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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我自己来。」韩毅轻轻推开了殷向北的手,自行拿了块布帕擦拭起了下身。
他神色冷静得让殷向北的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疑惑。
「这……你怎么了?今天怎么没听你大叫着骂我了?」
「哼。」
韩毅轻哼了一声,目光自殷向北脸上又落到了对方肚子上。
果然,那肚子是怀胎之人的症状,那层皮肉之下已然孕育了新的生命。
韩毅禁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殷向北的肚皮,他的目光中有一丝殷向北从未见过的温柔。
「哈,你也在想咱们的孩子吗?」殷向北以为韩毅也对孩子心动,一挺肚子便想让对方摸个痛快。
韩毅小心翼翼地对殷向北的肚子摸了又摸,既而更是埋头下去隔着肚皮想听里面的动静。
殷向北却啪的一声拍在肚皮上,嘿嘿笑道,「现在只怕是还听不到吧!」
看这月数,似乎的确是不易听到,韩毅虽然少有诊治妇科,但对这些还是有几分了解,他随即点了点头,将头移开了殷向北的肚子。
殷向北见韩毅对这孩子颇为眷顾,心中亦更为柔软,忽然手一伸便拉住了韩毅的手,同自己的手一同又贴到了肚子上。
「乖孩子,爹娘都在这里守护着你呢,你要是乖的话,到时候就健健康康地出来。」
韩毅的指尖微微一动,唇舌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目光却变得黯淡了。
过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对殷向北正色说道,「孩子长成不易,让我为替你制一些保胎药吧。」
韩毅神医的大名可是天下皆知,有他制作保胎药岂会不好,再说,这对殷向北来说,还是第一次韩毅主动示好,面对此情此景,早就沉溺于自己所营造的温馨家庭气氛中的殷向北怎会不高兴地满口答应?
「好,好!有娘子你出手,我们的孩子定然白白胖胖的,哈哈哈哈!」
一碗黝黑的药汤被韩毅端了过来,这还是他来了灭天教之后第一次为殷向北熬药。
殷向北此时正站在窗前浇灌他心爱的太阳花,不用说,又是一泡浓尿下去,哗啦啦直响。
「花儿啊,花儿,看在本教主对你照顾有加的份上,你可要保佑我肚里的孩子平安无事。」
殷向北系上裤子,俯身弹了弹太阳花硕大的花盘,哈哈笑着转过了身。
韩毅对上殷向北那飞扬英挺的眉目之时,心中蓦然一震,拿住碗的手也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他不懂这个阴阳人,他甚至也深深地憎恶着对方,但是他却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对于殷向北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他就要亲手夺去对方肚子里的小生命,甚至这条小生命也流着他的一半血脉。
可他不能不这么做,不管现在的殷向北表现得如何,对方始终是一个嗜血杀戮的魔教之主,若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只会是另一场不幸。
「这是我给你煮的保胎药,趁热喝了吧。」
韩毅心意已决,他早已不考虑真的打掉了这个孩子殷向北会怎么对付自己,如果对方要他死,那么便以他的一命了结这个阴阳魔人对延续子嗣的期待吧。
殷向北慢慢走了过来,他眉峰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神情有些拘谨的韩毅,并没有立即接过药碗。
「娘子,看你神色颇为鬼祟,不会是想趁机毒死为夫吧?」
想起之前韩毅对自己还是副横眉冷面的样子,如今有了这孩子之后,对方终于是愿意承认身份,与自己举案齐眉了,殷向北忍不住暗暗好笑,心中更起了逗弄下这古板大夫的意思。
哪知道他原本只是说笑的话却让韩毅瞬间变了脸色。
「我乃医者,怎可能做出那等卑劣之事……」
韩毅目光闪烁,不敢再与殷向北对视,连说话的声音也多了丝犹疑。
医者?他还配这个称呼吗?他要害死的可是自己的孩子,虽然他并不愿意有这么一个孩子,但是那毕竟也是一条生命。
殷向北却是不以为然,他自以为韩毅迂腐十足,被人一激便会如此。
「为夫与你说笑的!哈哈哈哈!」殷向北又是一阵大笑,忽然伸手抓住了韩毅手上的药碗。
韩毅一愣,下意识地却是拉住了碗沿不愿放开。
「唔,怎么了?这药熬来不就是给我喝的吗?你捏住不放干嘛?」
殷向北瞧韩毅那呆傻的样子便想笑,他稍一用力这才将药碗从对方手中抢了过来,接着二话不说地就灌进了肚子里。
眼看着殷向北喝掉了整碗打胎药,韩毅心中顿时生出一番愧疚,好在他料到对方一定不会放过他,届时以一死谢罪也算是种补偿吧。
韩毅抬头深深看了眼因为药味过苦正龇牙咧嘴的殷向北,抱歉这二字,最终被他藏在了心底。
殷向北倒是不知道保胎药具体会有什么作用,不过他的娘子韩毅可是天下闻名的神医,那么这药经他的手调制出来也必然是对自己大有益处的。
他喝下了药汤,只是觉得口中发涩,忍不住呸了两声。
韩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殷向北,等着药性发作,他从未给人下过这样的猛药,心中也是后怕会不会多害一条人命。
殷向北抬头就瞧见韩毅正盯着自己看,刚才才给了自己保胎药喝,现在这家伙又这么色迷迷地盯着自己看,莫非是想和自己继续上一次未尽兴的云雨之欢。
「嘿嘿嘿,看什么看,这就满足你!」殷向北淫笑数声,擦了擦嘴,拍了拍手就朝韩毅走了过来。
刚走了几步,下腹一阵剧烈的绞痛让殷向北眼前一阵发黑。
怎么回事……他捂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只觉得腹内的血肉像被搅动一般疼痛难忍,他那腹内所拥有的是他的孩子,亦是他拥有正常人家庭的希望。
「唔!」
殷向北闷哼了一声,额头上顿时汗如雨下,他不仅仅因为痛而难受,更因为他从韩毅那张过于紧绷的脸上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他抬头望着韩毅,目眦欲裂。
「你不要乱动,躺下来,一会儿就没事了。」
韩毅知道药性开始发作了,很快殷向北肚子里的尚未成型的孩子最终会化作一滩血肉从他的下体流出。
他终于,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殷向北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抓住韩毅的手臂,满面是汗地厉声问道,「你到底给我喝了什么?保胎药?不……不可能是保胎药!」
「对,你刚才喝的不是保胎药,而是……打胎药。」
韩毅承认得很爽快,他知道或许下一刻殷向北就会杀了自己,对于此事,他感到很抱歉,却不能再后悔。
明明自己都对他这么好,明明之前他也没透露出过多的不满,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害自己,害他们共同的骨肉?!
殷向北满脑子都盘旋着疑问与愤怒,但是下腹的剧痛让他渐渐支持不住,抓住韩毅的手也无力地松了开,他似乎被韩毅的回答震惊得无以复加,当即便连退了几步,最后更是跌坐在了地上。
又是一阵刻骨铭心的剧痛,殷向北看着自己的身下有一摊浓血渐渐流了出来。
他的孩子,他所冀望的幸福而完满的人生如梦幻泡影一般,呈现出凄厉的血色,然后在他面前轻易碎去。
「老天已是对我不公!为何,为何你还要这样对我!我不过想要属于自己的骨肉罢了,你为何如此啊?!」
忽然,瘫坐在地上的殷向北凄然大吼,一手捂住腹部,挣扎着爬向了韩毅。
韩毅面目纠结地看着痛苦得几欲发狂的男人,急忙蹲下来扶住了对方,此时此刻,他仍竭力保持着冷静,看见殷向北开始流血,只是低声劝道,「你不要乱动,以免会出血不止。」
殷向北一把挥开韩毅的手,锋锐的双目中已是氤氲了一层雾气,他颤抖着双唇,牙关紧咬,但是却仍难免随着下腹越来越剧烈的绞痛而呻吟出声。
这时他已来不及再去责备韩毅,只想着如何能救回他们的孩子,他的孩子。
「求求你,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上,救救我们的孩子!求求你啊!」
韩毅被殷向北悲痛脆弱的神情所震慑,他从没想过那么不可一世的阴阳魔人竟也会有如此软弱悲戚的一面。
他不由自主地扶住了对方的双肩,内心中愧悔与痛苦一阵阵反复纠结。
「抱歉,药一落腹便无回转的余地。」
深深的绝望随着韩毅无奈的拒绝涌现在了殷向北的双眸中,他呆呆地望着对方,似乎连下身的剧痛都忘却了,过了片刻,他才惨笑着质问道:「我不过是想过一次普通人的生活,像平常人那样抱一抱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你连我这点小小的幸福也要剥夺?!」
「因为你注定不是平凡人。若孩子出世,依你的身份难免会将他养成一个如你这般是非不分,嗜杀成性的魔头。我这么做,不过是不想再看这世上多一个冷血的魔头罢了!但……不管如何,此事是我对不起你,这条命,你拿去给孩子做补偿吧。」
韩毅情绪先是激动,尔后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是第一次剥夺无辜的生命,这完全相悖了他平日救死扶伤的宗旨,此刻,他内心中的痛苦与纠结并不比殷向北少。
「唔……因为我是魔头,这孩子就所以必须死吗?何其无辜的孩子啊……」
腹中猛然一阵坠痛,殷向北的身子立即一软,他迷惘地睁着眼,疼痛难当地感受着自己下身所溢出的越来越多的血沫肉屑。
「啊……啊!」
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痛苦让殷向北忍不住哀嚎了起来,他一把抓住韩毅的肩,勉力使自己不至于倒下去,另一只手却摸到了不断溢出血肉的下身。
「你不是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我们的孩子,我若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又何尝不是!哈……哈哈哈!」
殷向北一巴掌拍到韩毅脸上,沾染着孩子血肉的手掌在韩毅惨然的脸上留下了一个重重的血手印,气衰力竭的殷向北拼尽最后的力气一阵大笑,他的手却是随着他魁梧的身体无力地滑落了下来。
带血的指尖不经意划过韩毅的唇角,带去一丝苦涩的血腥味。
韩毅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那丝自己孩子的鲜血,一行泪水随之落下。
而殷向北此时已经躺在了一滩血泊中,面色苍白如死,恰如自己第一次救了他那般。
如果没有相逢,或否便不会有今日惨烈的结局?曾经,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陌生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今日,却能狠心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人生毕竟难测。
想起两人之间的种种爱恨纠缠,韩毅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抚到了殷向北苍白的脸上,他知道对方后来一直很努力地对自己好,他并非一点没有察觉。
只不过……正邪二字,本已是一场束缚。
「我想见他。」
韩毅站在门前,焦急地看着殷向北那些进进出出的手下。曲清面色铁青地守在一边,他听到韩毅这时候还敢出声,手里的折扇一转就打到了对方的脸上。
「住嘴!你没资格说这样的话!教主一心善待你,你却这样害他,你于心何忍?!」
当曲清被人从床上硬拖了下来,然后带人赶到殷向北的住处时,他已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手无缚鸡之力的韩毅正跪在地上替昏迷不醒的殷向北止血,而将殷向北伤至这个地步的人,也正是看似温文沉默的韩毅。
「怎会如此?!」曲清上前扶起了殷向北,却见对方牙关紧药,脸色苍白如纸。
韩毅处理好殷向北下身的出血之后,这才抬头冷静地说道,「我打掉了他肚子里的孩子。」
忽然负责替殷向北疗伤的大夫匆匆走了出来,对曲清说道,「教主醒了,请您进去呢。」
曲清一合折扇,急忙进了屋里。知悉殷向北已然醒了过来,韩毅这才松了口气,看样子对方的性命应该是无忧了,而现在,又或许是决定他的性命的时刻。
殷向北感到腹部依旧一阵阵地抽痛,但比之之前那种血肉被搅碎的感觉却是好多了,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骨肉已经随着不复存在于世间。
他目光黯淡地看了眼守候在自己身边的众多属下,心想自己这畸形的身体这下总算是给所有人都参观了。
「教主,您还好吧?」曲清关切地弯了腰,勉力对殷向北露出了一个笑脸。
「嗯。」殷向北虚弱地点了点头,黯淡的目光突然一亮,面容也跟着渐渐扭曲,「他呢?」
「他」自然指的是韩毅,这个冷酷无情害死他孩子的男人。
曲清知道韩毅不会任何武功,所以也没担心他能逃离,就那么任他呆在一旁;毕竟这人名义上还是教主的娘子,要怎么处置他最好还是由教主亲自来。
「他就在外面,教主您要见他?」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