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等怀卿落座,何御榛忽然觉得自己一改往日的强硬做派,如此耐心贴心的跟儿子交心细谈,实在是位慈父。他都被自己感动了,所以儿子必然也会被感动。
“怀卿啊,你娘生你们的时候,我没在她身边。等我回来,看到奶妈抱着襁褓中的你们,那是我第一次流泪……唉……”
怀卿执子落下,抬眸看父亲:“爹,我娘真的是鲜卑歌姬生的吗?”
何御榛一拍棋盘:“谁说的?!你娘虽然是庶女,但生母是清白人家出身!”说完,逼问儿子:“谁告诉你的?”
怀卿见父亲一巴掌把棋子拍乱了,有些无奈的道:“小时候听奶娘说过一嘴,也可能是我听错了。”奶娘早辞世了,死无对证。
“以后不许再乱猜了。”
怀卿知道父亲一改常态,别别扭扭的摆上棋盘是有原因的。他宁愿他直接点:“爹,即是说我没有鲜卑血统,稍微配得上一点袁墨竹了,对吗?”
何御榛一愣,儿子怎么主动提起袁墨竹了?他道:“你想过没有,袁氏本就不是你的,而是你哥哥的。”
怀卿低头整理棋盘上的棋子:“但她现在确确实实属于我。除非我死了,否则她绝不可能属于别人。”
何御榛怀疑思卿透露消息给怀卿了。要不然他怎么一副‘叫板’的口气:“如果为了何氏一族,让你牺牲呢?”
怀卿眼皮也不抬的道:“我愿意战死沙场!”
答非所问。何御榛说的更明确了:“皇上的意思,是让嫡长子娶士族嫡女。咱们家现在这个模样,的确不太合规矩。”
怀卿像听了一个笑话,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墨竹改嫁思卿,一女两夫,岂不是更丢人?!”
何御榛终于肯定这臭小子一早就知晓一切,故意跟他绕弯弯,他费功夫又是弄棋盘又是循序诱导,就显得多余和可笑了。他凶道:“给我跪下!”
怀卿慢悠悠的放下棋子,撩开衣摆,跪到榻下,等着父亲教训。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半个月前。”怀卿如实回答。
“……这么久了,你也该冷静的想清楚了罢。”
“想清楚了。”怀卿道:“我已经回答您了。”
何御榛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你已经任性一次,破坏过大局了,这一次,为父希望你能清醒些!事关何家的未来,我绝不许你再胡闹。”
何御榛的说辞,早在怀卿的预料中,他道:“父亲的意思是,我必须忍受思卿的夺妻之恨,我若是不从,就是不忠不孝,坏了何家的百年大业?”
何御榛气的手痒痒:“思卿才称得上夺妻之恨,你这是‘物归原主’!”
怀卿沉默片刻,抬眸直视父亲的眼睛:“假若我与思卿起争执,您会帮谁?”
何御榛毫不犹豫的就是一巴掌:“混账东西!想要挟你老子站队?”但是犹豫了片刻后,他做出了选择:“我希望你以大业为重,退让出这场争执。”
父亲的态度很明显了,他会帮助思卿。
怀卿苦笑:“爹,我知道了……”现在硬来,输的十有九成是他。所有人都站在思卿那边,墨竹对他也并非是死心塌地的。
“你打算怎么做?”
“我……让……”我要让你们统统明白,我的东西谁也动不了。
何御榛大喜过望,没想到怀卿这么容易就动摇了,本以为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就知道你们兄弟间不会闹的不可开交!”扶起儿子,拍了下他的肩膀:“放心,怀卿,爹真没看错你,你真明事理!袁墨竹再好,不也就是个女人么。爹答应你,一定选个比袁墨竹好的士族嫁你!”
怀卿皮笑肉不笑的道:“谢父亲大人。”
☆、第三十七章
墨竹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怀卿看上的是她的身份,思卿则是咽不下这口夺妻之恨;其实两兄弟争来夺去;不过是个‘权’字。倘若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士族牌匾;两人也能争的不亦乐乎。
这一日;墨竹路过湖畔的时候;觉得今日天气大好,遣退了紫琴等人;登上湖边的小亭准备放眼远眺,偷得半刻宁静。
不想已经有一个人在内了。
那人伏在石桌上闭目休憩。墨竹一眼就瞧出是怀卿;她纳闷,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整日寻他;见不着人,偏偏在这里遇到了。
怀卿发现有人走近,猛地的惊醒,见是墨竹,笑道:“我是发了白日梦,怎么竟然看到了你?”
她实在不喜他烂醉的样子,皱眉道:“死冷寒天的,你怎么睡在这儿?”
怀卿伸了个懒腰:“跟哥哥喝酒出来,来这里醒酒,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嘴角抽了抽:“……你跟你哥聊什么了?”
他拖着腮帮瞅她,略显无奈:“我不能不听父亲的安排,所以……”
墨竹觉得自己的语气冷漠的能把周遭的空气冻住:“所以什么?”
“……我想把你还给思卿……”
平地一声惊雷,在她脑袋里嗡嗡炸响,因为太过愤怒,反倒不知该如何骂起:“何怀卿!”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吸气呼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安慰自己,毕竟她是士族嫡女,不是任人宰割的绵羊,还有能力一搏的。
怀卿见她如此生气,略有欣喜:“……我必须为家族着想。”
“你你你你——”她攥紧拳头,咽下恶气,缓缓的冷笑道:“你为何家着想?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动不该动的东西?!还有,‘把我还给思卿’这句话,你说的不对,当年是我选了你,你从来就不配决定我的命运!”
怀卿道:“你不想嫁给思卿?”
她的承受力经过一次次打击已变得非常强悍了,袁克己能够超越兄妹的羁绊,要和她乱伦但面对家族大业的时候,不还是毫不犹豫的把她推到了庶族怀里。何怀卿这种为门第疯魔的人,把她献祭给更宏大的目标,就太好理解了。她道:“你曾经说过:你会比思卿好,现在看来,你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见怀卿脸色越发难看,有种报复过后的快活:“你远不及你大哥,或许改嫁对我来说,是件幸事呢。”
怀卿冷若冰霜的质问:“这么说,你答应了?”
“我没答应嫁给思卿,但我一定会离开你。”她微笑道,眉心舒展,语调轻松,好像真的甩掉了一个包袱。
他苦笑:“你当真对我没半点留恋……”
“怎么留恋?听到你决定让妻,我难道要哭哭啼啼,抱着你的大腿求你留下我吗?抱歉,我还不至于活的那么不堪。”墨竹扬眉笑道,她越是轻松畅快,他愈加愤怒难耐。她能施展的报复有限,口头上的讥讽算是一个。
“对,你一直是那么高高在上。”他不想再说下去了,演戏给思卿看,这已经足够了。其实他觉得自己也很可笑,明明已经说过不需要对她回应自己了,但听到她如此痛快就和他恩断义绝,心里仍旧难过的厉害。怀卿最后道了一句:“保重罢。”便起身向庭外走去。
墨竹看着他的背影,气的一捶桌:“混账!”疼的手掌酸麻,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转。亏她还替他们兄弟担心,怕俩人生罅隙,同室操戈。她真是想多了,何怀卿面对门第的威胁,一下子就怂了,而且怂的这么彻底。
就像一个窃贼,偷了个宝藏,平时揣着搂着宝贝着,当原主人带着捕快追来,为了保命,立即物归原主,夹尾巴跑了。
晚上罗氏来找她谈婚事。墨竹虽有一肚子的不满,但罗氏毕竟是长辈,她仅是冷漠,而不是蛮横。罗氏是来讲大道理的,从皇帝说到袁克己,又说到何家的难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墨竹不要抗拒改嫁。能看出罗氏是用了心思的,连最近几十年,贵女改嫁的例子都搬出来了。
只是她忽略了一点,那些贵女再嫁,往往是夫家被朝中排挤,怕受牵连才离婚改嫁的。她这样的状况,前无来者。
“我想见见大公子……”墨竹淡淡的道:“有些事,我想和他说。”
罗氏连说好,马上去叫何思卿来。思卿精神奕奕,盖因在这场争斗中,他重新找回了失去的东西。怀卿到底是次子,父亲不会无条件的纵容他。他与墨竹说话前,先毕恭毕敬的道了声:“袁小姐。”
“大公子请坐。”墨竹客气的回礼。
罗氏见两人落座,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扭捏不是墨竹的性子,况且两人对要谈的内容皆心知肚明,她爽快的发问:“夕湘还好吗?”思卿道:“关于夕湘的安危,你大可放心,我在吃穿用度上,绝不会苛刻她。我们何家不欺负女人。不管是士族还是庶族。”
“大公子要务在身,我就不多废话了。我可以嫁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思卿看穿了她的想法,率先道:“成婚后不许碰你,对吗?”墨竹一愣,微微点头。思卿想都没想,便道:“我听袁小姐的安排。”
她威胁的话没派上用场,正好,她也不想费力表演宁死不屈的苦情戏码。
“袁小姐还有其他的要求吗?”
“没有了。”墨竹反问:“大公子有想问的吗?”
两人间的谈判□裸的,一方列条件,对方满足条件。
思卿垂下眼眸想了想,摇头道:“对你,我没有问题。”他的疑问是朝向弟弟的,他让的实在是太痛快了,以至于他一早认定他是诈降,但后来他白日里在后花园喝的醉醺醺的跟袁墨竹发生了争吵,看样子又不像是作假的。
“那么大公子对谁有问题?”
思卿但笑不语,笑的墨竹不舒服。过了片刻,他重新开口:“我就知道怀卿一旦让步,袁小姐会改嫁的。因为你是高门贵女,对我们兄弟间任何一个都没感情,你是为大局着想,识时务的人。”
这是夸奖她还是贬损她?墨竹冲他露出一丝冷笑,高声对紫琴道:“送客。”
思卿略作迟疑,在起身的时候对她道:“大概因为我是嫡长子,天生拥有的便比怀卿多,所以我更沉得住气。而他呢,就算处处想先,但早晚也会落下阵来。你是高门嫡女,至少目前还可以靠身份无忧无虑的活下去……”
墨竹噙着笑:“大公子的言下之意,我早晚会失去身份,然后拜倒您脚下,哭着求您垂顾吗?现在说这些,就不怕我反悔,不顾一切的回到娘家去?”
思卿不慌不忙的道:“你回娘家,也会被你哥哥再嫁他人。你不也是明白的看穿了这一点,才决定改嫁给我的吗?”见墨竹沉了脸,这才假装善意的笑了笑:“我可以告诉你,你的选择是对的,改嫁给我,是最好的结果,避免了许多人因为你死于非命。”
气势上不能输,她冷哼道:“大公子不必再多言了,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摆在明面上说,不觉得显得太过势力和冷血了么?!”
思卿默默点头,似乎认可了她的话,最后朝她一拱手,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
仔细想想,跟何怀卿成婚后,她除了陪他宿了几夜之外,聚少离多,两人间没尽到一点夫妻间的义务。这次重新嫁给思卿,更是约定连肉体关系都不必维持了,名副其实的挂名夫妻。
不过,何家看的也是她的身份。唯一让她倒胃口的是何怀卿这个小人,嘴里说的好听,什么把她抢过去了,一定比他哥哥对她好。平时承诺说的山响,真正遇到的时候,一转身溜的比谁都快。
据说他嫌在府里待着脸上难堪,到城外军营练兵去了。
有句话说的好,不是他的道德底线高,而是诱惑力太小。这不,遇到门第的威胁,他转瞬就投降了。
她心里一直在编排贬损何怀卿。
与思卿的成婚当晚。
两年前跟怀卿新婚之夜的情景历历在目,想起这个窝囊废怂货,她恨的牙痒痒。
思卿在外面招待宾客,两人举行了同牢礼,喂彼此吃了口羊肉。他丢下一句:“我去照顾宾客,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就出去了。她看着丈夫何思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里没半点喜悦,但也没哭丧着脸。
开始还能坚持的住,随着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她只觉得腰间的力道已经从体内流出,身形不觉萎靡下去,靠着床栏打起瞌睡。后来干脆倒在新的被褥上,侧身小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初冬夜色里,寒气钻进屋,像有一双冰冷的手在抚摸她。她抖了个激灵,一下子睁开眼睛,为什么这么黑?为什么没人来点灯?
成婚当夜,蜡烛是不能灭的。
哪怕再迟钝,也知道出事情了,她摸索着下床,这时远处一盏明灯,吸引了她的所有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