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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的死寂笼罩了耳廓,而后,模糊的喊声似乎从远处传来。
“小G?发生了什么事!快点回答我!”姐夫焦急地唤道。
电话还没挂断。
G深吸了一口气,身上已是冷汗涔涔:“我没事,姐夫……”
他抬眼看向外面,“旁边突然有辆车闯进我的车道,没打转向灯,我跟它追尾了。小事,没人受伤。”
心跳得极快。隐隐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啊,那就好。你去处理这事吧,我先挂断了。”姐夫说。
“……好的。”
G慢慢地放下手机,前面那辆汽车的主人已经下车向这里走来,他却无暇理会。
是什么?是什么——?
对方一脸歉意地走到他的车边,看口型似乎在道歉。
对不起——
G突然睁大眼睛。
他明白了。
那个音频的答案——他知道了!
******
第二天G早早就到了Z制作组的录音棚里,想赶在配音开始之前告诉S自己的猜测。但等了半天,连别的声优都快到齐了,S仍然迟迟没有出现。
迟到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许不足为奇,在S身上就是千年未遇了。录音室里的人显然都抱着这个想法,口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目光却不断瞟向门口。
耳边隐约飘过几句“S先生是不是遇上堵车了”之类的议论,G盯着门口皱了皱眉。难不成是医院里的那位……
S最终抢在迟到前的最后一分钟走了进来。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行色匆忙的男人一进门就欠身道歉。按业内辈分算,他这一鞠躬,在场的大多人都当不起。众人赶紧纷纷摆手:“哪里哪里。”“我们也是刚到。”“您其实没有迟到……”
然而那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的询问,却在看到S的样子时生生卡在喉咙里,无一人敢讲出来。
男人脸色惨白。仿佛肩上背负着什么隐形的重物,连走过来的步履都在微微摇晃。他站到话筒前低头打开台本,手一抖,薄薄的本子倏然滑落。
被G一把抄住。
G默然将台本递回给他,近距离下可以看清S苍白的额角,覆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几乎可见其下青色的血管。这副模样让他想起那次试音时,S显而易见的憔悴。
男人接过台本,一垂眼,避开了G的目光。
再抬起头时,整个人的气场已然微妙地变更了。
宛如一个冷峻超然的吸血鬼的灵魂,在透过他的唇舌,向世人吐出低幽的话语……
G从自己的台本前抬起头,扫了一眼旁边端然伫立的身影。
他之前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一点。S配音时,周身都透着某种异乎寻常的气劲。
******
这次配音比往日更漫长——不仅是感觉上。有个刚入行的声优临时看错了台词,导致大家不得不重录了一段。终于结束时,G几乎担心S会不支倒下。然而男人只是转了个身,若无其事地随着众人向门口走去。
G伸手一把拉住了他。
S浑身一抖,受惊般回头。G已经迅速放开了手,凑到他身边轻声说:“跟我走。”
S看着他,嘴唇颤了一下,没有说话。G也不理会对方的反应,径自出了门,转到了相反的方向。他走出几步,便听见S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G悄然松了口气。
两人原本就落在众人后方,因此也没人发现他们掉了队。G走到楼道尽头,带着S转进了楼梯间里。这栋建筑物设有电梯,录音室所在的楼层又高,所以这里的楼梯间基本无人使用。G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S,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您——”
S的身形控制不住地微微摇晃,仿佛随时会站立不稳而跌倒。
G嘴角一扯,却是笑了笑:“您……歇一会再走。”
他将手中的皮质公文包平放到楼梯最高一级的台阶上,“地上凉,坐这吧,压不坏的。”
S没有动,定定地凝视着他。
就在G以为对方又要婉言相拒时,S闭了闭眼,当真走过去坐下了。G瞧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在一旁扶了一把。男人身上冰凉。
G咬紧牙,胸口似乎压着一股难平的气血。他挨着S坐下,眼睛望着楼道的窗口目不斜视,也不再开口。
时间悄然流逝,周围安静下来后,只听见S的呼吸声,规律地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G开始猜想S会不会睡着了。他转过头去,却见S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眼眶干涩。
“前辈。”
S眨了眨眼,缓缓转向他,露出一丝惯常的微笑:
“有烟吗?”
“……啊?”G这回是真的吓了一跳。
他们是声优,嗓子是比命更重要的东西。做这行的几乎没有人会去碰烟,连酒都不能多喝。
S等了几秒,自嘲似地笑着摇摇头:“是我糊涂了,怎么会有呢。”他一手搭在楼梯扶手上,慢慢站起来,“谢谢你。”
“……不用。我也没做什么。”G跟着站了起来,“前辈,今天就别去医院了吧?”
S低低一笑:“要去的。”
一瞬间,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G的瞳孔微缩——他从S的尾音里,听出了压抑的苦涩。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听懂S。
G心下悸动地顿了顿,才说:“那我陪您去。”他一笑,“可惜偏偏是今天车子送去修了,不能送您了。”
“不——”S下意识地就要拒绝,下一秒却被后半句转移了注意力,“你的车怎么了?”
“啊,没什么,”G不轻不重地说,“昨天出了个小车祸。”
他依稀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向耳梢涌去。
“车祸?”
音调比平常拔高的那半度之差,真真切切地落入了耳中。刹那灵犀,如同竹露滴落溅起的微光……
“严重吗?你没受伤吧?”S浑然不觉G正在经历的事,顾自担忧地问询。
“没有。”G突然觉得嘴角在脱离控制地向两边咧开,他必须费尽力气才能将它们压下去,“没有,我没有受伤。只是追尾而已。”
******
结果是G陪着S上了地铁。
S几番推托不过,最后还是在G说“音频的事情我好像有头绪了”之后,才默许下来。
此刻两人站在拥挤的车厢里,扶着同一根直杆,身周还围了一圈人,胳膊腿脚随着地铁的摇晃不断互相碰撞。G提心吊胆地看着S不敢移开目光,生怕他一推就倒了。这样的环境下,必须靠得很近才能讲话。S凑在他身边微笑着开口:“说吧,听出了什么?”
G低头整理了一下思路,一张口,却先问道:“前辈,那段音频的最后几秒钟,是不是被您截掉了?”
S的笑意渐渐变浓:“看来你是真的知道了。”
G顿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接下来的话也多了些底气:“我猜那最后几秒钟,应该是撞车声。说起来,这还要感谢昨天那次追尾,让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眯起眼回想当时的景象,“我在追尾的前一秒还在跟人通电话,事情发生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回过神来才发现电话还没断,那头的人正在问我怎么了。
“影视作品里,人们遇到突发情况时总喜欢惊呼。但在现实中,受到惊吓的那一刹那,除非是训练有素的人,否则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我在追尾时突然住口,对方却不明情况,因为在那之前我的语气一直都很平静,不曾给他任何暗示。
“既然那个音频是某个电影片段,如果按我之前的推论,那个女人在被车撞飞的时候,应该会惊呼——当然,也不排除那部电影摒弃了这声惊呼的可能性。但无论是哪种情况,起码在此之前,在她还没有预料到会被撞的时候,她的语气应该是没有变化或者走势平稳的,直到她发现异样的那一刹那才会戛然而止。”
G停下来看了S一眼。对方眼中写着不容看错的赞同与欣喜。
他知道自己终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回去之后,我又听了一遍那音频,却发现女人的语气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之前我一直以为,听音频时不断累积的暴躁感只是我的错觉。但其实那不是。从她说的倒数第六句话开始,每句话开头的音调都比前一句上扬几度,句子里的重音也比前一句增多几处……
“她的声线很低,语速又一直很快,以至于我直到最后才发现这个变化。她是突然间发怒的,而且,怒火很大,倒数第二句开始,已经是低吼了。
“她在刹车声响起之前就失去了理智。还有一个细节——刹车声是在她住口之前的一秒钟出现的,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因为这个情况而受惊噤声。
“她是故意的。
“联想到背景音从一开始就比她的语声低弱很多,我才明白过来,她不是在车外,而是在车里。那声刹车不是她的,而是别人的。
“那个女人……因为自己的怒火,撞上了对面驶来的车子。”
地铁里开着的冷气,似乎随着这一句论断又降了一点温。明知道自己说的只是电影情节,G还是升起了一股说不清的不适感,仿佛那一幕刚刚在眼前上演过。
他看向S:“我猜对了吗?”
“完全正确。”S笑着说,“抱歉,我截掉了末尾的撞车声,提高难度了。”
G摇头:“我知道,前辈是希望我不单单依靠背景声的提示,而专注于语气来找到答案。”自己无意中一句请求,竟然让对方如此用心地准备。也不知是S性格所致,还是多少对自己与旁人有些不同。
S垂下眼想了想:“下次见面时,我还有一张CD要给你。”
“这次是马来西亚语,还是马达加斯加语?”G打趣道。
“法语而已。”
G噎了一下。
“前辈,这么说也许很不知好歹,”他忍不住出口,“但在这些高难度的听力题之前,能不能先给我点别的任务?”
S看着他,似乎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G硬着头皮又说:“比如说,对配音有直接帮助的练习?”
“有直接帮助的?”
“像是以前培训课上的那些……虽然我自己不清楚,但您的话一定知道我的弱项是在哪方面吧?”
S仍是不解的样子:“你没有弱项啊。”
“……前辈,我也不是小孩了。”G苦笑,“您不妨直说。”
S微微张着嘴。
像是组织了一会语言,才缓缓开口:“小G,我对你说过的所有话,从没有半句违心。”
G霎时间怔住。
是因为S语声中的郑重,更是因为,他清楚地记得S对自己说过的每句话——
要说绝活,小G你的变音也是一大绝活了。
X的声线的确更接近你的本音,凭你的实力很有希望哦。
说实话,我真的不觉得我有资格教你什么。
……
地铁突然过了一个大转弯,一股离心力让车厢里的人登时向一边倒去。身旁的女孩没有站稳,猛然撞上了S,带得他也狠狠踉跄了一下。G眼疾手快地伸手将人揽住了。地铁又在这时到站减速,人群一片跌跌撞撞。S整个人几乎靠在G的怀里,抬头看了他一眼。
G也正低头看着对方,视线蓦地对上,两人一时均是无话,却谁也没有错开眼。
S眸色极黑,如同两汪深潭。从外望去永远辨不清其中神色,从里面看这世界却是至清至察。G被他注目了几秒,终是支持不住似地别开了目光。
地铁停了下来。S扶着直杆站稳了,G也就收回了手。
“小G,”S轻声说,“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生长环境应该很美满吧?”
G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
的确没什么好抱怨的。父母婚姻和睦,家庭生活无风无浪,也一直任凭一对儿女由着自己的兴趣发展。所以他和姐姐选择的职业才会一个赛一个地奇葩。父母尚不知道他的性向,姐姐和姐夫却是知道的,也没怎么抵触就接受了。
总体来说,真的是十分美满的环境。
他点点头:“是的。”
S笑了笑:“硬要说的话,你的弱点只是成长得过于顺利了。
“小G你肯定记得,刚进入声优学校的时候,那里教人依照角色的年龄、职业、地位以及特定的属性,将声音硬生生地分成三六九等。比如热血系少年的嗓门一定比理性派的青年大很多,高中女生的声线一定尖细而娇艳。这样的硬性规定,是为了让刚入门的声优能够有基本规则可循,尽快适应市场的需求,也是为了让观众单凭声音就能对角色产生大体的认知。
“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只有一点缺憾。每个声优独有的声音特色,与每个角色独有的个性一道,被禁锢在了程式化的桎梏之中。”
这是S迄今为止讲过的最长一席话。G入神地听着他娓娓道来。
“对于有一定经验的声优来说,慢慢探索自己的潜力,同时体会角色的内心世界,从而跳出那些框架,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无论悟性高低,每个人最终都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一类角色,在演绎他们的时候,能够如鱼得水地融入对人物的理解,将之表现得更加有血有肉。记得γ先生吗?他在给X的师父配音之前,起码配过七八个师长型的人物。因为他配得好,所以制作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