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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一身着犹如鲜血染成的红衣,飞扬的黑发系着银线绣就梅花的缎带。一对乌黑的短刀,一双死神一样冷冽的眼睛,所过之处,绝无生机。
虽说当夜躺在床上的是作为替身的影卫,曾逸群留得了一条命在。但是,富丽堂皇的曾府混乱中被烧了大半,昔日繁华化作焦土。夏侯翎安排在曾府的守卫也被杀了十之八九,几乎都死在了追杀梅君的路上。他们实在不明白,一个中了涂了“眠无息”的箭的人,听得见血液汩汩从身体流出去的声音,怎么还能跑那么远,杀那么多的人。那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执念?
“伤可好些?”问的人话中透着凉意,怎么也听不出点关心的意思。
“嗯,咳咳……”急促的一阵咳嗽。
“也难为你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老头子已经基本上把本部移到琼阳了,这次任务完了,还有命的话,就找个合适的借口,到琼阳去吧。”
“……嗯,”好久才应了一声。
“你的身份,他们没有怀疑你吧?”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些阴寒的杀意。
“没有,咳咳……”又是一阵猛咳。
“你别激动,我还不会让人对他们怎么样的,”拍拍身旁的人的肩:“老头子说,时限可以延长到正月年后。这些日子,先养养伤吧。”
“嗯。”
“好了,那我走了。”短促的对话后,他站起身,鬼魅一般消失在夜色里。
独自坐在屋顶上的人,吹了半晌冷风,从怀中摸出一支竹笛来。伤还重,气也短,一支曲子吹得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可是仍执着地吹着,在风中传了很远:
薤上露。何易晞,露去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人死一去何时归。
最近江都城里又传来新的消息,一是调来江都的四名京官死了两个,都是出自梅君的手笔,曾府被烧的事更是震惊了整个江都;二是北秦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眼见两个月已攻下了灵州五城十三郡中的一半。最令人胆寒的是,北秦军过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尤其是久攻不下的镜川城破时,为一慰焦躁的北秦军士,大将竟下令屠城!昔日花树繁茂,物产丰饶的镜川十日间就化为一片血海废墟,令人发指。
自打中秋过后,北秦发起攻势以来,人人惶恐,有钱人早就打点好了逃往锦州的一切。加上灵州北部逃难来的难民,江都城一时间鱼龙混杂,混乱非常。不过,作为平头老百姓来讲,多少还是带点侥幸的心理,大多人都不愿背井离乡,放弃祖传的房宅田产,逃走的毕竟还是少数。
但是,镜川的事一发生,逃亡的难民明显多了起来。谁知江都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镜川?况且北秦的残忍嗜血大有越演越烈的趋势,抢夺财宝早已司空见惯,甚至有让人以□,滥杀为乐,简直称得上是丧心病狂。战时物资紧缺,趁机涨价大发国难财的人也大有人在,各种生活必需品的价钱都噌噌往上涨,官府的税收却一点也没减轻。人人自危,盗贼横行,江都处处听得见难民的哀嚎,街上一片破败萧条之景。
衡一琴茶的生意自然也受到了影响,国难当头,政府疲敝,不知什么时候也要当难民了,谁还有闲情逸致品茶听曲?落户江都没几年的几个伙计早就收拾铺盖跟着难民大军逃跑了,账房先生三个也走了两个,厨房帮厨的长工更不必说。还好生意不比往日,否则走了这么多人,茶楼里也要忙不过来了。
“公子,我,我是来告辞的,”紫衣女子背着包袱,有些为难地开口。
“嗯,去账房叫阿四支十两银子吧。”靳徽在书桌前写下一张字条递给眼前的女子。几乎是不成文的规定,茶楼里但凡要有人要离开,靳徽都会开字条支银子。乱世下,这不仅仅是逃生路上的一点盘缠,也是暖人心窝的一份情意。
然而,今日来辞行的不是账房先生也不是伙计长工,而是名动江都的“柳弹霜唱”二人中的柳兰心。她这一走,便意味着“柳弹霜唱”在江都从此绝矣。
靳徽温声道:“兰心,此去可有人同行?”言辞简单,却情深意切。
柳兰心闻言,一双顾盼生姿的眸子顿时水汽氤氲起来:“嗯,广善堂的徐公子就在前厅大堂里等着,我……和他一道去大理。”
“听闻大理景色宜人,钟灵毓秀,是个好地方。”靳徽起身一揖作别:“兰心,一路小心。”
柳兰心来茶楼已有七年。她本是乐坊脱籍的一名乐伎,嫁人没多久丈夫就死了,年纪轻轻除了一手好琵琶外再无谋生的手段,幸亏有靳老先生收留,这些年早已与茶楼里的众人如同亲人一般。要不是战乱,谁舍得走?柳兰心毕竟是至情至性的女子,她深深一福,哽咽道:“公子,保重。”
“嗯,一路平安。”靳徽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似乎柳兰心只是去出游,来日方长一般。
柳兰心咬了咬唇,不再犹豫,转身离开了靳徽所居的阁楼。这一走,便是天各一方了。
“阿徽,阿徽!”一身布衣的青年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火急火燎地,声音传遍了偌大的大堂。
“又怎么了啊你,你还有脸过来!你……”阿喻看清来人,想也不想就忍不住破口大骂。阿喻虽然不大明白靳徽在曾府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从那天两人回来时的脸色来看必定不是好事。何况,经过靳荣的手的,哪里有过好事?
来人正是靳荣,脱了锦衣玉冠,一身粗布百姓的打扮,看样子也是要出城逃难去了。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空荡荡的大堂里,靳徽坐在桌前,心平气和地问道:“什么事?”
“丰泽,丰泽城昨日也破了!阿徽,阿徽你不走吗?北秦就要打过来了!”
堂里的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丰泽城破,便是宣告着灵州的两城七郡尽数落入敌手。而南夏主上昏庸,军队贫弱,战力低下又缺乏指挥有力的将领,以此下去,江都城破不过是早晚的事了。
堂上的人,唯独靳徽依旧一脸恬淡的煮着茶,似乎完全听而不闻,无动于衷。
“阿徽!你不走吗?”靳荣急急地上前几步,声色俱厉。
“阿澈,叫账房的阿四支十两银子给表少爷吧。”
“你……”靳荣额边青筋暴起,怒道:“靳徽,枉我爹做替死鬼救下你们,你竟然……”
靳徽截道:“阿澈,把楼里的所有人都叫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靳徽站起身,整了整已经洗的有些褪色的月白袍子,出乎众人的意料,竟是深深一揖到底。
“公子……”众人有些不明所以,怎的老板忽然就客套起来,行此大礼。
“诸位于衡一琴茶,于靳家,说来都算得上是有深恩的。然而同行千里,终有一别,如今战乱频频,时局动荡,愿意离开的就都去账房领十两银子南下吧。”
半晌,都无一人说得出话来,屋中静的似乎连过堂的风声都听得见。
“那……公子,你呢?”年纪最小的小镜忍不住问。
青年只是微微摇摇头:“我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就算是只有一个人看,我也会坚持更完的!
☆、第六章
腊月里,江都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曾逸群还是死在了自己的府里。正是那个雪天,这次没有替身,也没有伏兵,他死的很安静。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四肢已经冻僵了,面目泛着微微的青色。同一天发现的,还有曾家大公子的尸体。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江都的酒肆勾栏的老板都惋惜了好一阵,少了一个大主顾啊。
“公子身体还行吗?”阿喻提着刚从上个摊贩那里买到的腊肉,朝空气里呵出几口白气。
靳徽穿着厚厚的棉衣,显得有些臃肿。一张玉白的脸冻得有些红,几乎大半张脸都缩在拉的高高的毛领子里。走在热闹的集市上,嘴角难得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嗯,我没事。”
“阿徽,买一些就早点回去吧,昨天刚下过雪,冷着呢。”裹得同样厚实的仲五朝手心呵了呵气,搓了搓冻僵的手。
这天气,正是腊月里最冷的时候。南方湿气重,冬天那寒意像细细密密的针似的,直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虽然如此,街上人还是不少。眼见新年将近,人们采购年货的热情一天赛过一天。天冷起来之后,北秦人有些适应不了南方的冬天,攻势明显缓了很多。江都人又恢复了往日悠悠闲闲安安逸逸的做派,管他打的赢打不赢呢,年总还是要像像样样的过不是?
一路逛过来,仲五和阿喻两个人四只手里都拿满了东西。靳徽本就体寒,一双手抄在袖子里,倒显得有些少爷做派。
“别跑,别跑!有东西总要大家吃啊!”只见几个小孩追着嚷着,前面被追的小孩手里捧着个馒头,别跑别回头做鬼脸。三个孩子脸上脏兮兮的,衣裳有几处破了,棉絮都露在外面,也都满是污渍,看模样多半是穷人家的孩子。
“哎哟!”跑在前面的小孩光顾着回头,一时没看路,一头撞在仲五的身上。仲五只是后退了一步,小孩被撞得仰面摔在了雪地里,手里的馒头骨碌碌正巧滚进了路旁的沟渠里。
小孩倒是机灵,爬起来就是大声哭嚎:“哇……都怪你,馒头掉了,你还给我……”一边嚎一边拿一双乌溜溜的眼偷瞄仲五一行三人的神色。
“公子……这……”阿喻有些哭笑不得。
“你赔给我……呜……”小孩见三人面色犹豫不定,看衣打扮着又是一副有油水可捞的模样,更加不依不挠,撒泼似的捶打着仲五。小孩的个头连仲五的腰际都不到,一张脸又是泥水又是狠命挤出的几滴泪,偏偏一双眼灵动狡黠,十足的一副无赖样儿。
仲五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低头看着耍赖的小孩,温声道:“好吧,叔叔赔给你就是了,给你……”忽的仲五的笑容一僵,脸色霎时褪尽了血色,勉强撑着把一小块银子递给了眼前的小孩。
“叔叔……?”小孩也注意到仲五忽然苍白的脸,疑惑地叫了一声。
“没事,阿徽,阿喻,我们……回去吧。”他压抑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切如常。
靳徽点点头,一只手很自然地就去接仲五手里的东西,另一只手放在脚步有些虚浮的仲五的身侧:“嗯,小心路滑。”
“怎么搞的,居然伤口又裂了,万一完不成……”微微带点责备的口气。
“我会完成任务的,紫竹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冷峻而又斩钉截铁地。
似是被呛了一下,顿了很久,紫竹才重新开口,略带残忍却又饶有兴味:“梅君,你该不会是舍不得走吧?还是说……你喜欢上……”
“紫竹,你何时变得如此长舌了?”他的眼中不自觉地亮起杀意来。
男人冷笑一声道:“梅君,我作为同僚,只是想提醒下你罢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清楚你的身份。老头子容得下好色的菊熠,却不一定容得下多情的梅君。好自为之吧。”
凄寒的冬夜又下起小雪来,似是不知寒冷的,又是一夜的孤笛声。
自那日靳徽说过那番无异是遣散茶楼众人的话之后,整个茶楼只剩阿喻阿澈两兄弟,厨娘阿红,吴霜,茶博士齐叔,仲五,和主人靳徽七个人了——而除了靳徽,其他六个人都是早年被靳衡老先生收留的,与靳家的感情非比寻常。新年将近,置办年货,里外打扫,定做新衣,没了长工伙计,一切活计都得事必躬亲。人手不够,连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靳徽也不得不加入进来,只是相比之下,只揽些轻便的活儿罢了。
茶楼的生意已经很久不济了,每日来茶楼吃茶的客人连平日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何况走了柳兰心,吴霜的歌也不唱了,茶楼的人也更少,显得异常的冷清。倒是难得清闲下来,这些日子以来,无事之时往往几个人聚在一处,喝杯热茶,摆摆龙门阵,时间也就消磨过去了,却是前所未有的安逸自在。
这天正是小年夜,吃过饭,拾掇停当,众人就开始了饭后消食聊天的余兴节目。小年夜虽不及大年,茶楼人也不算多,可贵的是众人兴致都很高。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事谈到江都当红几朵名花的归宿,再谈到江都几家富贵人家的坊间八卦,可谓是海侃神聊无所不包。尤其是齐叔阿红两个茶楼里出了名的话篓子跟大嗓门,吐沫星子漫天飞,一有分歧就喷个对方满脸;阿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平日里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可算派上用场,各门各家的八卦都如数家珍,直听得作为大哥的阿澈目瞪口呆;吴霜那是幼时跟着家里的先生读过书学过礼的,后来家道中落才来到茶楼,修养自是不一般,坐在那儿只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