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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挪,男人却抬了抬手,让他退回原地。
“S,你真是算准了我别无选择啊。”他说。
他的气息不稳,电话那头自然也听得见。S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放弃这一回吧,你知道这对我们都有利无害。我要换的不过两个人,你身上托付的可远不止这些。”
男人闭着眼睛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这就是你藏了这么久的计划么。”
“……给自己留的退路而已。我也没想到真会的有用上的这一天。”
“你太谦虚了。”男人说得似温柔又似嘲讽,“攻其不备,一鸣惊人,我都要为你鼓掌了。”
他迟迟没有显出放人的意思,S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语气加重了几分:“我只想和平解决。”
男人一撩眼帘,漆黑的双眸反射不出一丝光芒。
“你们。”他转向床边,轻柔地说,“一个一个地去放话,无论是谁在二十四小时内收到过指令,全部作废。”
手下闻言明显僵了僵,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S的声音蓦地抬高:“现在传话已经——”
“——太迟了。”男人点点头,“你提醒过一次了。”
变态!
隔着一条走廊,姐夫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明明可以就此收场,非要弄得两败俱伤,甚至不惜自毁,变态的思维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预测!
病房内的众人没再停顿,也没提出任何疑问,只是迅速执行起了命令。
G垂下头去,作势亲吻女人的脖颈。
“能动吗?”他在她耳边问。J小姐紧闭着眼,泪水从眼角不断滑落,却断然一点头。
“活着出去再向您赎罪。冷静下来配合我。”他微微抬起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复又低下,“往您的右边慢慢移一点……”
G的声音极低,但监听器就藏在他的发间,短短几句话被姐夫听得一清二楚。心知已经到了不得不孤注一掷的绝境,而这种情况下简直毫无生机,姐夫只觉得全身都在泥淖中沉沉下陷。想必S也是同样的感受,一直平稳的语声终于带上了一丝颤抖:“这又是何必?损失的都会是你自己的心血。”
“那就不属于你关心的范畴了。”
……
“怎么,很惊讶吗?”
……
男人面色如常:“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你对我多少会有所了解呢。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让你笃定我会低头认输?”
“你——”S短促地换了口气,“你——”
男人挑眉等待着。
“……你把这些都看作是输赢的游戏?”
这问话一出口,男人尚且没什么反应,角落里的G却浑身一僵。S的声音中压抑着无数莫名的情绪,抖得连模仿出的声线都无法维持:“多少年经营的成果,出生入死的部下的性命……在你眼中只是游戏的筹码吗?你——你杀死一个人,是不是也算作赢了一局?”
男人居然真的就此思索了一下:“那就要看那条命值不值一局的分了。”他的目光掠过G,又像看见秽物般移开了,“你的这位小朋友,大概只值半局吧。”
……
S笑了。
他已经不再模仿对方,却又从未用自己的声音如此肆意地笑过,听上去只显得怪异而凄厉。G听在耳中,心里一阵阵地发苦。
“既然这么轻贱,你为什么宁愿大动干戈也不肯放弃?”
男人没有回答。
“既然一钱不值,为什么穷追不舍?为什么非要彻底毁掉才肯罢休?你到底想要什么?”
嘶哑的质问如同钝刃扎入,空气片片龟裂,森严的城池露出了暗门。
“……当然,当然是这样。”S缺氧般又换了口气,“我一定是见了鬼,会以为你起码有一两件在乎的东西。你当然是不在乎的,你在乎过什么?你只是一时兴起玩场游戏,却要别人把命都赔进去,你——你凭什么?”
他越说越语无伦次,刚才那份气势完全溃退,整个人竟像魔怔了般。男人听到这里,终于皱了皱眉:“这是在为谁鸣不平呢。”
“回答我的问题!”不成腔调的叫声打断了他。
G几不可见地挪动了一点,抬眼目测了一下距离。还有三步远。
S从来没有,一次都没有,在自己面前失控过。
他只是淡然地微笑,好像亘古未变地立在原地,面对着所有相遇与别离。宛如神龛上石刻的菩萨,无嗔无怨,无欲无求。如果有人打碎石像,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零落的尘土。
那么此时此刻空气中汹涌着的,强烈到近乎扭曲的情绪,又是什么?
“你玩厌了就随手一扔,想起来时又去抓起,就好像活生生的人不过是玩具,保质期还必须是一辈子……一辈子……你不用对它说话,也不用对它笑,反正玩具没有心!只要跟你扯上关系,谁也别想好好活着……连死都不得安生!但那又怎么样,你在乎过吗?你在乎过什么?你还记得那个为你自杀的男生叫什么吗?”
男人抵在腹间的指节慢慢地用力。
“——可我记得!这么多年,每个人的名字,我都记得……”
S从胸腔里挤出几声低笑来。
“哥哥,你还记得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的脸吗?”
两步半。
G拼命集中心神,忽略胸口传来的闷痛。
肩头猛然一阵刺痛,G低头看去,女人正死死掐着那里,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J小姐瞪大了双眼,那目光不像仇恨也不像求救,却像在努力传达什么东西……
刹那间G发现了不对劲。
太强烈,太真实,太直接,全然陌生却又奇异地熟悉。那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习惯于忍耐的S,倒像是——
倒像是某个由S配音的人物。
混沌的思绪霎时间清明。声调抑扬,字句轻重,停顿长短,气息起伏,动画般一帧帧地滚过脑际,最终定格在一幅图像上。
“你还记得那些死去的人的脸吗?”
他听过这句话。就在几天之前,录音棚里近在耳边的台词,《Z》的台词!
G的嘴角微微一动,只有稀薄的空气掠过唇边。
“S。”
宾馆房间里。
小警察已经呆若木鸡地站了许久,自己却浑然不觉。他正瞪着床上那个始终面无表情的男人,瞪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微弱的气音通过耳机传出:“S,我还需要半分钟。”
S当机立断地哭了起来。由一丝哽咽,渐渐哭得歇斯底里,痛彻心扉,唯独没有一滴泪水。
泣咽声如同一缕幽魂,飘荡在病房煞白的四壁间,流窜着不得脱身。
“一组,行动。”
“收到。”
医院走廊上,脚步无声无息地接近了那扇房门。姐夫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警员,枪已经上了膛,握枪的手干燥稳定。他屏息凝神等待着G的暗号,成败在此一搏。
二十秒。
女人掐着G肩头的手松开了。G暗暗蓄力,真到了这关头,脑中竟然一片空白,周身的痛楚似乎在离体而去。
“站得起来吗?”他用口型问。J小姐似乎暗中试了试,甫一移动就牵动了内伤,顿时痛得面无人色。G点了点头:“抬高手肘,护住头部,你会活下去的。”女人惊异地看着他,顿了顿,还是一点头。
十秒。
男人垂下眼去看着手中的手机,神情一点点地变化着。
“S……”他叹息似地唤了一声。
“你其实根本就没有打过冒充我的电话,对不对?”
五秒。
S的声音消失了。
男人在死寂中似笑非笑地合上眼睛:“你其实,只是在拖延时间,对不对?”
三。二。
一。
“开。”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一息之间。
窗玻璃乍然碎裂,房门砰地洞开,一队刑警冲了进来:“不许动!放下武器!”G一把横抱起女人两步冲到窗边,飞起一脚将蛛网状裂开的玻璃踹得粉碎,J小姐刚来得及抬手护头,整个人已横飞出了窗外!房内的手下猛地回身对G举起枪,姐夫眼疾手快同时瞄准——
两记枪声同时响起,G的身影消失在了窗口。
开枪的手下身形晃了晃,直直倒了下去。姐夫目眦欲裂,冲到窗边往下望去:“小G!”
一张气垫兜住了坠下的两人。一组的警员围在气垫边,G全身赤裸,肩上一片血红,旁边的警员抖开毛毯盖在了他身上。G站起身来,犹如失去了痛觉,伸手就去拿警员手上的枪。那警员连忙往回夺,G双目发红,只是紧盯着枪不放手。
清清脆脆的一记耳光。
G茫茫然抬起头,姐姐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姐姐扔开刚才打碎窗户的那支枪,揪住G死命地往车里拖去。医护人员随即抬着担架奔来,开始挪动J小姐。
病房里。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床上的男人,后者的手下纷纷举起双手站着。男人依旧闭目端坐,良久之后,微微叹了口气:“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他手中的电话仍然通着。那头平平淡淡地传来一声:“拜你所赐。”
啪,电话挂断了。
******
小警察觉得自己一定是看漏了什么了不得的戏法。
从刚才开始,那狂风暴雨似的语声与面前这人闲聊似的表情,形成了不合常理的反差,恶灵附体般令人毛骨悚然。而在电话挂断的一瞬间,恶灵离体而去,剩下的不过是个清瘦斯文的男人,神情恍惚地看着虚空中的某处。
他怎么会被这家伙吓到呢?小警察百思不得其解。
对讲机中传出长官的命令:“三组,回警局去待命。”
身旁的同事面面相觑,又看了这个奇怪的保护对象几眼,纷纷朝外走去。小警察硬着头皮走上前:“那个,耳机可以还给我了吗?”
对方这才收起失魂落魄的样子,转过头来朝他笑了笑:“抱歉,我忘了。”
“啊,也没什么……”他有点不好意思,接过耳机,又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半小时后,他推着S的轮椅进了医院。
病房门外,仍是一身警服的女人坐在长椅上,低头看着手中的什么东西。听见轮椅声响,她抬起头来,眼眶泛红。
S看见她的表情,忽然间如遭雷殛:“小G他——”
G姐姐怔了怔,立即摇头:“他没事。”
S的脸上显回了几分血色。姐姐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小子运气好,子弹没打中,只扎进了几片碎玻璃。剩下的都是擦伤和瘀伤,养两天就好了。但他被注射的那个药……有兴奋剂成分,现在药效过了,得昏睡一段时间。”
S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了点,又问:“小J——那个人质呢?”
“她的情况严重些,伤到了内脏。现在还在手术室,但没有生命危险。等她出来以后,小G和她都要被转移到另一家医院。”姐姐没说原因,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刚刚从那样一场噩梦中逃出来,此时当然离危险的中心越远越好。
S微垂下头,没再问自家兄长的情形,只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姐姐目注着他,表情有些复杂。她被姐夫蒙在鼓里,直到最后一刻才听说这个近乎胡闹的任务,当即勃然大怒地追了过来。在医院楼下遇到守在那里的一组,问清了G的计划之后,姐姐绝望得都快笑出来了——跳楼?气垫?这是哪门子电影脚本?!
她甚至做好了替G收尸的最坏准备,却见证了计划成功。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上天偏心眼。但姐姐心里清楚,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眼前这位的功劳。
对于这个害得G陷入九死一生的险境,却又救了G一命的男人,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了。听过S与兄长的电话之后,她对他的遭遇已经能猜测出大概。想到同样是家中幼子,G被如此关心着支持着,面前之人的命运却是天差地别,姐姐叹了口气,对他终究还是恨不起来。
“我先回警局报到了。”她站起身来,上前几步,将手里的东西递向S,“这个,本来是小G托他姐夫转交给你的。”
******
G从极不安稳的睡眠中挣脱出来,一时间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下一秒,全身的痛楚都被唤醒了,G疼得龇了一下牙,暂时消失的记忆纷纷回巢。
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即使是最荒诞讽刺的小说里,也未必会出现那样的情节。四肢灌了铅般沉重,G仰面躺在原地,意识越清醒,胸腹间灼烧的屈辱感就越清晰。一幕幕的记忆如同万蚁咬噬,昏迷之前那股撕碎那个男人的疯狂冲动又回来了。G胸口起伏,自虐般绷紧了全身肌肉,感受着每一处伤口传来的疼痛。
四下一片漆黑,只有门缝间透进一点灯光。鼻端钻进消毒药水的气味,提醒他这里是医院。时间应该是午夜,万籁俱寂。这时G突然意识到旁边有人。
S坐在几步开外的轮椅上,低头看着什么,侧脸映着微弱的冷光。G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一眼认出了自己的手机。
那是自己临行前交给姐夫的,里面存着几张自己偷拍的S的照片,还有那份偷录的音频。他那段时间天天研究S的语气,多少有点做贼心虚,却一直找不到时机向S坦白。原想着万一自己有去无回,就用这种方式忏悔吧。此外还存着一封写给S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