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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紧了急报,忽然后退一步,然而手还不及握住窗沿,眼前一黑,人已经倒了下去。
……
追思之际,回忆才一点一点地苏生过来。而苻坚仍是定定地看着帐顶,看着其上精工的绣文,一动不动。
“陛下……陛下醒了?!”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惊喜的呼唤。
苻坚微微偏过脸去,只见床畔出现两个熟悉的脸庞,面容俱是秀美非常,神色俱是惊喜中带着些忧虑。
其中一人乃是清河,而旁边稍稍年长的,唤作张夫人,伴在苻坚身边已有多年。为人深明大义,颇晓事理,这些日子对苻坚而言,与其说是嫔妃,更多的已然成了贤内助。
不久前,苻坚自知国力日衰,也无心顾及后宫之事,便传令下去,让那些妃嫔愿意离开的,便各自散去,绝不强留。由是后宫佳丽一月之内去了大半,而留下来的,也只有面前这二人能让他觉得亲近几分。
此刻那张夫人见苻坚睁开了眼,不由得抚胸叹息,连声道:“陛下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顿了顿,转头对一旁的清河道,“陛下已然醒了,此处有我,妹妹守了几日,快去歇息罢。”
清河立在一旁,闻言拭了泪,看着苻坚哽咽道:“陛下国事繁忙,可……还请保重龙体……”
苻坚看着她微微颔首,然后哑声道:“孤已无碍。你也去歇息罢。”
清河退下之后,苻坚疲惫地闭了眼,问道:“孤……昏迷了几日?”
“三日。”
“是么……”苻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由得自嘲地笑了声,“孤老了,果真是比不得当年了,不过几封战报,便支撑不住了……”
他心里清楚,自淝水之战之后,直至此刻的这半载时间里,自己便好似老去了几十年一般。曾经的睥睨傲然,曾经的不可一世,曾经的无所畏惧,似乎一夜之间,便远离自己而去。剩下的,只有这副日渐衰老的躯壳,以及其内衰朽无力的心智。
“陛下切勿作此想,”张夫人闻言连忙出言宽慰道,“御医道陛下由于这些日子太过操劳,一时气虚,方至昏迷。安心调养几日,便可复原。”
“安心调养……”苻坚又是无奈的一声轻笑,“军情如火,岂可容得片刻耽搁?此四面楚歌之际,孤如何还能心无旁骛地安心调养?”
张夫人闻言一时也是无语。
苻坚见状也不再多言,只问道:“这几日,战情如何?”
“受进犯的各处皆有还有些兵力,足以抵抗些时日。另外,苻晖大人已率七万人马,抵达城中待命。”张夫人顿了顿,又补充道,“那身份不明的皇太弟,在骊山脚下已然开始进犯,其军士如豺狼虎豹一般,锐不可当。”
苻坚闻言怔了片刻,忽地挣扎着起身。
“陛下方才醒过来,此刻……”张夫人想要阻拦,然而无果,只能伸手扶住了他。
苻坚一言不发,在张夫人的扶持之下穿戴完毕,便匆匆朝外走去,边走边对门外的宫人道:“传百官至御书房,不得耽搁!”
张夫人立在原处,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只能摇摇头,轻叹一声。
*****
慕容冲立在帐内,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地图。
群雄并起,九州疆土此刻已是四分五裂。关中有自封燕王的慕容垂,陇西有自称万年秦王的姚苌,南面晋国趁势北上反攻,连取数城……此刻仍在苻坚掌控之下的,实则只有长安的弹丸之地,以及在慕容垂围攻之下已摇摇欲坠的邺城了。
苻坚的天下已然千疮百孔。只是,这些都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他慕容冲要的,只是在这千疮百孔之上,给他最后致命的一击而已。
在这长安东二百里的骊山脚下盘桓了十几日,附近的村落已被洗劫一空,焚烧殆尽。其间并未遇见秦军,可见苻坚自顾不暇,仍不及调兵遣将前来抵抗。
可是这定然只是暂时的。
正此时,韩延一身铠甲自帐外大步步入。
慕容冲原本及至阴沉的面上立刻浮现出几分浅淡的笑意,抬眼看了他一眼,道:“如何?”
“冲儿,果真不出你所料,苻坚已派苻晖率军五万,奔此处而来。”
慕容冲闻言神色一派平静,只冷笑一声道:“我大军若尖刀一般刺向他心房,深入几分,便足以要他性命。他如何能不防?”
韩延闻言稍一迟疑,敛眉道:“如何应战……你可有良策?”
“不需良策,”慕容冲垂下眼,轻描淡写道,“硬打。”
“硬打?”
“我手中有十万亡命之徒,而秦军不过五万疲敝之师,如何不能硬打?”慕容冲幽幽一笑,声音一点一点变得阴冷起来,“再者,纵是用巧计俘了对方,我也一样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韩延看着他,不知为何周身忽地起了几分战栗。然而慕容冲的面色忽地一变,仍是回复到最初浅淡的笑容,道,“更何况,有韩大哥在此,冲儿又有何惧?”
韩延闻言怔了怔,正待开口,帐外却忽地响起一个声音:“将军,营外有人求见。”
慕容冲回身问道:“何人?”
“不知何人,只自称是万年秦王姚苌派来的特使。”
“哦?”慕容冲闻言不由得一挑眉,但很快只是笑了笑,道,“让他进来。”
韩延见状连忙上前一步,立在他身前,道:“冲儿,这姚苌事前并无书信相邀,此刻贸然遣使前来,只怕有诈。”顿了顿,低声道,“再者,你不愿他人知晓你身份,此刻见了那特使,万一被认出……”
“万一被认出,杀了便是。”慕容冲轻描淡写微笑道,“韩大哥不必担心。”
言语间,小卒已带着那特使行至帐外。
那特使对慕容冲恭敬一礼,随即抬起眼笑道:“见过将军。”
慕容冲抬眼看向那人,面上的微笑逐渐散去。面无表情地同那人对视了片刻,忽地转头对韩延道:“韩大哥先退下罢。”随即微微一扬下颚,对帐外的守卫道,“把守好此地,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韩延看了那特使一眼,见对方依旧是谦恭有理地微笑着,不露端倪。迟疑了片刻,终还是对慕容冲一抱拳,退出帐外。
“进来罢。”慕容冲转身行出几步,站在帐内。回身见那特使已然跟随自己走入帐内,关了帐门,面上有回复了几分笑意。
“不想万年秦王派来的特使,竟是他本人,这着实让我有些惊讶。”
他早年在宫中曾与姚苌有过数面之缘,彼时他看来倒是一心忠于苻坚的模样,不料他后来竟亦是揭竿而起,自立为王了。
“不想盘踞骊山剑指长安的皇太弟,竟是当年后宫里的慕容冲,这着实也让我吃惊不小。”姚苌眉目挺拔,面色略为黝黑,此刻对视之下,亦是不动声色地微笑。
听闻对方提及旧事,慕容冲眼中忽地闪过一分凌厉,面上却仍是笑道:“秦王这般贸然前来,便不怕我让你有去无回?便是方才,我可还和韩将军玩笑说,若那特使认出我来,便直接杀了。”
姚苌闻言确实哈哈笑了一声,道:“慕容将军,我信你隐瞒身份定有其缘由。我可以保证不告知他人,故你不会杀我。”
慕容冲看着他微微沉下了面色,“秦王何以如此笃定?”
“因为,除了攻进长安外,其余琐碎诸事,又岂还入得了你的眼?”姚苌淡淡道,“况且,你我目的一致,本是同一阵营,你又何必杀我?”
慕容冲沉吟片刻,道:“你要如何?”
“请你尽快攻入长安。”姚苌单刀直入道。
“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如此。”慕容冲冷笑一声道,“只是,你我兵力相当,为何执意让我先动?”
“我自有我的缘由,今日前来,只为此事,请慕容将军慎重考虑。”姚苌神色平静,对慕容冲的问题避而不答道,“为表诚意,愿送犬子姚嵩为质。”
慕容冲哼笑一声,道:“我对你的爱子可并无兴趣。”顿了顿,“你促我发兵,不过是为了保存自己实力而已,你以为我猜不到?”
而姚苌却不置可否,只道:“今日之事本就是各得其利,而犬子之事也不过聊表诚意罢了。那交换的条件,自然也有,便是……”刻意地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若有一日苻坚落于我手,我定然会将他交付与你,让你亲手了结。”
慕容冲闻言立刻沉下面色,半晌之后却是笑道:“进攻长安的是我,又怎会让苻坚落于你手?”
“万一呢?”姚苌却分明不为其所动,只微微笑道,“难道慕容将军忘了当初在宫中,苻坚是如何待你的?手刃他的机会,你怎可错过?”
“罢了!”慕容冲不愿回忆起那些,此刻忽然出言打断他,默然了片刻之后,才缓缓道,“我答应你。”
“不需和部下略行商议?”
“不必。”
“甚好,慕容将军果真是爽快之人。”姚苌这才微微一笑,“三日之后,便将犬子送于营中。望将军尽快发兵。”
慕容冲沉着面色,目送着他离开。然而对方行出几步,他却又忽地出言唤住。
“将军还有何事?”姚苌回身看着他,双目迥然有神。
慕容冲目不转睛地和他对视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你如何……知道那皇太弟便是我?”
“自打‘皇太弟’领军之后,你这支人马便一路西行,分明只奔长安而去,”姚苌闻言却笑了,“这天下除了慕容冲,还有何人会如此心无旁骛地,想要苻坚的命?”
说罢他对慕容冲微微一笑示意,便转身告辞。
及至出了营帐,才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声。
——慕容冲啊慕容冲,你为杀苻坚不惜一切代价。殊不知,自打这一刻开始,他便已然成了你的死穴。
——那么你不如就替我做一回刀刃,同他拼个你死我活罢。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发现了一个BUG,慕容冲进攻的方向是自东向西来着,说明一下。
越写越激动啊,继续轰炸霸王~
25
25、第二十五章 雕心雁爪 。。。
慕容冲立于山腰一片高地上,面无表情地远眺。这日天晴,远方秦军驻扎之处隐约可见,此时营地之上腾起几缕炊烟,想来全军正在造饭。
姚苌离开的十日后,他便下令全军进攻阿房。倒并非全然为了同姚苌的那般约定,他知道自己在此处静候时机已有些时日了,也知道这些日子里,自己面色虽然平静,而实则内心却比任何人都急不可耐。
一想到苻坚的性命很快就要掌控在自己手中了,他心头便腾起一阵近乎疯狂的兴奋来。然而这种兴奋此刻终究是无处纾解,由是只能不动声色地默默隐忍下来。
而如今,苻坚四面楚歌之际,已是自顾不暇,那么他慕容冲的机会,便到来了。
只是,在大军开进之后,很快便在骊山同苻晖率领的五万人马于相遇,双方交锋数次,却是相持不下。
未料苻晖那支自洛阳兵败而归的疲敝之师,竟仍有几分战力,慕容冲默然地望着那原处的营地,心中盘算着要如何才能最快地抵达长安。
为此他可以不计代价,不问得失,用尽一切可行之法。他已经等了十三年,此刻不需等,不用等,也绝不会再等下去了。况且,战情瞬息万变,以苻坚之性,若得了喘息之机,一切便又未可知了。
这些时日,除却下令和探讨军情之外,他几乎一言不发,仿佛在用所有的气力去盘算着个问题,日思夜想,不休不止。
正当他凝神远眺的时候,肩头忽然一热。本能地回过头去,只见韩延立在自己身后,正低头替自己系着披风。片刻之后抬眼看了看慕容冲,笑道:“山上风大,你穿得太薄。”
慕容冲对他微微弯了弯嘴角,回身仍是看着远处,并未开口。
韩延见他沉着面色,满腹心事之时周身散发着一股阴栗之气,不由得有些担忧地执了他的手,感到掌中的五指冰凉,几乎没有温度,便稍稍用力握紧。顿了顿,出言宽慰道:“冲儿,三个月内,我定替你破了这秦军!”
慕容冲任对方握着,并未挪开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