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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姨娘急了,哭道:“这世上哪有女儿家不嫁人,要在家里吃用父兄一辈子的?实在不行,就算不能高嫁,让你父亲找个肯上进的读书人,或是那家中富裕的商户,你一样也能过得好。”
菀如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姨娘你就别再费心了,这些事交给祖母和父亲母亲作主就好。”
家里姐妹有世子妃,有皇子妃,父亲又怎么甘心将她嫁得太差?这不是更加落实了京中人们对她的流言,让人家觉得沈五小姐是实在嫁不出去,所以才马马虎虎随便找了人家嫁了?
她自己也不能甘心。
并不是说她想要嫁得多好,嫁得多高。只是自从去了趟晋阳,她便深刻感受到了这所嫁非人带来的苦痛。
不管是看中沈家的势还是钱,有所图谋的求娶又怎能得到真心?她不想只被人当作取利的工具,一旦失了效用,就被人弃如敝履。就像玫如姐姐那样,还差点没了性命。
孙姨娘还要再说,菀如已经翻身拿后背对着她,是不想再听她絮叨了。
孙姨娘这边愁眉不展,老夫人也唉声叹气,蕙如只好拿话宽慰她。
“陆家也不一定就好,那位陆将军家里也乱得很,眼前又有个得宠的侍妾,姐姐若真嫁过去,说不得还要吃苦。”
“哪家里的后宅没两件事?就像你父亲这样的,家里也并不是十分的清净,蕙丫头你又不是不知。若要安宁,除非能像你三叔三婶那样,家里就没半个妾室通房。”
蕙如笑着说:“那也是祖母您心疼三婶婶,三叔又自律,洁身自好的缘故。”
老夫人摇着头叹了一声说:“你三婶是郡主,三叔又敬爱着她,你以为你三婶子怀了娃娃那会,还少了人想让你三叔父纳妾?不过是你三婶子厉害,送过几回都没得手,也就罢了。只不过郡主这河东狮的名号也响遍了金陵。”
想着跟后辈们说这些闲话倒底也不大妥当,老夫人便换了话题。
“我在金陵有几个老姐妹,倒是托了人来问我何时能再回金陵住些时日。我想着,等你三姐姐随着三皇子去了封地,我就将菀丫头带到金陵去吧。那里离着京城远,有些闲话也传不过去。金陵人杰地灵,江南又颇多才俊,老太婆我去那边细细挑挑,总能帮她找个称心的女婿。”
蕙如听了一惊,忙说:“如今咱们家在金陵也没有人在,父亲和叔叔们都有差事,不能离京,您要怎么过去?”
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咱们在金陵的宅子还留了人看着,那宅子宽敞清静,是极好的。也幸亏你叔叔回京时没舍得将它卖了,倒是正好让我过去住着。也不用他们送,我带着菀丫头两个人再带些下人去,在那边住上半年也就差不多了。”
蕙如站起身来:“这怎么能行?”
祖母这是为了菀如。金陵和京城离着千里之遥,一路舟车劳顿,身边又没有子女跟着照顾可怎么能行?
如果她还没出嫁,她倒可以跟着一起去,可是她现在是宣王世子妃,断没有抛下夫婿跟着娘家人到千里之外过一年半载的道理。
她急得说不出话,眼圈红了一红,险险要落下泪来。
事情怎么就要到了这一步?难道不去金陵,菀如的事就没有解决之途了吗?
此时就算能将那只幕后黑手拖出来,也无法让菀如的名声再回来。
虽然枫云寺的主持再三保证不会将菀如被掳的事传出去,但当时那么多人,并不是每一个人的嘴都能堵上。若再有有心之人居中搅一搅,菀如在京里还要怎么待下去?
祖母想带着菀如避开风头,要知道关于女子名声的传言远比刀剑更锋利,菀如就算成长了起来,也不过是个刚刚十五岁的孩子,她的心智远不如自己想的那样坚强。
四周全是迷雾,她不知道要怎么样将这些雾拨开。
她想了很多话想要劝一劝祖母,可是没有一句话能解开目前的困局。
正在此时,妙音突然急急地进来。
“老祖宗,前门来了客人,大老爷已经亲自去迎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客人,大老爷已自接待,妙音不会专门跑来说这一声。
何况妙音脸上的表情是惊中带喜,喜里有惊,应该是想着要告诉老夫人一个好消息,所以才这样又故意话说一半,留了一半不说。
“是什么人来,能值得你这么着急忙慌地冲进来?”老夫人并没心情去猜谜,好在妙音也并不是真的要卖关子。
接着,蕙如就听见妙音溢满了笑意的声音:“是一位姓陆的将军,带了厚礼上门来了。”
☆、第127章 破局
127
这可真是令人意外的消息;这些天都没有信儿,怎么陆琅就亲自上门了,
老夫人忙站起身;拉着蕙如就向外走。
刚出了房门;就见大老爷书房伺候的丫头春雨小跑着进了院子,说是大老爷差她来请老夫人和世子妃过去。
到了前头书房里;远远便看见陆琅表情沉凝端坐在那里;穿着件赭石色的团花箭袖排穗的缎面棉袍,系了条宽革腰带,只在一侧配了只仙鹤祥云玉佩,看着十分爽利。
武人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那腰身都笔直挺着;只是他双颊微陷,脸上的气色也并不大好。
见蕙如扶着老夫人进来,陆琅连忙起身,给二人见礼。
老夫人笑呵呵地请他起来,对他说:“我听蕙如说过你,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如今可还好?”
陆琅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还要多谢世子妃给请了太医来看,如今在下已好了七八分,没什么大碍了。”
听他这么说,老夫人松了一口气道:“这样就好。那日多亏小将军仗义援手,救我们家五丫头于危难。此情此恩,我们沈家铭感五内。”
陆琅摇了摇头说:“这原本就是在下分内之事,老夫人不用如此挂怀。”
蕙如在一旁看着他,又瞧了瞧脸上神色颇有些奇怪的大老爷,心中不觉疑惑起来。
如果陆琅此来是求娶,大老爷应该十分高兴才对,可是瞧他的神情,分明不像。
可若不是来求亲,陆琅上门来又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来关心一下被他救下来的菀如是死是生吧。
正疑惑间,就听陆琅开口对老夫人说:“家母日前应当遣人来府上拜访过,沈大人忙于公务,或许不是很清楚,所以冒昧问一下老夫人,不知老夫人可曾见过我母亲派来的人?”
老夫人颇为讶异,抬头去看沈大老爷。
沈大老爷摇了摇头。
“这些日子,并没有贵府的人过来。倒是咱们家派了人到了贵府上送谢礼。只是因小将军病着,贵府又没个主事的,是以将咱们府上的人推拒回来……”老夫人这么说着,眉头渐渐锁了起来,“原来陆小将军府上有陆老夫人在,可为何门上会说家中无主事之人?”
陆琅闻言脸色微变了变,他以为母亲已经派人上门,可是听沈家这么一说,母亲非但没有让人来求亲,还将沈家来致谢的人拒之门外……
母亲一直为他的亲事烦恼,却不知道为什么会不中意沈家的小姐。
沈大人的父亲曾入过内阁,沈家世代书香传家,家里两个女儿又都嫁入了宗室,两个儿子也都是少年进士,在大齐朝,像沈家这样的人家并不多见。唯一让母亲觉得不高兴的,怕也只有五小姐是庶出这一条了吧。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问清楚母亲的意思。
当然,沈家的意见也很重要。
陆琅沉吟了片刻,对老夫人说:“我陆怀风是军伍出身,有些话当说便说,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老夫人不要见怪。”
老夫人请他坐下说话,他却还站在那里,对着老夫人作了个揖,又对沈大老爷一揖到地:“不知贵府五小姐可曾许配人家?”
老夫人和大老爷都没想到陆琅居然是这么个直性子,客套话说也不说,直接上来就问菀如的亲事。
老夫人笑了笑说:“我家五丫头还未许亲。”
陆琅点点头说:“怀风不才,得皇上的恩典,如今是三品云麾将军,我父亲统领西北道军务,现在是一品镇国将军。我今年二十四岁,尚未娶妻,不知老夫人可愿意将五小姐许我陆琅为妻?”
按理说,听了陆琅说这话,老夫人应该会十分高兴,可是她高兴不起来。
方才陆琅的问话,之后的态度,任是谁都能从中得了一个消息。
陆琅想娶菀如,但陆夫人却不想。
其实这也在意料之中。
京中就这么大的圈子,陆琅跟母亲说过之后,陆夫人不可能不去跟人打听菀如的品貌性情,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话传过去。
娶妻要娶贤,陆琅又是陆家独子,陆夫人怎么可能不谨慎对待?
哪家会愿意娶个名声并不是特别好的媳妇进门?
何况陆琅年纪轻轻就有军功在家,武将的三品也差不多与文臣四品相当,加上父亲又是镇国将军,陆家的条件这么好,对媳妇的人选就会更加挑剔。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方对陆琅说:“陆小将军人品出众,哪家若能得了像你这样的女婿都是幸事。不过娶妻并不是件小事,你的妻子要在家支撑门户,掌家理事,对上要侍奉公婆长辈,对下要抚育儿女,管束下人。我家菀丫头年纪小些,性子也并不是特别温婉,陆将军可要考虑清楚再提。”
陆琅神色不动,抱拳说:“此事在下已考虑清楚,五小姐品貌出身并无不适之处。”
老夫人摇了摇头说:“实话说,五丫头出了那样的事,想找门好亲事已是困难。咱们家也曾想过,若是陆将军肯来娶,我们必会高高兴兴将女儿嫁出去,并感念将军的恩情。只是,女儿并不是能嫁出去便好,她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我自然希望她嫁出去之后可以家宅安宁,夫妻和睦,一家子高高兴兴地过生活。如果小将军只是为了担责任,迫于无奈,你大可不必如此。姻缘还是要讲一个你情我愿。勉强结成的亲事,将来也很难有好的结果。”
陆琅咽了一口唾沫,并没接话。
“陆将军能施与援手,救了我孙女一命,我们沈家上下都会记得这份恩德,断不会反而拿男女大防的事来逼着将军与我沈家结亲。将军无需再有顾虑。”
老夫人说得清清楚楚,虽然心里觉得遗憾,但强扭的瓜不甜,她不能逼着陆琅娶菀如,这样反而是沈家以怨报德。
陆琅再三说明,自己是诚心求娶沈五小姐。
沈大老爷捋着胡须对他点了点头说:“陆将军的诚意我们自然明白,不过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军家里父母均在,没有自己上门来提的道理。”
大家都已明白,陆琅是想娶的,可是陆夫人不中意这门亲事。
将陆琅送走,老夫人对沈大老爷说:“你做得对,不能借此将菀如硬塞到陆家去,只要陆夫人不愿意,咱们就不能勉强。”
沈大老爷点头称是:“只是可惜了陆小将军,那样的品貌,的确是个佳婿。”
说着扼腕不已,只觉得菀如运气实在是差,会错过了这样好的亲事。
蕙如又坐了会才离开,出了门,刚要上车,却听见有人在后头喊。回头一看,见是个眼生的小厮。
王府的侍卫将他拦在外头问了两声,才过来报,说是陆琅将军有话要与世子妃说。
蕙如想了想,说:“在街头说话总是不妥当,让陆将军一起回王府吧,我在燕然居奉茶待客。”
马车一路回了宣王府,李晟恰好也在。
陆琅见了李晟夫妻两个,下人奉了茶上来,他只愣愣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蕙如说:“陆将军不是有话要与我说?怎么现在一个字也没有了?”
陆琅过了一会,将头抬起来,问蕙如说:“不知五小姐现在精神可好?”
蕙如看了看李晟,李晟微微皱起了眉头。
“出了那样的事,也不可能那样快便好起来。”蕙如想了想才说,“方才祖母话说得已十分明白,像将军这样的才俊,五姐姐若能得配是她的福份,但婚姻之事并非只是二人之事,你母亲不喜,你也不能硬要娶进门,于你于她于你母亲,都不是好事。”
陆琅点了点头,过了半晌方说:“我知道,不过我会劝说母亲,让她同意这门亲事,只是能不能请世子妃与老夫人和沈大人说说,暂时先别给五小姐说亲事?等我这边处置妥当了,我会让母亲来提亲。”
没想到陆琅的心意如此坚决,蕙如心中颇有些感动,但又有些不安。
“我五姐姐从小娇生惯养,并不是十分的好性子。现在渐渐长大,也开始明白事理。”蕙如说,“如今京里头关于她有些传言,怕是陆夫人听信了,所以不肯结这门亲事。有些事是有,有些事却是被人故意扭曲,凭空捏造来的。她自小与我三姐姐一起养大,只是傲气任性些,并不是坏了品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