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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们忙乎的事情,高容看着没兴趣,高香莲也撵他走,他干脆离开。出门就碰上管家,说土司正找阿容少爷,他忙跑去书房。
进书房一坐定,土司就开门见山地问:“木俪此次前来,你要如何招呼?”
这事高容早有计较,当下敛了笑容,正色道:“既然都晓得我们在训练镖师,自然只招呼他看马帮子弟,我已知会了阿铭。木俪若去校场,什么该给他看什么不该给他看,阿铭心中有数。”
“那些军爷呢?”
“他们一直只接触试剑工,试剑工们见识多些,我们给的工钱也丰厚,不会轻易受诱惑。为防万一,阿铭昨天已安排他们去山里,练习山间布阵。”
“木俪若待得久,他们也不能老在山里不出来。干脆叫他们走趟镖,最近永昌到缅甸一线很不安定,我们丢了两次货。”
“那我通知阿铭?”
“先看木俪安排。”
“晓得。”
“阿铭可晓得——”土司顿了顿,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紧张,“他可晓得你阿蓝姐要回来?”
“我也不好直接跟他说,就在城里放出风声,不晓得几时能传到他耳里。”
“你看他……”
“阿铭经过事,也懂事,他那边我盯着。”叫人不放心的是阿蓝姐这边啊!
土司看他欲言又止,晓得他的担忧,安慰道:“阿嫫说女人生了娃娃,心思就会不同。你大嫂今年不回去,她会一直陪着你阿蓝姐。”
距火把节还有几天,村村户户已开始准备过节了,首要任务自然是扎火把。
一般每个村子合竖一把大火把。当年家里添了儿子的,就联手上山砍棵又直又少结巴的松树,再砍上一、两千斤松柴,劈成三尺长短,一层压一层扎到那棵大松树上。火把的层数往往依年历而定,闰年扎十三层,平常年份就十二层。在火把顶端,松树尖上,还要扎斗,一朵莲花上托着三个升斗,寓意“连升三级”,升斗四面写上“五谷丰登”、“人畜平安”等吉祥祝愿。而当年家里添了姑娘的,则负责挖竖火把的坑和装饰火把,在每一层松柴上挂满梨子、苹果、花红果等果子,再插上各色鲜花和纸花,姹紫嫣红,热闹无比。
金沧城外,高府的火把也扎好晒着了。这把火把更加粗大,每年要耗三千斤松柴,能从天黑烧到东方泛白。高府火把的装饰与各村不同,每一层上贴满县里文人骚客写的丰收诗篇。顶上的斗还没亮相,看各村的大火把是看装饰,看高府火把却是看斗,因为高府火把的三斗除了承载吉祥祝愿,还满载着烟花火炮。每年高家都要从巍山重金购置烟花,四串二踢脚从斗顶拖到地上,先点火炮再点火把也是高家特色,乡下人还有个迷信,他们会计较东南西北哪一方的二踢脚最响最好燃,说这预示着来年哪一方会最红火。今年阿蓝小姐回来,想必烟花会更好看火炮会更响。高府火把通常是四个城门轮流竖,今年本该竖到东门外,但阿蓝小姐、胜州土官夫人回来过节,所以今年的火把依然竖在北门外,红红火火照着大小姐的回家路。
今天是火把节前最后一个街天,乡下人都跑北门来看土司家的火把。高二爷高宝也带着高伦和高香蓝的一双儿女来凑热闹。
高容着粗布衣服蹲在城门边,见高宝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只好躲躲闪闪钻进马车。
高香蓝育有四个儿女,此次路远,只带来大的两个,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两个娃娃是第一次回金沧,看什么都稀奇,见高容上了马车,就扯着他不放:“老舅带我们去玩。”
高宝皱眉批嘘高容:“你又穿成这样做什么?”
“阿俪哥一早就出去了,我谋着他若晌午还不回来,就去找找。”
“他一个人乱跑?”
“跟阿莲一起出的门,结果阿莲被二嫂截走了。”
听说是自家那口子惹的事,高宝有些期期艾艾:“你二嫂要置办回阿公(即外公)家的礼物,可能拉阿莲去参谋。”
二嫂杨氏长相艳俏,高宝惯侍媳妇出了名,成亲这么多年,不但断了外面所有风流事,连重话都不舍得说媳妇一句。
高容状似冲壳子地问:“阿宝哥,听说二嫂反对阿宣哥的亲事?”
“什么亲事,就媒人提的一家姑娘,正好是阿伦阿公家的亲戚,你二嫂晓得她,不合适。”
“二嫂过门时,那姑娘才几岁,二嫂就晓得她?”
“表姊表妹的。那姑娘在亲戚间的风评就不好。”
高容冷哼:“媒人不地道,随便个人都往我高家塞。”
高宝逗他:“可是怕她们乱给你塞?放心,我叫二嫂帮你把关。”
高容似真似假地抱怨:“二嫂对我的事,怕没那么上心。”
高宝大笑:“小娃娃还吃味?等你再大点,高府上下就该围着你转了。”
高香蓝的姑娘跟着起哄:“老舅也是娃娃,老舅也是娃娃。”
高容眨眨眼,笑开:“没大没小。”
高宣如此护着杨氏,他不好说话了。那日发现的“脓疮”,他不想做第一个挤脓疮的人,谋着会有别人发现了,慢慢捅开。这样期盼着,却又担心人家桶得太大,恶臭满天,于是忍不住来提点高宝,可惜不是那碗卤水点不出那锅豆腐,深的话他也不敢提,只盼杨氏和高宣只是一时情热,待高宣早日成亲,断掉这份孽缘。
见马车不进城反往南绕去,高容问:“你们要去哪?”
“三个娃娃在家里闹腾,我干脆带他们去羊龙潭走走。”
“那我就在东门外下车。”
“老舅,你一起去玩吧?”
“有二舅带你们。”
“二舅不准我们下马车,闷死了。去嘛去嘛!”
正拉扯,听到高伦低声叫:“阿俪耶在那边。”
高容忙凑到车窗边,果然是木俪。
三个娃娃都喜欢高容,拉着不放,高容费了些劲才脱身,好在街天人多,木俪跟着人流蠕动,没走远。
木俪看到高容,有些吃惊,转而笑问:“来找我?”
“跟阿宝哥带三个娃娃去羊龙潭玩,见你在这儿,我就下马车了。”
木俪心情很好:“猜我碰到哪个?”
“哪个?”
“阿筌!”
“阿筌?”
“那个铸剑工。”木俪比了个肩部受伤的动作,“他在阿铭的校场帮忙。”
“哦!”高容应一声,感觉自己表现太冷淡,又追一句,“阿铭举荐他做武器养护教习。校场还没放假,他跑出来做什么?”
“明天校场打牙祭,他来帮厨采买。你也别管那么严。”
高容失笑:“哪个管他?你可吃了午饭?”
“阿筌请我吃鸡豌豆凉粉,在什么清粉嬢家,他说那家的最好吃。”
高府席面上的凉粉不就是她家的?“可好吃?”
“改天我带你去。阿筌太能吃辣,我照他的样调料,辣得半天说不得话。”
辣的酸的甜的,只要不带古宗奶腥味的,没他不爱吃的。
“后来他又请我去吃凉宵,橙皮薄荷砂糖水,再加点酸水,是阿花家的,我以为阿花是个漂亮阿妹,结果一看,是个阿奶啊!”
木俪哈哈笑,高容也笑。从南门大桥跑到北门前,就为碗凉宵!
“来金沧多少回,我还是头回在街边吃东西。阿筌个乡下人,金沧城的门道摸得比你还熟。”
高容烦了木俪张口阿筌闭口阿筌,扯开话:“可看见火把?”问完就后悔。北门前吃完凉宵,却走城外绕东门回城,自然是与阿筌一道看了火把又送他上路。别提阿筌的评价啊,啊!
“阿筌说乡下火把都挂桃梨果子,还插花披红,高家火把只贴些纸条,不够喜气。”
“乡下人不识字,晓得什么!”
木俪笑笑,问:“你后天可有事?”
“怎么?”
“我跟阿筌约好去取小火把。”
“小火把?”
“我想给阿伦他们买小火把,阿筌嫌卖的那些又重又不好看,他说自己扎的更好。”
高容火大。
对宠人要压要哄,可那憨娃娃的心思太难琢磨。谋着他想当试剑工,于是费心给他铺路子,差点就亲自传他高家剑法,结果他真正醉心的是铸剑。谋着他宝贝祖传三弦,送他最上等的冰弦,他却接受得不情不愿,好不容易换上琴弦弹了几曲,他又摆孤高冷淡的嘴脸,倒像是什么不世出的琴师,不遇知音不动弦。高容晓得自己不擅音律,但也不至于被人那样嫌弃吧?
压他。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还能如何?最可气是憨娃娃心里有主意,不压到他的痛点,他根本不在乎。而他的痛点,就是铸剑。难道还能收回炉子?这个痛点轻易压不得!
哄他。连给他冰弦他都没有受宠的觉悟,还能拿什么哄住他?少爷我已经招数用尽黔驴技穷了。
这二十多天,高容躲着阿筌避着阿筌,今天忽然听到他过得有滋有味,高容只觉无名火冒气冲脑门,咬牙道:“后天没空。”
“外天(即大后天)去吧,我谋着他明天打牙祭,后天才能动手扎火把。”
“到时再说。”
阿筌打个托盘到台阶上,又提来一壶大麦酒。
阿铭看着稀奇:“打牙祭你还没吃饱?”
“我见阿铭哥忙着交代那些娃娃,没怎么吃。”
阿铭拈块糕粒肉丢进嘴里,赞道:“你手艺不错,炸得又酥又香。”
“我师嫫是剑邑大厨,那些年跟她去帮厨,看都看会了。”
听阿筌还用“我师嫫”,阿铭笑了笑,这娃娃情长。
阿筌却没发觉自己称呼得有问题,还在炫耀:“这个是羊肝芦,这次来校场,师嫫给我装了很多,你尝尝。”
阿铭一路尝下去,满托盘都是师嫫腌的香肠,师嫫做的干啷,师嫫家的香椿。阿铭耐着性子尝完,应付一句:“阿筌,你师嫫待你很好。”
“她养了我十年。”
十年,对阿铭有特殊意义呢!阿筌说完,偷看阿铭脸色,阿铭却面色不改,倒盅酒灌下,又倒一盅。
“阿筌你不吃?”
阿筌摇头,谋着得下猛药了,下猛药。“阿铭哥,我没酒量,明天还要扎火把呢。”
“火把不是都晒好了?对了,升斗上的字我还没给你写,明天写吧。”
“马场火把是扎好了,我还要扎几把小火把。”
“人都走空了,你一个人要守大火把,还玩什么小火把?”
“是给高府扎的,今年他们娃娃多。”
今年娃娃多,特别说今年,刚才又绕出个十年,难道——阿铭拿着酒盅的手抖了抖又稳住,他一仰脖子干了酒,笑道:“看来小火把的升斗我写字不合适,你咋做?”
阿筌不吭声,抱着膝看他。
他终于撑不住,苦笑:“难为你费这些心思,其实我早该想到,木俪平白无故来过什么火把节。”
阿筌给他斟满酒,又给自己倒一盅:“阿铭哥,我陪你吃两盅。”
“怕我吃醉了,先扣我的酒?”阿铭翘起脚看归鸟,“阿筌,你心头可有人?”
“没。”
“你有,心头有人才耐得住清冷。看看你,成天跟我们这些阿老阿耶为伴,连月亮街都懒得去。帮厨的阿嬢逗你,你也装不懂。你怎么可能心头没人?”
阿筌接不上话。明明是在宽解阿铭啊,咋变成了检讨自己?
“阿筌啊,不是所有缘份都是善缘,相遇不一定要相守。没有蜜蜂采,鲜花照样开。”
阿筌这才领教阿铭的犀利,就这么轻轻一拨,箭头倒转反射回来,正中靶心。
“娃娃,有些道理我耗了十年才想通。没有结果的事情,不如放弃,注定走不通的路,最好不要开始。”
“我晓得。”
“面上装洒脱,心头放不下,更老火。人心只有一个,住了这个人,就住不下别的人,反而错失许多机遇。”
“我——晓得。”心头住的人,笼在云里雾里——不,心头哪里住得下人?所有心窍都被揪心的难堪填满,不小心一晃荡,幻出高容的模样。看,我连她的模样都没看清楚过,我甚至还不如阿迪牟。我的心小得只住下她的声音,日夜在心底闹腾,可有妙方撵走它?
阿铭把酒盅递
18、18、红红火火的火把 。。。
过去,看阿筌干下,又斟满。“阿爹说你很能忍,果然是。我有你这么大,一点心思都藏不住。阿筌,今晚阿铭哥陪你,想哭就哭,想醉就醉。”
“我不是能忍,我是早晓得无缘份,不敢起念头。”可那念头不晓得什么时候已躲在心底,控制住我。阿迪牟在我们老庚面前都没哭,我在你面前又怎么哭得出来?
鸟雀叽叽喳喳抢着枝头,湛蓝色天空逐渐带出点浅灰色,台阶上的两人都不说话,各盯一边。
许久,阿铭喃喃:“巧妹已订了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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