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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老爷如今正是春风得意,连睡着了都要带着三分笑。
他如今才知道,那个被他忽视了十年之久的女儿,才是他命里真正的福星。
自从将蕙如接到京里,沈家就如铁树开花,喜事连连。先是青崧中了进士,再是蕙如受封县主,指婚宣王世子。现在自己的嫡女也顺利选上,成为了准皇妃,长子青崴也因政绩卓著,近日要进京述职,前程就在眼前。这怎不让他心里乐开了花?
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京中没有哪位大人能如他这般扬眉吐气,事事顺遂。
大夫人也乐得合不拢嘴。芳如嫁入皇家,比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姻缘还要强上百倍。姜家算什么?我呸!当初那么瞧不上咱们,现在就算安平侯夫人跪在她面前求她,也不可能再让她像以前那样用热脸子去贴冷屁股了。
恒国公家的三夫人带着茵如上门来,言辞恭敬,态度和软,哪还有半点当年的趾高气昂?看着茵如挺出来的肚子,听到三夫人说将家里的妾室通房都打发到了庄子上好让茵如安心养胎,大夫人就觉得这么多年的闷气终于可以吐出来,人也精神了三分。
整个沈宅都是喜气洋洋的,只有一人与这气氛格格不入。
菀如病了两三个月了,一直不见好。她脸上的痘印早已消褪,但人消瘦了许多。孙姨娘被打发去了庄子上,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往常并不觉得如何,但当姨娘真正离开她,她这时才觉得身边空落落的,连个依靠也没有。
以前看不上姨娘,觉得自己便是因为她的身份才处处受人压制。但此时所能想到的,都是姨娘对她的好。她是她的生母,一心一意全都是为了她。这宅子里上上下下数百人,只有孙姨娘一个人是全心全意地为她的前程努力。
见不到了,才会格外的思念。
她看不上的六妹妹,如今贵为县主,指婚给了亲王世子。
她瞧不起的三姐姐,如今也定下来,将成为皇家媳妇,成为三皇子的正妃。
姐姐妹妹都有了那么高贵体面的亲事,而她,还缩在院子的角落里,等着零落成泥。
一家子都欢欢喜喜地备嫁,又有谁来关心过她?
菀如看着院里那一方小小的青天,觉得前途茫茫,一片绝望。
如果不是大夫人使了坏,让自己脸上生出这么多难看的痘疹,自己也不至于头一轮初选便落选。
若不落选,那当日昌平郡主带进宫里的姐妹中,必定会有她沈菀如。
那大长公主说不定看中的便是她而不是那个出身乡间,小里小气的沈蕙如,说不定皇上所封的县主会是她,赐婚的恩旨也是她的。
若不落选,那之后的二选三选,必定也是她高中。
既便她不能如芳如那样选上正妃,品貌样样不落于芳如之后的她,说不定也能被指为三皇子的侧妃,同样被登上玉牒。
如果不是大夫人,她不会一个人孤苦伶仃看着这小小的天地,她的生母也不会被撵到荒冷的庄子里辛苦熬日子。
菀如的眼角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身体不太好,所以上网的时间也少,很多朋友们的留言不能第一时间回复,真是万分抱歉。
文写到现在,终于要慢慢进入高潮了,等蕙如嫁进宣王府,咱们也该换地图了。
我会尽量将文写得更紧凑好看一些。
忍受着慢热一直跟我走到现在的亲们,真是无法用言语表达对你们的感谢!
☆、世子的心意
皇上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后;宫里上至太后;皇后;下至几位与宣王世子带着点亲戚关系的妃嫔都派人送了礼来;虽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但到底意义不同。萧氏开了库房;将赐下来的锦缎摆设珍玩之类的东西收好,这些将来都是蕙如的陪嫁;要放在前三抬嫁妆上抬过去的。芳如虽是定下了要嫁三皇子,但婚期定在年后,比蕙如要晚了三个月;且三皇子的生母不过是个昭容,位份低;人又不是很得宠,所以相较下来,反而不如蕙如现今的风光。
尽管萧氏心里不大舒坦,但一想到外头传言宣王府的困顿,又觉得自己的女儿嫁得要实惠多了。
成亲之后,三皇子便要带着王妃出京就藩。范阳离京城八百里,谈不上多富庶,却也绝不是荒僻之地。在范阳,里里外外都是皇子女婿说的算,就跟个土皇帝似的,那芳如不也就是个掌着实权的小地方的皇后了?
这么一想,心里那些不顺畅全都烟消云烟。看着蕙如,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若非蕙如得了大长公主青眼被封了县主,她的芳如即便选上了,也不一定能有把握当上正妃。虽然都是妃,但一个正字一个侧字,便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茵如这几日回了娘家来住,如今她怀着四个多月的身孕,正是过了害喜期身子又并不是特别沉重的时候。家里撵走了几个碍眼的姬妾,又如愿以偿的怀上了孩子,沈茵如志得意满,春风得意。
马上就要给蕙如行及笄礼,接着便是蕙如出嫁,再过三个月又是胞妹成亲。茵如便对婆婆说要来娘家帮帮母亲,就势便住回沈宅。
“我身子不过才好些,那老虔婆便要我每日去她房里立规矩,又不知从哪里找的厨娘,做的饭菜连一丝味儿也没,坏了我的胃口是小,饿坏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茵如坐在母亲的屋里,一边吃着酸甜的杏仁酪,一边跟母亲数落婆婆的不是。
“前些日子夫君受命到凤翔公干,她更是将女儿拴在身边,一刻也不让女儿喘气,可真是够了!”
萧氏一拍桌子:“她竟然这么苛待你,我必不与她干休。”
“所以女儿回来住些日子,等夫君回京了我再回去。”茵如放了碗,抱了萧氏的胳膊撒娇,“从前不觉得,现在嫁出去了才发现,还是自己的亲娘对自己好。现在我的妹妹一个为皇子妃,一个为世子妃,等她们嫁出去,瞧那家子人还敢对我使脸色。”
“正是!”萧氏摸着女儿丰润的手背,舒心地笑了起来:“等你这胎生个儿子,咱们便有了底气,你婆婆断不敢再给你气受的。”
虽是皇上赐婚,但该走的礼一点也不能省。纳采、问名、纳吉,虽不过是个形式,却也一样一样都照着规矩来。
李晟亲自上门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虽然宣王沉迷修道的败家名声在外,但宣王世子温文俊秀,气度优容让沈大老爷极为欣赏。从前只在朝议时见过几次这位宣王世子,那时候他总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站在人群外面,几乎没有说过话。
沈大老爷便以为,世子家世清贵,只领个闲散的职位,并不十分熟悉政事,只是行事低调,待人又有礼貌,不似别家的纨绔令人生厌罢了。没想到这次李晟上门拜见,三两句话便说到沈大老爷心窝里。这个女婿,不止人长得出众,更是学识渊博,很多事都是一针见血,犀利独到。翁婿两个在书房里待了一个下午,沈大老爷已将这位准女婿引为平生知己。
“这样的品貌,竟能成为我沈家的女婿,实在是得天之幸。”言谈之间,颇有些觉得自己女儿配不上宣王世子的意思。
萧氏在一旁听了心中吃味,她是想像过皇家子弟的风采气度,但初见李晟时还是被吓了一跳。论起容貌,宣王世子可以算得是她见过的第一人。举走投足间又极为优雅贵气,天生的风仪,只是一个眼神,便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将头低下去。
蕙如那丫头,怎生如此的好命!萧氏不觉又羡又妒。心里因此更加热切地想看一眼三皇子李怡。
只是皇子又岂是那么容易见的?萧氏左等右等也等不来机会去见一见未来的女婿,就如百爪挠心一般,期待又忐忑,寝食不安了几日,人眼瞧着就消瘦下来。
蕙如的及笄礼是老夫人亲自操办的,眼下她的身份不同,又已订下了宣王府的亲事,老夫人便想着要大大操办一回。蕙如却是不肯。
“哪有妹妹的及笄礼要将姐姐的压过去的道理?”蕙如拿着祖母写的礼宾单子找过去,“咱们只请一些亲朋至交,行了礼做个席也就是了,用不着如此铺张。”
“这是你最后一次在家里过生辰……”老夫人略有些伤感,“也是我头一回给你过生辰,总不能委屈了你。”
“祖母痛孙女,还有什么委屈的?”蕙如偎进她的怀里,“日子过得好与不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犯不着风光着给别人看。”
“那日大长公主也是要来的,难道让她说我老太婆舍不得一点银子给孙女儿风光?”老夫人笑着拉她起来,“万事都由我和你婶娘母亲看着,又不用劳动你。”
“我也不是那意思。”蕙如有些发急,“如今沈家风光太过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能简省便简省些。若祖母真是疼我,不如将这办礼的银子省了下来,给我添妆得了。”
一席话说的老夫人哈哈大笑,用指戳着她额头直笑着说:“敢情是想着银子呐,你放心,祖母体已银子多的是,断断不会少了你的压箱银子的。”
李晟正在书房让宫里尚衣局的宫人量着身量。大概是知道宣王府里短银子,皇上大笔一挥,将他大婚的衣服饰物甚至香烛酒席钱也全由宫里包了,李晟也乐得省心。与老宫人方说了没两句,就听外头朱明来报:“世子爷,锦绣坊的沈老板递了贴子求见,人在西角门外头候着呢,见是不见?”
锦绣坊的沈老板,不是蕙如的堂姐吗?她怎么来了?
自己入股了锦绣坊的事,身边的亲信是知道的,所以朱明才会在这时候进来通报。锦绣坊的入货对账都有他手底下的管事先生过问,一般情况下他还真没特别关心。
“请她在闻涛阁小坐,我一会就过去。”
闻涛阁在王府东边,是世子所住的燕然居外院。李晟打发走宫里的来人,带着青玄走进闻涛阁的时候,正看见一个年轻的妇人背着双手抬头看墙上挂着的水墨山水。
那妇人一头乌鸦鸦的发挽成妇人圆髻,只簪了两只长长的扁银簪子,银红色的半臂,靛蓝色的长裙,纤颈长腰,身段婀娜,听见身后有响动,她转过头来,正看见李晟。
“您就是世子爷吧。”五官秀美,眉目中带着几分英气的女子在看见李晟的面容时,面上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便收敛心神,对他行了一礼,“民妇沈玫如,见过世子。”
“沈家堂姐请起。”李晟抬手虚扶,指着一边的乌檀木深背椅子说,“请坐下说话。”
沈玫如虽是商家女出身,但这些日子在京城中的高门深户里行走,眼界胸怀与一般的女子不同,加上她本身性情爽利直率,身上没一点女儿家娇羞忸怩之态,便大大方方地坐下来,倒是让李晟心里生了些赞许之意。
眼见着沈玫如身后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目光沉凝,举止从容,看他行事像是沈玫如的下人,但气质态度又完全不似,不觉多看了他几眼。
“这位是……”
“回世子,小人名叫黄觉。”
黄觉……李晟点了点头:“原来你就是黄觉,庄老总在我面前夸你,说你是个行商理财的好手。”
黄觉脸上微微一红:“小人不敢,原是靠着东家和世子提拔,赏小人一口饭吃。”
沈玫如会带着黄觉一起来找他,李晟示意青玄带着房里的下人都离开,然后才问:“堂姐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难为之事?”
玫如没想到宣王世子待她如此客气,蕙如还未嫁过来,世子已经一口一个堂姐,叫得自然又亲切。看着李晟出众的人品相貌,玫如打心底为蕙如感到高兴。见他问起,便推了黄觉到前头说:“是有一事相求。原本是想着等蕙妹妹嫁过来了,再来求世子帮忙,但这人心里着急,总是心心念念着家里的事,没法子,我便忝了这张脸,带他来求援来了。”
“哦?”李晟放下茶盏,抬眼看了看眼前的青年。
“是这样,他本是江夏人,四年前随着伯父兄长一家进京,半道上被一伙强人劫杀了全家,只有他一个人护着有孕的嫂子逃了出来。”玫如心热嘴快,怕黄觉害怕李晟的身份不敢说话,索性就帮他说出来,“因为嫂子有病,侄儿又小,他攒不出回乡的银钱,连使人回去打听消息也做不到。之前蕙妹妹瞧他是个人才,便将他弄来锦绣坊帮我的忙,还应了要派人回江夏去打听他家人的消息,但接着便是进宫选秀和赐婚的事儿,妹妹在家里出不来,也没办法找人去江夏问问。我在京里也没过几个月,人生地不熟的,瞧着他们叔嫂着实可怜,便想着找世子爷问问,能不能寻个妥当的人回江夏打听消息……”
江夏,四年前……李晟眉头动了动,又盯着黄觉看了两眼。
“这事倒也不难。”
黄觉脸上立时现出惊喜之色来。
“你家中还有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