房的较劲和比试,反倒失了她当初准备礼物的心意。送礼并不在乎贵重,而在于那份心意。她想让老太太和三夫人体会到自己的心意而非其他。
大夫人是指不上的,能不害她就算不错。二夫人离得虽然近,但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以那房一贯自扫门前雪的作风,就算她日后有事,也全然指望不上。在沈府的后宅中,她能借到的力量,不可能是身为妾室的生母常氏和还未成年的弟弟青岚。那么,就只能是一家之长的老祖宗和出身尊贵的昌平郡主。
不用另眼相看,只要在关键的时候能搭一把手,沈蕙如就感天谢地了。
“好孩子,你有心了。”郡主收了络子,看着她的笑容和煦而温暖。自小父宠母爱,嫁过来与夫婿又是情深意浓,家里婆母喜爱,妯娌也不敢拿大,郡主过得可谓是一帆风顺。她虽然从小到大受尽了保护和关爱,但这并不表示她没听过见过甚至直接感受过豪门后宅的阴私险恶。昌平郡主瞧着是副大咧咧的性子,其实她对任何人都要敏感,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眼神,她都能从中看出所含的善意或是恶意。只是她从不表现出来而已。
她不喜欢那个成天念佛慈眉善目的大嫂,也不喜欢看似豪爽泼辣心直口快的二嫂,正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两个女人心中打着什么如意算盘,所以从心里就瞧不起这两个口是心非的嫂子。
这个孩子不一样。她听过关于这孩子的故事,如今亲眼见了,更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个从乡间回来的没见过的世面的孩子,态度却表现得不卑不亢,那份从容淡定举止,圆润却不世故的言辞以及与人对视的坦然真切,都让她打从心底里喜欢,打从心底里心疼。
被父母扔在乡间不闻不问了十年,没有关爱,没有教养,却没有歪曲出什么别扭的性子,没有长成鼠尾草,却开出一朵幽香兰花,大伯真是不知道哪来的好运!
她看见,这个身材纤小五官精致的孩子对自己绽开了笑容,那笑意,直达眼底,如春风拂过的湖面,漾起层层涟漪,温暖而美丽。
作者有话要说:
☆、挪窝儿
快过年时,蕙如生了一场病。那天下了一场大雪,她关了绿漪院的院门,和几个丫鬟一起堆雪人玩儿,玩得兴起受了寒。她这身子原本就弱了些,因老太太和三房突然回来,府里备的银霜炭有些不足,分到她这小院里的更少。兰溪本是想多拢几个炭盆,但冬季还长,好炭得省着点儿用,可普通的铜光炭烟气太大,刚端进来那味儿就飘了满屋,蕙如直嚷嚷着端出去,结果到了下半夜,她身上就起了热。
这一病病了三四天,总等不到六丫头来请安的老太太到底是没坐住,让郡主媳妇扶着就来了绿漪院里看孙女儿。绿漪院地方偏僻,又是个阴湿的地方,老太太进了屋,见到一屋子半新不旧的陈设,本就不高兴的脸又拉下来三分,让跟在她身后的大儿媳妇惴惴不安。
“这屋子里头怎么这么冷,你们这些懒丫头,也不说给你们主子多生几个炭盆!”老太太敲着手里的拐杖,一屋子丫鬟低着头不敢接腔,只有竹香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接了句:“那炭盆太呛人了,姑娘不让拢。”
“怎么会呛人?”老太太盯着屋里唯一的一只鎏铜吞兽暖炉眯起了双眼,“不是银霜炭吗?”
“哪有那许多银霜……”竹香正要解释却被蕙如拦下。
“老祖宗怎么过来了,孙女没事,就是受了点风寒,过两日就可以去给老祖宗,母亲请安的。天这么冷,您还是在屋里好些。”蕙如歪在床上,挣扎着爬起来要给老太太磕头,昌平郡主连忙将人摁了回去。
“在屋里待久了也闷,老祖宗出来透透气,顺带着来看看你,怎么,六丫头还不想咱们来?”
“瞧婶婶说的,您能来,我这小院蓬荜生辉呢。”蕙如咳了两声,忙叫兰溪给众人上茶。
“正经家里的姑娘,到冬天连个银霜炭也用不起,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是主母有意苛待呢。”老太太抿了一口热热的水观音,斜眼看了看大夫人。
“怎么会,”大夫人强笑着,“哪里就能短了她们的炭。想是这几日忙着给西园子备置过冬的物品,炭火房的管事娘子疏忽了也是有的。”
“哎呀,那是咱们的不是,给大嫂子添了许多累赘。”昌平郡主说着站起身,给大夫人福了福,“倒不知道是咱们占了姑娘们的炭火份子,真是该打。回头我让妈妈们把炭火银子送来,不然我让人直接去购了银霜炭送来府上吧,也省得倒腾手麻烦。”
“郡主说的这是哪里话。”大夫人连忙起身,一张润白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是我没思虑周详,府里哪能就没了这几两炭银子?回头我定要将那炭火房的好好说一顿。”
说了几句话,见蕙如的脸色苍白,精神萎靡,老太太带着人就走了。当天下午,管事妈妈送了五十斤上好银霜炭来,又一再告罪。又过了没两日,蕙如身体刚好利落,就听大夫人遣人来传话:老太太要让蕙如搬去慈安堂跟她一起住。
这消息,就像万里晴空突然降了道天雷,劈得全府上下都呆掉了。
六小姐是谁?是大老爷和外室在外头生的!就算这外室现在进府成了姨娘,但她那不光彩的过去还是深深印在宅子里每个人心上的。外室子,又生下来就是个傻子,除了眉目长得还算不错,这六小姐到底是哪里就入了老太太的青眼?居然要她搬去同住!
若要搬去同住,就算排不到大房二房这些成年子女,论理论亲也该是三房里头年纪尚幼的小少爷吧。六姑娘都十三岁了,都快到能议亲的年纪了,老太太怎么又想着要接去养了呢?
关于这点,沈大老爷人很清醒,他对常姨娘说:“蕙如这孩子秀外慧中,行止大方得体,颇像我那少年夭折的小妹。母亲大约是见着她就想起了当年的小妹,移情寄情到了蕙如身上。这是件好事。日后说亲,六丫头就可以说是老太太身边养的,说起来更体面。你总能放心了,但凡这孩子机灵点,哄了老太太高兴,将来她必能找个好夫婿安生过日子的。”
常姨娘喜极而泣。
所谓一家欢喜一家忧。孙姨娘那里,菀如扑在榻上,哭湿了一只鸳鸯交颈荷叶枕套。
“姑娘没福气,偏偏托生在我的肚子里。”孙姨娘守在一旁,帕子也哭湿了,“如今你父亲来我这儿的日子也少,我又是个不顶事的,说不上话。竟是半点帮不上忙。”
“不关姨娘的事,都是那贱蹄子!”菀如想到蕙如那张又软又嫩的小脸就憋了一肚子气,险险儿咬碎一口银牙,“我就不明白了,她一个外室生的傻子,怎么就能得了那么多人的眼?我哪里比不上她?论容貌,论才学,论女红……她不过就是生了张狐媚子脸惯会扮娇弱向人摇尾乞怜的,可怜老祖宗和母亲都瞎了眼,看不到那狐媚子皮下藏了颗多黑的心!”
“这话在这里说说就行了,可千万别传到别人耳里去。”孙姨娘吓得去捂菀如的嘴,“我的小姑奶奶,这话给我乖乖搁回肚子里去!”
“我不服,就是不服!”菀如拽开孙姨娘的手,扯着嗓子喊,“就让她们听了去,一个个都被烂泥糊了眼,偏帮那小贱蹄子。”
陈妈妈扶着大夫人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