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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始终不曾忘怀,深藏在心底里的小小悸动。
她仍想见他,这一次,她不想再逃了。
关卿辞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因果循环,他在局外,勘得破,却点不破。他看着这样的阿柳,心中是有恻隐之心的,叹息、惋惜,可也仅止于此。
燕三白说得对,他真的很适合大理寺卿这个位置。
无名稍稍有些不耐烦,阿柳磨蹭了太长时间,可他们的时间也许所剩无几。然而就在他要出言催促时,阿柳忽然站了起来,擦掉眼泪,道:“走罢。”
走罢,走罢,往来处来,往去处去。
“在所有人来之前,有一件事,或许你会有兴趣知道。”烈酒下肚,梅公子的脸色红润不少,但眉眼之间已露倦怠。
燕三白坐在下首,并不应答。
梅公子也不在意,道:“是有关于苏梅的事,这些年你一直在查覆灭燕家的凶手,我想,应是她托你查的。你这么久都查不到真正的源头,那是因为我从中插手,将一些线索给抹去了。不过你大约并不知晓,当年杀了我爹娘,一把火烧了燕府的,恰恰是那个托你去追根溯源的人。”
苏梅。
燕三白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想起苏梅半边脸上那可怖的烧伤,想起她临死前那歇斯底里的笑声和咒骂,心里忽然像打翻了五味瓶。
他不知道苏梅对那对夫妇究竟怀有多深的憎恨,所有的一切,包括燕府包括苏梅的尸骨,都已化作尘埃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但苏梅临死前,给了他一个希望,一个活下去的目标。
那或许是苏梅对这世间最后的一点善意。
但这样来说,梅公子对苏梅的感情……便又有待商榷了。是苏梅杀了他的爹娘,直接点燃了燕家覆灭的导火索,虽说最后又是苏梅托燕三白救出了他,但结局也显然并不如何好。
如果没有这一系列事情,或许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忽然,“咚!”的一声,一个东西被扔了进来,重重的砸在地板上。燕三白看去,才发现那竟是一个人——逃跑了的苏志。
苏志被反绑着手脚,嘴里也堵着东西,下巴关节应该是被卸了,防止自杀。苏志就惊恐的瞪大着双眼,不安的在地上扭动着,‘呜呜呜’的表达着他的意愿。
梅公子看着他的目光淡漠如无物,这时,久候的客人终于到了。
无名领着人进来,俯身跟梅公子和燕三白各行了一礼,“公子,燕大侠。”
燕三白抬眼,视线和关卿辞的撞在一起——怎么回事?
关卿辞看了一眼阿柳,其意自明。
“公……子?”阿柳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和沙哑,她慢慢的往前走,眼神空洞的望着一处。
梅公子道:“阿柳,你爹在这里。”
阿柳,他叫自己阿柳……果然一切都结束了么。
阿柳如此想着,心里一阵阵揪痛。然后她就想到了苏志,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我爹?我爹早死了,他不是我爹!”
苏志蜷缩在地上的身体蓦地一僵,‘呜呜呜’的声音愈发大了。
阿柳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神情却愈发冷硬,“你是马三,我爹的同乡,那个晚上,不是我爹杀了你,而是你早有防备,拿刀杀了我爹再把他沉尸水底!”
苏志,不,是马三。马三的瞳孔猛的一缩,他震惊的看着阿柳,好像从来也没认识过她一样。
阿柳笑了,声音却有些哽咽,“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虽然看不见,但我听见了,闻见了。我很害怕,害怕你也把我给杀了,所以我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跟你走。可是你大概没想到吧,那艘船是公子的,你最后也没能得逞。”
“唔、唔!”马三奋力挣扎着,心里的恐惧像藤蔓一样将他紧紧缠绕。当初他杀了苏志,卷了钱带走阿柳,抱的当然不是什么好心态。但随后凭空冒出一个梅公子,那阴冷的目光像剜在他的心上,‘梅公子’三个字就像一柄时时刻刻悬在他头顶的刀,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干脆将计就计,一直扮演着苏志的角色,等待时机逃跑。他很有耐心,一扮就是好几年。
所幸阿柳是个盲女,心思也够单纯。
但是他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难怪、难怪那一夜她要把自己迷晕了独自逃走!
“想报仇吗?”梅公子问。
阿柳用力的点点头,“想。”
秋蝉便走到她身边,抽出一把匕首亲自交到她手中,“要怎么样,全看你自己。”
阿柳紧握着冰凉的匕首,心颤了颤,但却很快恢复坚决。她闭上眼,将眼中那抹痛苦全都掩藏起来。
她已经逃避了那么久了,这一次,绝不能再逃。她摸索着,走到马三身边,马三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身体不安的在地上扭动着,像一条丑陋的蚯蚓。阿柳就拿刀对着他,转头茫然的往四周看了看,像是在搜寻梅公子的方向,给自己勇气。
梅公子只是静静的看着,不发一言。
然而就在阿柳刺下的那一瞬间,燕三白和关卿辞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住手!”
阿柳的手腕被关卿辞牢牢抓住,用力的,甚至勒出了红色印记。阿柳吃痛,匕首脱手而出。
关卿辞冷冷看向梅公子,“你叫我来,不是看准我大理寺卿的身份?若要动用私法,又请我来作甚?”
“啪、啪。”梅公子鼓着掌,整个人慵懒的靠在旁边的小荷身上,嘴角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愧是大理寺卿,头脑很清醒。那我问你,该怎么判?”
“怎么判?”关卿辞一手抵在腰间刀柄之上,一身气度不怒自威,仿佛又回到了还在长安公堂上的时候,“杀人者抵命,酌情可减之,但若动用私法,罪加一等。要报仇可以,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但这里是小梅园,我与李家素有仇隙,大周的法度,于我如狗屁。”梅公子说着,微微坐直了身子,“今天请你来,只是想隆重些,毕竟这些仇怨困了此间之人数年,若草草了之,将来去了阎王殿,也不好说道。”
语毕,他又看向燕三白,“你不为苏梅报仇么?”
燕三白默然,视线转向阿柳。柔弱可怜的女子可悲又可恨,所以报仇,还是不报?
☆、第148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燕三白没有答案。
向着内心拷问,他知道自己一旦举起了刀,或许就覆水难收。所以他看了看阿柳,又看向梅公子,反问:“那你呢?你不恨我,不想找我报仇吗?”
梅公子眼中含笑,他就知道燕三白绝不会被他逼得轻易就范,那样,也就不是燕三白了。
“你想知道吗?那我告诉你。”说着,梅公子摆摆手,秋蝉低头退至屏风边,道:“把人带上来。”
人?还有谁?
燕三白和关卿辞对视一眼,两人皆朝那边看去,就见屏风后面被带出来一个小姑娘,走得亦趋亦步,面白如纸。
关卿辞皱眉,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燕三白的瞳孔却猛的一缩。
“如何?眼熟么?”梅公子问。
何止眼熟!燕三白的脸色迅速沉下来,“你这是何意?”
梅公子笑笑,没有说话。
这时那姑娘也认出了燕三白,不由惊叫一声,像是看到了地府里来的恶鬼,小脸儿惨白惨白的,拔腿就要跑。然而秋蝉一把把她抓住,“别跑啊。”
姑娘拼命摇着头,“不、不要……求求你让我走……”
“小姑娘,敢做就要敢当,这么漂亮的脸蛋儿非要装成缩头乌龟,可不好看了。”秋蝉说着,又把她往前拖了一步。
“够了!”燕三白低声断喝,关卿辞不禁侧目,他从未见过如此动怒的燕三白。
而与此同时,芦苇萧萧,血洒湖面。
黑色的锦靴绣着祥云,一脚重重踩在水下平台上,水花四溅,同时带起的,还有一篷血花。李晏眉目如锋,手中的剑大开大合,战尽天地狂意。
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前来拦路的死士了,只知道剑锋上不停的在往下淌血,连他的视线,望出去也好像沾染上一丝血色。
提剑的手有些酸痛,红色的大袖上被割开了一道口子,有鲜血浸染。但这无碍于他的执剑。
忽的,一道剑光从一侧的水中冲出,平台被打破,木屑翻飞,水浪裹挟着人影,携雷霆之势朝李晏劈去。李晏坚如磐石,左脚微微后压,右手提剑,猛的向那水浪斩去!
哗啦,整个水浪被一劈为二,暴雨一般落在水面上,露出其中的人影。李晏剑势未减,第二剑眼看着就要刺出,对方就势格挡,却不料看到李晏忽的露出一抹嗤笑,舍了剑,侧身抬腿,“砰——”的一脚,重重踢在他胸口。
他猛的喷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如一块巨石砸入水面。
“王爷。”一人从后面赶上来,一身明亮盔甲亦染着血污。
李晏抬头看了看平台延伸的方向,冷声道:“把周围都清干净,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过,暗营的跟我走。”
“是,王爷!”
军爷回头,打着手势。那在芦苇丛中,亦或是水面上的厮杀便顿时更激烈几分。一波身着玄色软甲的人从中剥离出来,手中制式横刀黯淡无光,但却是军中最锋利的刀。
“啪!”
“啪!”
暗藏玄铁突刺的马靴重重踏在平台上,激起一篷又一篷水花。那水花迷离了人的眼,玄色的身影便在那迷离中踏破水雾,从岸边而起,恰如一波黑色的浪潮,汹涌的袭向水面。
而那最前面,一朵红莲开于黑色浪潮的顶端,逐水波而上,纵万里,花开不败。
而那燕归处,一场残忍的判决已拉开了帷幕。
梅公子眯起眼,饶有兴味的看着燕三白,道:“怎么能够呢?这世上尽是你们这种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所以才会那般让人讨厌。阿柳杀了苏梅,而这姑娘更是利用你的良善,差点将你毙命,她们每一个人,都有值得你去杀的理由。你为何不动手?你在害怕什么?”
燕三白的脸色并不好看,但大约是想到了某个人,他的目光中却并没有动摇,“她们所犯之过,无非都是一时魔障,后悔了,害怕了,便惶惶不可终日。此间最应该受到惩戒的,难道不是你我二人?作恶多端,杀人无数,若肉眼凡胎亦能看见鬼魂,恐怕此处已座无虚席。你同我说,你不悔改,宁愿永世不得超生,那我也告诉你,我不信来世,所以有些债,我想要这辈子去还。”
话音落下,梅公子沉默了几秒。他直直的看着燕三白,专注和认真。
然后他忽然笑了,笑得眼角也有了湿意,脸色浮现出一片异样的红,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小荷连忙将他扶住,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那一阵咳嗽,厉害得像是要把心肺都给掏出来。
燕歌行和秋蝉的软剑出鞘,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而肃杀。燕三白和关卿辞站在一起,目光交换过意见。此刻突破最为合适,但那姑娘被秋蝉用剑抵着脖子,胁迫着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待那咳嗽声渐稀,梅公子脸上血色褪尽,他抬眼,已是面白如纸。
他就这么看着燕三白,神色之间已是隐藏不住的痛苦和倦怠,声音也一如老人般沙哑,还带着一股自嘲,“如你所见,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今日来,便是与你做一个了结。”
梅公子示意小荷把他扶正,先是看了看关卿辞,道:“今日请关大人来,就是为了做个见证,从今以后想来他也是用不上燕三白这个名字了,便还给我罢。”
说着,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嘴唇上沾着血,看着燕三白,勉力开口,“你方才问我,恨不恨你,想不想找你报仇?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其中恩怨杂生,我竟不知该如何待你。”
梅公子甚至曾经想,若罗刹早几年从落雁谷出来,那该多好啊。
或许那时他们背道而驰得还不算太远,或许他们早些碰面,燕三白还是燕三白,罗刹依旧是罗刹。
那时在长安朱雀大街旁边的酒楼里,他站在二楼临窗而望,新晋的状元郎戴着花翎,打马在百姓的欢呼声中走过。一身白衣飘飘,脸上的笑容温文尔雅。
一朵小白花就这么掉进了他心中的那片海,微微荡漾着,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看那多美好啊。
那是自己?还是罗刹?
梅公子几乎忍不住要走出去,喊住那个打马而过的状元郎。然而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捂着胸口靠在窗沿,渐渐冰凉的手脚让他迈不开步子。
他在临街的窗户里,燕三白打马从那窗口而过,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燕三白就像他的萤火,看着美好,可是那美好还不待生根,便又把他拉入黑色的深渊。
“所以……思来想去,既不知如何待你,不如就让你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