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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白知道景騂又想起那段日子,便轻言抚慰道,“成败虽是人定,也是天道。太子只需保重些,日後与民休息,也算是功德一件。”
景騂深知郁白言下之意,只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潭水已经被搅混了,如何沈淀的下来。”
郁白缓缓道,“若是必要时,兵戈相见实属无奈。需知凡事有天数,我等凡夫俗子,只做到尽便好。”
景騂一笑,道,“知我者,郁白也。”说罢,良久的看著窗前的人,眼角竟有了几分湿意。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一朝天子都不知要换几朝臣,熬到头发白了,思虑干了,能得个世袭爵位衣锦还乡已是造化,能处江湖之远全身而退,便是莫大的恩宠了。
郁白见景騂如此神色,亦知那人难言之隐。只是那日既然甘心拜於帐下,运筹帷幄,自是想到了日後的结局。他郁白若没有遇见他,只怕早已命丧黄泉,这条命,便是给了他,又何妨。更何况,他郁白还白白多得了十几年,便也知足了。
“禀太子,张宝儿於殿外求见。”
景騂闻得外间儿报道,不禁一愣。张宝儿被自己遣去照料南宫逸之时,他曾千叮万嘱,未得自己的口谕,不得轻易回东宫。这张宝儿平日里也是机灵孩子,莫不是,出了什麽事儿?当下一惊,忙道,“让他进来!”郁白略一皱眉,却也没说什麽。
张宝儿上了殿,忙跪了,道,“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有看了看一边的郁白,道,“奴才给郁大人请安。”
景騂轻咳了一声,沈声道,“张宝儿,何事体来?莫不是又闯了祸事?惹了你家主子责罚?”
张宝儿一愣,随即大哭起来,道,“奴才,奴才要回太子爷身边伺候!”
景騂随即道,“大胆奴才!莫不是我平日太宠著你!竟让你忘了规矩!你闯了祸事我才遣了你走,而今你却这样吵闹,成何体统!”
张宝儿忙叩头道,“奴才该死。只是,只是云清阁那主子性子怪的紧!仗著有皇上宠著,胡天胡地的。奴才,奴才今日不过失手打碎了一个花瓶,那风清候便要奴才去敬事房领五十板子!奴才跟著您的时候,可曾受过这样的气?”
景騂一咳,道,“罢了!你这奴才,只一张嘴最滑。你去回了你家主子,就说让他给我留个情面,且将这顿打记下,日後有甚不妥,一并发落。”
张宝儿忙磕头道,“太子爷,你是不知道。那位小主子可会折腾,奴才若是这样回了,给他知道奴才在爷面前告了状,奴才的小命怕也是到头了!”
景騂略一沈吟,道,“如此,你先回去。一会儿我自走一趟,装作不知情,总可以了吧!”
张宝儿面露喜色,叩头道,“谢太子爷救命之恩!”
景騂却一拍案,道,“这次我就著你。可你终究需明白些个,若有下次,便是你家主子打死你,我也不管!”
张宝儿一边磕头一边称是,便退下了。
郁白见张宝儿退了出去,方道,“太子,莫不是忘了这几年的苦心经营?”
景騂自站了起来,道,“如何能忘。”食髓知味,自立了太子,每时每刻,无不小心逢迎。锋芒太露,怕惹来杀身之祸;碌碌无为,亦怕皇上龙颜大怒。当真进退维谷,举步维艰。
郁白沈声道,“即使如此,却为何与那南宫逸纠缠不休!此人心机深沈,绝非池中物!太子……”
景騂一拦,道,“我如何不知。当日城外还含恨质问,见了皇上,硬是打碎牙和血吞。此人不流泪,只流血,却也算大丈夫了。”
郁白道,“怕是另有谋划,也未可知。太子还需谨慎些,莫平白被人利用了去。”
景騂一笑,道,“郁白忧心了。我於他,只是爱惜,有些个事儿,我自然明白。”
郁白便不再言语,只默默的望著窗外,不再理会景騂。景騂轻轻捏了郁白的手,道,“乖乖等我回来。”便步出殿外。
郁白慢慢回身,望著景騂著便服的背影,叹道,“若是他日此人为祸,你当真,舍得下麽?”
十八
张宝儿回来时,南宫逸已然靠著床榻坐起身,见张宝儿进来,也不急著询问。直到张宝儿默默冲他使了个眼色,方才放下心来。扶了额,微微皱著眉。
不多时,景騂便也来了。南宫逸本不必起身相迎,却无论如何都要张宝儿扶著自己起身,张宝儿无奈,只得从命。景騂见南宫逸亲自相迎,脸上病容未减,忙扶起南宫逸,道,“公子病中,这些个礼节便免了,莫伤了身子。”说罢,便示意张宝儿扶著南宫逸进了内殿,自己也跟了进去。
张宝儿扶了南宫逸坐在榻上,又为景騂奉了茶,便垂袖立於一侧。景騂初时以为皇上又为难南宫逸,一时心急,步履不免急了些,还真有些渴了,便端起茶饮了半盏。进了云清阁,没有看见皇上随侍的奴才,这才放下心来。问道,“公子进来可好些了?”
南宫逸一揖,道,“蒙太子记挂,罪臣无甚大碍。”嘴角凄然一笑,衬著病容,颇有几分姿色。
景騂一笑,道,“如此甚好。常言道,病由心生。公子若有心事,便说了出来,否则,闷坏了身子,却是不值当。”
南宫逸神色一凛,扶了床沿便跪下,道,“罪臣,确有一事相求。”
景騂一惊,情知此事非同小可,否则也换不来这南宫逸一跪。便也没有忙著去扶,只道,“公子请讲。”
南宫逸叩首道,“罪臣自幼蒙家兄爱护,而今……家兄已去,罪臣不能为家兄扶灵寄语,只望……只望能见家兄最後一面。”又磕了头,接道,“罪臣诚知此事棘手,太子殿下……若能帮罪臣圆了心愿,罪臣……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景騂早已料定此事和南宫瑾有关,却不曾想是这样的要求。皇上虽将南宫瑾的丧事交给自己,却始终是个极敏感的差事,若一不留神被人利用了去,又不知会生出什麽事端来,心下便有几分犹豫。只是南宫逸本在病中,终不忍他一直跪著,便示意张宝儿扶了南宫逸起身,道,“公子且容我想想。”
南宫逸心知求人不易,便由著张宝儿扶起自己。
“臣郁白,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侯爷。”外间儿传来陌生的声音,景騂忙迎了出去,南宫逸便也命张宝儿扶了自己出去。
郁白虽多次听景騂说起南宫逸,却也不甚明了。眼见张宝儿扶著一少年出来,一身素色的丝质袍子被那人穿著,竟有几分流光溢彩之感。长发用一根玉簪束著,青丝如泄,却少了几分光泽。苍白的面容有些几分倦色,唇色也有些淡,应是病著的缘故。那日大典之上只是远远瞥了一眼,今日得见,也果然名不虚传了。便道,“想必这位便是风清候,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南宫逸一揖,道,“郁大人客气了。”虽是垂著头,神色却无甚变化,镇定自若,不卑不亢。
郁白此时方才领略到景騂口中所谓的“大丈夫”三字,是何含义。
景騂见郁白前来,心下明了,便道,“郁大人乃太子伴读,常帮著我处理些事情。”
南宫逸自然知道景騂这番话的意思,只微微一笑,道,“失敬了。”
郁白只是一笑,不做回应。景騂便道,“外殿有些寒意,不如入内殿去,风清候这儿有些好茶,郁白也来尝尝。”
南宫逸一笑,道,“太子殿下取笑了。”便作了个请的姿势。
入了内殿,郁白便命了张宝儿出去候著。一时间,内殿内只剩下三人,皆相视无语,气氛甚是让人烦躁。
景騂便道,“这南宫瑾的事儿,皇上虽交予我处理,也得谨慎些个……”
郁白便道,“侯爷可是想见南宫瑾一面?”只闻得南宫瑾三字,还能做何想!
南宫逸垂首道,“正是。”心知郁白与太子过从甚密,此刻,便只能左右逢迎。
郁白笑道,“侯爷自是明白人,也知道这皇子与後宫中人,原是该避嫌的。”见南宫逸眼波一转,脸上仍风平浪静,便继续道,“侯爷有事儿,自当去向皇上请旨。皇上若是应允了,我等自当照办。饶是太子,怕是也不能越俎代庖吧!”
景騂情知郁白这一番话有些过了,忙著向郁白使眼色,郁白却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不知是刻意避开或是无意为之。
南宫逸一皱眉,跪道,“罪臣,不敢。”说罢,磕了头,接道,“罪臣只求殿下告知家兄的灵柩何时,於何处出宫。罪臣……罪臣只远远的看一眼,便足够了。”
郁白看了景騂一眼,见那人但坐不语,便道,“侯爷当真以为,自己出得了云清阁?莫不说给皇上发现那些後话,既是太子的差事,出了任何差错,也必是拿太子问罪的!”
南宫逸顿了顿,缓缓道,“罪臣,思兄心切,唐突了。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景騂示意郁白噤声,行至南宫逸身前,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只是,逝者已矣,公子还是看开些好。”又对郁白道,“天色不早了,便不叨扰侯爷休息了,我们走罢。”说罢,便同郁白一齐走了出去。
南宫逸这才抬起头,凄然一笑。挣开张宝儿的手,自行起身,香炉中的檀香仍旧丝丝缕缕,冰弦在那香炉旁,甚是孤清。
四弦一声,悄然如裂帛。
景騂脚步一滞,轻叹一声,负手走了出去。
十九
“太子放不下麽?”见景騂一言不发,郁白问道。
景騂只叹了口气,没有出声,陷在太师椅内,眉头紧锁。
“郁白,”良久,景騂唤道。
郁白微微浅笑,道,“太子想说了麽?”
景騂苦笑道,“众人皆道我这太子是平白捡来的,人家鹬蚌相争,却被我这渔人得了好处。谁曾想,我这太子,却比寻常百姓家的儿子,来得更为窝囊。”
郁白一皱眉,道,“成大事者,忍人所不忍,能人所不能。”
景騂抬头,深黑的眸子看著郁白,道,“只是你明知我无心天下,为求自保而已。”
郁白行至景騂身边,轻轻为他揉著太阳穴,道,“太子无心,旁人却有心。不成功便成仁,原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景騂微微闭著眼睛,缓缓道,“莫非,有些东西,当真要天子才能拥有。”
郁白手上一滞,却不知景騂这话究竟是对自己说的,还是自言自语,微微叹道,“太子想帮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景騂一愣,随即握了郁白的手,道,“你有办法?那为何……?”景騂总觉得云清阁里,郁白那一番话实在太多,却又不能当面给他难堪,只得由了他去。
郁白缓缓道,“太子莫不是怪我?”
景騂笑道,“我情知你是为了我才去得罪那麽些人,岂有怪罪之理。只是,若真有办法帮他,便是说出来,也无妨。”
郁白浅浅一笑,道,“此事太子不能露面,但一个人可以。”
景騂略一沈吟,忽而道,“张宝儿!”
夜降了下来。天公不甚作美,庭院空空,却不曾有水银泻地的美景。饶是有,只怕这会儿也没人会去欣赏。这儿是偏殿,平日里都是空著的,少有人往来。偶尔逢著谁家的主子遭了贬,谁家的奴才讨了罚,才会有一两个侍卫经过,或是站岗。禁院偏僻,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便多了,再经由些没遮没拦的奴才口口相传,便是块石头,也能说出个精来,没由来的让人发怵。
“三儿!你那烧酒还有麽?”立在左边的侍卫冲右边的问著,天寒地冻,还被派来守夜,屋子里的据说是南国大皇子的尸身。都说这大皇子是被皇上下令杀害的,怨气甚重,只求著冤有头债有主,别找小人的不是!
被唤作三儿的侍卫手脚蜷成一团,靠在门上,道,“没了!想喝自个儿沽去!”
隐隐见著院门口有人影晃动,却不真切。只在这夜里,平白的让人发毛。
“什……什麽人!”三儿壮著胆子喊道,手不自主的握实了缨枪。
“二位爷辛苦了,”走在前面的小太监笑吟吟的开口道,“我们是太子爷派来收拾的,”说罢,自怀中掏出一块腰牌来,一闪,便收了回去,又摸出几锭碎银,“这是孝敬二位爷的酒钱。”
三儿略掂了掂,道,“怎的大半夜的来?”
小太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缓缓道,“这位爷说笑了,给去了的人收拾,难道还要光天化日的不成?”
三儿略一笑,摆了摆手,便示意那两人进去了。
入了殿,张宝儿将早已备好的蜡烛果品摆上,便立於一侧,不再言语。
殿阁内只燃著一盏宫灯,灯影如幢。木制的架子上,安静的躺著一个人,白布遮面,颇有几分凄凉之感。
南宫逸缓步行至木架便,跪了下来,暗自稳了心神,揭开了白布。
记得几个月前送那人出征的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誓要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