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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仗剑任疏狂by墨式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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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刀长刀一挺,威风凛凛的看着对方,方才的郁闷一扫而光:“你既然能拿楼主挡刀,为什么我们 不能找人来埋伏?”说着,并不甘心情愿的在心里嘀咕,这个吃软饭的男宠总还有点用处。
“说得好,说得好。”选择忽略老刀眼神的轻蔑,季独酌鼓了几声掌,人群之中,翩翩的走上前来 。
黑衣人淡淡的哼了一声。
风雅颂的主人挽起衣摆,俯身上前,捡起之前落在地上的素扇。他手一挥,扇子大开,熟悉的手感 让他舒服的叹了一口气:“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这位梁上客人违反规定在前,我们违反规 定在后,不妨就算扯平了。”
“你说的到简单。”
扇子半遮面,季独酌一双眼睛笑的风流非常:“既然扯平了,我们也没有道理再扣着这位自梁上来 的客人,不是么?”
听到情势急转,侍卫们唯恐自己耳聋眼瞎听错了命令,都转头向季独酌,妄图从这张十里春风八面 玲珑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因由。
但风雅颂的主人只是在微笑。
老刀双手抱拳,俯身上前:“楼主,请您三思。”
“我已经三思四思五六思了。”季独酌双手一摊,摆出招牌无赖大法。
“可是,楼主,这人能如此轻易的绕过机关闯入消息阁来,必定有人内应。我们应该抓住这个人, 仔细地拷问他主使之人和内应才对。”
季独酌扇子一转,浅笑盈盈:“老刀啊,治下不严,要上位者何用?我们自己内部出了叛徒,不思 自省,难道还有去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么?”
“这……”老刀不禁哑口。
“而且,”季独酌眯起了眼睛,笑的纯洁又干净,“风雅颂掌握整个江湖的消息机密,楼主我还不 知有什么是我查不出的事情。”
老刀心中一凛,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人生在世本是十分公平,一处所短必有一处过人,风雅颂之主虽然毫无武功,但在机关算计方面却 有过人的机智。
只要和他共事过便知道,他这个人,最擅长把人的喜恶过往各种因素在计算在一起,运筹帷幄决胜 千里。这样的楼主,有时候其实是很无情的。
只有无情才能做到绝对冷静的剖析。
见老刀退到一旁,侍卫们也都顺从的抽回长剑,默默的退到楼主身后。门外顿时传来齐整的脚步声 ,仔细听来乃是上百的暗护在同一时间退回自己岗位,只是训练有素,乍听起来如同只有一人。
这个风雅颂果然不简单。
黑衣蒙面人心念暗转,深深的看了季独酌一眼。季独酌扇子轻撇,作了一个请的动作:“后会有期 。”
“请。”
“请。”
黑衣人衣袖一摆,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的出了消息阁。
季独酌走上前来,扇子一敲江鄂的肩膀,颇有几分深意的笑道:“天都亮了,这一夜真是辛苦你了 。”说着,擦身而过,一把拉住老刀下巴的胡子,牵着他出了消息阁。
天边微曦的晨光洒满他身上青衣。
他轻笑:“来来来,老刀,喝点酒,给你可怜的楼主压压惊。”
远远传来老刀乱七八糟的一通咒骂。
三日后,申时。
喝一点浅酒,品一口百合莲蓉酥饼,秋天里几笔黄菊花,正是良辰美景奈何天。
季独酌斜躺在正厅的软塌上,悠闲的转动素扇,嘴边浅笑吟吟。江鄂坐在他身边,放眼望去,下面 乌鸦鸦站满了一片江湖儿女。
风雅颂的势力早已渗透江湖帮派的每一个组织,而能入得这风雅颂的,只有人中之人。
季独酌放下酒杯,问了一声:“都到齐了么?”
雅长老聂平仲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额头点地,深深地扣了下去。
季独酌轻声“哦”了一句。
聂平仲抬起头的时候,眼圈里有了一丝丝血红:“禀楼主,易牙居的当家古铜……”
“古先生如何?” 季独酌轻轻的放下扇子。
聂平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易牙居上下的伙计们二十二天没见当家,终于在他家的密室里发现了 古铜的……尸体,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臭了。”
哄的一声,人群之中炸了锅。
古铜被发现的时候,死了正好二十二天,尸体腐烂,众人是顺着腐烂散发出来的恶臭发现他的。杀 死他的人该是和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他双手双脚被捏断,这还不算,那条脊梁竟然是顺着骨峰一块块 的捏碎碾成粉,只是又来小心翼翼的避开要害,非要他一点点的疼入皮肤肌肉和骨骼的每一处,活活的 疼死。
手段阴毒,犹如善妒的女子。
聂平仲声泪俱下,他平素和古铜交往并不多,在十多年前古铜闯荡江湖时,他还是风雅颂前主人手 下一个小小的书童。但他生来多情,最是性格轻佻懦弱,也最见不得死人的场面。
季独酌站起身来,白靴染尘,走到他的面前扶起了雅长老。袖子一挽,为他拭去眼泪:“大好男儿 ,哭过了,还要铁骨铮铮。”
他这样说着,眼神却瞟向了江鄂。
江鄂正拿起他那把扇子,细细的抚摸扇面上细致的纹路,注意到他的目光,竟难得的主动同他笑了 一下,柔柔和和,不带半分讥笑。
季独酌心头蓦然一软,袖子拂去,阔步而归。回眸间,大声道来:“风雅颂的人不能糊里糊涂的死 ,季独酌自然会还他一个公道。”
会开得人心恹恹,草草的点了几只白蜡,引亡灵西去。那古铜一生五十二年,膝下无子,平日里又 是一幅阴阳怪气的样子,所以死后无人给他披麻戴孝。
季独酌听闻,摇头叹了口气,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思起他当年毕竟曾跟随亡父出入大小战役,便在腰上系了一条白带,算是对死者的一点尊敬。
小豆丁隐约猜测出他心情不好,便端了核桃酥送上来,小小瘦瘦的身子骨,犹如小小的鹿。季独酌 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书卷,和蔼的一笑。小豆丁被他笑的头皮发麻,老老实实的靠过来,沏茶磨墨 。
季独酌的手却抚上了他垂双髻的头。
有那么一点温暖。
楼主不急不躁的问:“你今年多大了?”
小豆丁坐在季独酌身旁,双腿一盘,伸出八根指头:“回楼主,豆丁八岁了。”
“八岁啊,不小了呢,”季独酌一拍额头,恍然如梦,“以前我有个表哥,他八岁那年就离开家了 。”
听到他的话,小豆丁立刻双手抓住季独酌的青袖,大声的说:“楼主,不要赶我走。”
“我没有赶你走。”季独酌为他捋好鬓角凌乱的发,目光柔柔的看着他,“只是孩子大了,总要到 外面闯荡闯荡长长见识。我这风雅颂虽好,却也不过是尔虞我诈的之地,能教给你的只有不信任。”
“楼主也说了这是尔虞我诈之地,我要保护楼主!”
“如果真到我自己都保不了护自己的场面,多一个你也不过是送命。”
“送命也就送命,豆丁生也好死也好,都要陪着楼主。”
季独酌的嘴角扬起一点淡淡的笑。
“你要与他陪葬,只怕你家主人舍不得。”
阁楼顶层的两个人抬起头,只见江鄂分开珠帘而入,人未到,笑先到。
“我坟小的很,除了自己外,也只能给你留个位子罢了,”季独酌脸上的温柔冰消雪散,换了一幅 挑衅:“若要他来陪,只怕一座冢里住不下三个人啊。”
“这个好办,正好我也不打算陪你去死,不如把我换成别的孩子。”江鄂大大方方的坐在他身边, “一个大人两个孩子,这样的三个人总住得下。”
季独酌拿起身边的扇子,唰的一声打开:“江大侠啊,独酌我对恋童没兴趣。”
“唉呀,我倒是忘记了,季公子喜欢的是老刀那样的胡子大叔。只是公子你身材瘦弱,啧啧,两个 胡子大叔,怎么吃得消……”
季独酌扇子一转,挑起江鄂的下巴:“如果将来江大侠留了胡子,说不定倒也是个美须大叔,独酌 么,自然盼着那么一天。”
无形中吃了憋,江鄂并无半点懊恼,毫不在意的一笑,伸手捏起一块核桃酥就要往嘴里送。
小豆丁一眼看见了,就要上手去夺,结果自然是又一次被江鄂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这一次我再 不会让你得手了,上次你在楼梯上撒小米,害的我扭了腰,足足疼了三天。”
季独酌捏了一把小豆丁气鼓鼓的嘴巴子:“真是三天?我家小豆丁如此厉害?”
“三天三天,只多不少。”江鄂的脸色有点发青,似乎是想到自己堂堂一个江湖人士居然被如此一 个毛头小子算计了而懊恼不已。
“好了,好了,满意了?”季独酌似笑非笑,问那调皮的小东西。
小豆丁看看江鄂尴尬的神色,悠然自得的点点头。
季独酌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满意了,就下去吧,这两天收拾收拾东西。”
“楼主……”听到自己还是要走,小豆丁苦了脸。
终于摆脱了威胁的江鄂长舒一口气:“你家楼主说的没错,小孩子就该四处见识下。”
哼。
一个两个居然都说得那么大义凛然,平时斗嘴的时候怎么到不见齐心了?
小豆丁重重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起身跑了开,跑到楼梯口,用力拉开珠帘,大声的说:“你们两 个这样子简直就是‘招财进宝’!”
风雅颂有两条看门恶狗,公的叫招财,母的叫进宝,白天见人必咬,晚上一个被窝嘿嘿咻咻要多黄 有多黄。
江鄂和季独酌相当默契的耷拉下嘴角。
江鄂想的是,我哪里和这个变态是一对?
季独酌想的是,我哪里像一条狗?
有句话,叫做殊路同归了。这个么,大约说的就是这两只吧。
季独酌扇子一转,在江鄂肩膀拍了一下:“这下好了,被一个小仆笑了出去,传出去我堂堂风雅颂 之主的形象何在。”
“风雅颂之主有何曾有过形象。”
“遇到你之前总是有的,”季独酌抿嘴一笑,犹如千树堆雪,“仔细想来,似乎自从遇到你以来, 季独酌我就没碰到什么好事情呢。”
江鄂半抬起眼睛看他:“楼主可是后悔两年前救了我?”
季独酌直起身,抚平青衣上的褶皱,他动作优雅,如一杆青翠欲滴的竹,傲然立在众山之巅:“那 样的情况没有人会忍心不伸出援手的。”
他说着,想起了那一天。
那是一个风雪之夜,季独酌坐的软轿踏雪而来,行到半路却停了下来。季独酌身披一件青蓝色狐裘 ,掀开帘子来问,下人回禀是有人瘫在路当中挡了去路。
他下了轿子,慢慢的走过去,摇着从不离身的素绢。古人常说青处于蓝,却不知夜色幽幽,浸透他 的肌肤,染得他一身青衣化为靛蓝。
于是他见到了他,整个生命里的第一次。
那个胡子拉茬的男人抱着酒壶倒在积雪中,风雪盖住了他一半身体,冷得连酒水都冻成冰,挂在男 人的上衣和眼角。
季独酌轻轻抚开他身上的雪,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紧紧的,挣也挣不脱,他醉眼朦胧的看他, 在他的耳边叫了一个名字。然后,手一松,晕死了过去。
月下雪中,季独酌摊开手腕,看到被他捏的青紫的手腕,突然一声长叹——想我季独酌一生逍遥, 难道今日便要在栽在你的手里么?
嗯?
汉江会的江鄂。
季独酌合上了手掌,扇子利落的打开:“江鄂,如果再给我一百次机会,那天那种情况,我也会把 带回来。”
江鄂眼珠一缩:“哪怕我会毁掉风雅颂百年基业?”
“哪怕你会毁掉季独酌一生逍遥。”
啪,啪,啪。
江鄂冷冷的鼓掌三声:“季公子如此高看,看来我非要粉身碎骨了。”
季独酌眼睛弯了弯:“我不要你粉身碎骨,我只要你陪我——陪我走一趟易牙居。”
“哦?”江鄂一愣,终于笑了出来,“原来,楼主如此相信我啊。”
季独酌转身过来,扇子半遮面:“整个风雅颂我唯一相信的人只有你,因为我连自己都不能相信。 ”他的手一用力,攥紧了折扇。
捕鸟的人已经撒好网,现在网子正在收紧,只等小鸟乖乖的撞进牢笼里。
铺天盖地而来,严密的让人窒息。
这第一只鸟,就是古铜。
那么下面一只是谁呢?
第三章.迷
天气渐渐冷了,天亮得也晚了,山西境内比邻阴山,尤其是冷得早,八月初的清晨已经要穿两层单 衣。
远远的,一辆马车在晨雾中驶来,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马铃儿声,在这个静谧的早晨里显得尤其突 兀。小豆丁抬头看了一眼握着他手的季独酌,没能从他家楼主平静的脸上看出分毫悲伤,他只能丧气的 垂下头去。
马车驶到面前,跳下来一名独眼大汉,毕恭毕敬的冲季独酌行了一个礼。
季独酌点头点头,手在小豆丁后背上推了一下,小豆丁一个趔趄,再回头时他家楼主撑开了扇子, 对他说:“好好在外面呆几年,回头等你学成了我再接你回来。”
小孩子总是有一种天然的直觉,这种直觉或许是对长辈的依赖,或许是对偶像的敬重。但无论是处 于什么理由,小孩子的这种直觉,总是天真的纯洁的,没有经过污染的最原始的爱与恨。
在这一刻,小豆丁蓦然的升起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惆怅。他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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