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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却以为林忘是担心自己的名声问题,于是急着表态安慰他。林忘没猜出他们的心思,但这事也不好跟别人说,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今天吃饭比往日都快,吃完,栓虎、三水、四狗子一起在厨房收拾,没一会就都归置整齐了。
林忘为在林家人面前表现得可怜一些,根本没换衣服,只好歹捋了捋头发,吴大见他收拾好,跳下凳子,严肃地说:“林小哥,我们跟你去。”
“你们去干什么?”
“我们怕你吃亏!”见识了林忘这么厉害的家人,再加上又听出了林忘是“不告而别”,吴大真怕林忘去了同福店后他家人为难他,尤其一家之中,一般当爹的比当良的更加严厉。
“我能吃什么亏?”以这具身体记忆中家人的了解,林忘既然掏了钱,那么他们就不会太为难他,尤其他现在每月月钱还不低,顶多是被数落几句在赵家不会拢男人的心。
林忘心思又是一转,若是自己去,因晚上还要推车去卖醒酒饮,那吴大他们则留在店里,林忘这人独惯了,再加上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后很没安全感,戒心更重,即使和吴大他们相触多半年了,即使吴大他们始终一门心思向着他,他仍不敢完全相信对方,更何况自己所有的财产都所在三楼的卧房里,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吴大他们见财起意,自己到时便什么都没了。可是林忘又不好说防着他们,让他们这会时间自己出去溜达去,这样的话怕是太伤人心了,于是话锋一转,又点头道:“也好,你们跟我去还能给我壮个胆,不过你们只能在同福店门外等着,若是跟我一道进去了,未免太不好。”
吴大脑子一热,原本是想着自己陪林忘去面对他家人的,他倒是没别的心思,又野惯了,并不将礼仪规矩放在心上,他是怕林忘爹打林忘,他还能拦一拦,可林忘的话让他反应过来,若是林忘一个哥儿带着一个公子或是几个公子去见家人,那这算什么呢?怕是原本没事,也得被搅起一场轩然大波。
吴大点了点头,除了吴大,几个孩子眼中都透着点兴奋,摩拳擦掌,竟是有种要去踢馆的感觉。陈升是成年人,虽顽固,却并非呆板,吴大他们都去了,他是更不可能自己留在店里,他虽然不赞同吴大跟着,可既然那边已经说好了,自己又是不爱说话,也就没劝什么,随大流跟着一起出去了。
林忘不知同福店在哪,但吴大他们几个对虞城地理位置门清,便在头了引路,先是走与夜市相反的方向,然后又拐了几个弯,走过了座小桥,吴大指着前面挂着两溜灯笼的楼房道:“那里就是同福店。”
同福店在城北,挨着北门,林家人来虞城却并非走北门,他们虽没来过虞城,却知城东最为尊贵,西南次之,而北面则是整个城中地价最便宜的方位,也是下层人群生活的地方,所以他们来了虞城后,就直奔城北,毕竟林家为了培养小女儿可是掏空了积蓄,除了预留之后进京的花销,他们可住不起大的客栈,林忘甚至不知道,林家人这次孤注一掷,连村里的地都卖了。
林忘留了十来文钱给吴大,说:“我先进去,久未见家人面,多多少少也要说上一会话,不好让你们干巴巴站在外面等,一会你们就进店里坐坐,要些茶喝,我若是一时半会不下来,你们也不用着急上去寻我,他们毕竟是我的家人,教训几句我便听着,断不会太为难我。”
林忘嘴上说的好听,心中讽刺地想,自己若不是编了找到活计的借口,若不是给了他们钱,别说为难了,林家人八成会绑了林忘,直接差牙人随便找户富足人家卖了,好为他们添些上京费用,到时又会美其名曰“为他好了”。
嘱咐好吴大他们后,林忘便一人进了同福店,上到三楼,来到房门前,林忘听里面传来说话声,想着早见完面早回去的想法,也没有犹豫,这就敲响了门。
屋内的说话声安静了片刻,然后听里面传来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那声音一点点接近,林忘听在门板另一边有人说了句:“可能是花儿哥。”
然后另一个快语速的声音说:“谨慎些,先问清是谁。”
于是门内的声音便大声问道:“是谁?”
林忘一听,便知道出来应门的是尤氏。
“是我。”林忘想说一句“是我,如花”,可那个名字他实在难开口,于是怕里面人听不清,只能更大声再说了一遍。
尤氏开开门,纵使他心中再怎么不待见林忘,面上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尤其林忘现在仍旧每月有钱赚,林家人刚才吃饭时也商量了,他们住在虞城的这段日子里,还是要靠林忘补贴,能多省一点,进京后也能更宽松点,也能给林小妹多置些衣服或是首饰,是以尤氏似乎忘了刚刚在店里发生的不愉快,揽着林忘的手,笑得欢快:“花儿哥,可算来了,爹爹他们都等着了。”
林忘顺着他走了几步,然后借关门的动作挣脱了他,转过身,他先是打量这间屋子,明显这是个套间,外间有一张长塌,屋当中是张桌子,俱是半新不旧的,周围没什么装饰,而在右侧有个门,是通着里间的。
粗略看了眼房中布局,然后林忘就将视线转到了桌边的人身上,张氏尤氏不必说,另外两人,一个干瘦的驼背老头,就是林忘这身体的爹,另一个颇结实的汉子,则是林家长男,林如花的大哥。
林忘上来规矩见礼,道:“爹、良、大哥、嫂嫂。”
林老爹本人其实并不严厉,按说男人主外,小哥主内,但谁让张氏性子张扬跋扈,年轻的时候操持着整个家,内外一并主了,林老爹最大的缺点就是有个棉花糖一般的耳朵,当时张氏说把如花卖了,他便同意了,后来又说把地卖了,好给女儿添些衣服首饰,博个好前程,林老爹二话没说也同意了,甚至不想留得一点退路。
如花原本的性格就是随了这个爹,别人说什么都听,这才给自己生生逼死,让林忘穿了过来顶缸。
按理说女孩选秀,最次也能嫁个富商,林家人这么做也无可厚非,甚至不少有女儿人家都这样孤注一掷,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谁又愿意当傻子,娶个妻子还有把妻子一家老小都接收了,而且富商也好,官宦也好,都不想妻子穷亲戚不时跳出来找存在感,所以一般情况下,女孩嫁人,夫家一次性给娘家一部分钱,日后也就少来打扰了。通过选秀,花钱买来的妻子,女孩对于那些男人来说,更像是一块招牌,证明自己有钱有实力的招牌。
女孩精贵,贵在她们稀少,女孩嫁人后,物质上肯定不会差,但其他方面并不是说一定比丈夫身边的妾好。首先,无论是穷家女孩或是富家女孩,她们的性别就决定了她们精贵,打小必然是被双亲当眼珠子一般小心呵护着,这样心态下养出的女孩,多是高傲的,其次,家人为了保护自家的女孩,必是常年拘着的,不通俗事,不懂人情,手段也好,心机也好,又哪是那些靠着自己手腕爬上来的妾的对手?再者男人自古多情,而少女总是怀春,林忘这个中途穿来的,当时为了打听女人的事情,可是听了不少妇人或是被逼郁郁而亡,或是被逼自尽,或是出墙被抓被沉了塘,或是干脆叫丈夫转手卖了的,反正女人只是块招牌,买过了,证明自己有这个实力,再转手卖了也不叫事,不过卖妻的行为多发生在富商之间,他们可供选择的女孩本就是最差一等,容貌不见得好,性格品德不见得好,反正富商有钱,卖了一次,下次选秀时再买,官府对这种事根本不管,甚至私底下乐见其成,反正最后填充的还不是他们的荷包?顶多偶尔被一两个穷酸书生跳出来骂“不知廉耻”,但穷酸书生毕竟翻不出什么浪花。
作者有话要说:林家人的事不会拖太久,不是林忘自己解决的,也不是二爷解决的,而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林忘转折点倒计时^_^
53、林家小妹
林老爹看了看林忘,表情非常平常,就好像根本没有多年不见一样:“好好,我听你良说了,你自己有本事,在虞城找了个活计。”
站在林老爹身后的结实男人自然是林家大哥,他等自家老爹说完话,也上赶着说:“我之前就常说我的弟弟是个好的,就是不靠着赵家那老王八,自己也能谋生计。”
只能说林家人都是无情,说了会场面话,却并不询问之前这半年林忘是如何过的,因几人商量好了要哄着林忘让他多掏出些钱,所以这四人倒是一致地夸赞林忘,这个说手巧,那个说有骨气,尤氏更是亲昵地拉着他坐下,给他倒了茶。
林忘又岂会看不出这群虚假人的目的,真正的如花心思细腻敏感,如今若换了他,怕是要伤心了,但林忘压根没将这些人当成自己家人,只当成甩不掉的包袱,还在想如何摆脱他们,面对他们的假意殷勤,只觉得烦,这会连气都气不起来了。
林忘懒得墨迹,多看一眼都嫌膈应,于是连忙打断了他们的话,说:“妹妹在哪了?我也是许久未见妹妹了,想看看她。”
一提起林家小妹,张氏眼中闪过浓浓的得意,下巴不自觉抬了起来,林老爹笑得满脸褶子,老大一家的,也是将她当成了宝贝金疙瘩。
张氏高亢的声音响起,冲着里屋道:“玉儿,还不出来见见你二哥?跟自己哥哥还不好意思?”
张氏喊完,又冲林忘道:“这虞城不愧是陪都,什么都贵,就是这么个破店,住一天也不少钱,我们一大家子要了这么一间套房,晚上你妹妹睡里屋,我和你嫂嫂打地铺,你爹和你大哥就睡在外头。”
尤氏一见这么好个哭穷机会,于是赶紧插道:“可不是吗,我年纪轻轻不要紧,可怜咱爹良,这么大岁数了还要睡在地下。”
林忘抿口茶,丝毫没搭理这茬。尤氏半张着嘴巴,神色一僵。
这时,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里间响起:“嫂嫂以后在外面可不能这么说,让别人听了,可不要笑话咱们家了吗?虞城价再贵,能贵过京城?日后啊,咱们可是要住在京城的!”
噗~林忘差点把水喷出来,只能说什么样家人养什么样闺女,林忘记忆中对林小妹的印象模糊了,只隐隐约约记得是个骄傲的孩子,这些年没见,越发被娇惯得厉害,并且林忘总觉得她的那句话里,透着一股子敌意。
尤氏原本听了林小妹前半句话,还有点不乐意,可一听她说日后要住在京城,便是什么不乐意都不见了,好像林小妹的话就是板上钉丁了,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身粉色襦裙的女孩从里间冉冉走了出来,女孩生的俏丽多姿,蛾眉扫月,目似明星,朱唇皓齿,只有一点,她眼中果真带着挑衅,她走到林忘跟前,一阵香风扑鼻,看样子竟是刚刚打扮过的。
“哎呦,不就是见你二哥吗?用得着打扮?这胭脂水粉都不要钱了?”张氏看了眼林小妹,心疼地咬了咬牙,这个家,也就张氏敢说林小妹几句。
林小妹闻言,有些埋怨地看了眼张氏,她走到林忘跟前,袅袅施了个礼,举手投足散发一股子柔美,只是那礼浅了些,匆匆一福,就站起来了,然后仰着下巴,双眼直视着林忘。
林忘一看她的表情,心想果然是对自己有敌意,可回想了一下幼时记忆,又不记得两人有什么过节,不过也是时间久远,也是林忘毕竟不是原装货,可能以前真有什么,他给忘了,便只在心中记下,这林小妹与自己不太合。
其实林小妹和她二哥还真没有什么过节,毕竟是亲兄妹,如花这性子打小就是懦弱,万事都让着被众人捧着的林小妹,俩人关系一度还算不错。只不过自从如花被卖到赵家后,一切都变了,林家人也曾去赵家打过秋风,如花也曾带着礼物回家看望家人,林小妹就算再怎么被家人捧在手心呵护,可林家毕竟还是穷的,而赵家身为一方地主,腰缠万贯,富贵无比,兼之如花温柔,那一阵很得赵员外喜爱,便什么好的都给他,林小妹见自己唯唯诺诺的二哥摇身一变穿上了金绣线的丝绢,身上戴着金灿灿首饰,在反观自己,一身洗褪色的粗布花袄,手上的镯子只有筷子这么细,乌突突的玉质里还夹杂着一丝杂质,头发上更是光秃秃只有一根发带,林小妹嫉妒了,心中不平衡了,即便家人再怎么说她日后能嫁得更富贵的人家,可林小妹根本听不进去,她只看见了眼下,那就是自己的二哥过的比自己好得多。
所以现下,林小妹有种反败为胜的心态,穿着家人新给她买的当下最时兴衣裳,带着样式讨喜的首饰,喷上了香喷喷的花露,特特打扮一番,就为了出来让自己曾经风光的二哥瞧一瞧。
林小妹盯着林忘握着杯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