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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刻，陆无涯终于回到现实里，也意识到自己失去凌舒了。
眼泪一行一行的往下流，陆无涯记得很清楚，这是他第二次为凌舒流泪。
他一生中也就哭过这么两次。
大雪飘摇。陆无涯站在雪中，看着黑暗的穹顶一步也不想挪动。他就这么么站了一整夜，一直到自己脸上那两道湿漉漉的痕迹凝结成冰。
来年初春，梨花绽放，漫山遍野白白一片。陆无涯本是在梨花树下练剑，忽觉得远处一阵嘈杂。他没管闲，继续练习幻剑。预计他的幻剑将在秋季之前修成正果。就在这时，一句话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里。
“凌师弟！还以为你在家里太舒服！都不会再来了呢！”
仅此一句，陆无涯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好半响都没动。
他就这么僵直的对着一片梨花海，不敢回头。
“师兄！我有带礼物回来！”凌舒的声音紧接着传进陆无涯的耳朵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欢乐张狂。“这辣椒不是一般的辣！你尝尝！保准辣不死你！”
“到底是辣死还是辣不死？”有师弟问。
“公子的意思是，既有要被辣死的感觉，实际上又死不了。”另一个熟悉悦耳的声音解释道。
“这辣椒厉害啊……师兄，你快看看凌舒带了什么回来……”
陆无涯背对着他们，站了半天。凌舒看见师兄的肩膀有些微的颤动，刚想上前去拍一把，却不料陆无涯头都不回就跑了。
“师哥……为何这么匆忙？”凌舒疑惑道。
“大概是小解告急。”二胡拿过凌舒手中的行李扛在肩头，道。“公子，我们先把东西放回去。一路风尘，洗个澡再去找陆公子吧。”
“也好。”
晚些时候，三人又重新聚集在那间小屋子里。烛火橙暖，陆无涯忽觉心中踏实不已。烛火另一头，那两张面容在他的梦中出现过千百回，如今看到了却也觉得不真实。凌舒面色红润，五官似乎又变得纤细狭长了些，已经完全看不出他以前曾经是个胖墩儿。他的个子好似也在一夜之间长高了不少。没变的大概就是他的肤色，如以往白皙，冰霜般纯净。面对着这样的凌舒，陆无涯忽觉心跳不已。小二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没了土气，稍显秀丽。陆无涯一直觉得小二该是更加的清秀，如此才符合凌舒的目光，如此站在凌舒身边才不显突兀。
“这几个月，你去哪了？”过了好久，陆无涯轻声问。
“我和小二去山下的镇子里玩去了，顺道继续练功。”凌舒啃了一口烧鸡，满足道。“师兄你不知道山庄外的生活有多有趣，简直比霁月城好玩太多了！世界……果然很大。对了，还有一位姑娘看中了小二，要不是我防范的紧，估计回来的可只有我一人了。”
“墨叶练得如何？”陆无涯一面问，一面紧紧盯着凌舒的表情，无奈却看不出一点破绽。他的目光依然有神，神色依旧陶醉在烤鸡的香气中。
“我就说过，墨叶微青算不了什么，我会成为这山庄最强的人。”简简单单一句话，已经表达了太多的含义。
陆无涯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温暖，有一瞬的感动。
“那可不一定。”陆无涯抿了一口酒，笑着反驳道。“流剑山庄可还有我，幻剑也差不多要成了。还有少庄主……也在不断的修行进步呢。”
“所以啊，你主外我主内！我们合起来，简直就是天下无敌嘛！”凌舒拍桌，自豪道。
“……说什么天下无敌……你是喝醉了吧？”
此二人长久不见，详谈甚欢。二胡轮流给两人添酒，公平公正。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咚”的一声，凌舒的脑袋磕在桌子上昏睡过去。陆无涯看着凌舒醉酒的睡颜心痒难耐。他伸手摸了摸凌舒顺滑的乌发，忽感一阵电流从自己的心上流过，感觉异常奇怪。
小二见凌舒有陆无涯看着，便麻利的收拾起碗筷，端出去洗涮了。
陆无涯将凌舒横抱起来，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凌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纤瘦，有些分量。昏暗的房间内，橙色的烛光辉映得凌舒脸蛋上的两坨微红柔和无比。
陆无涯伸手戳戳，软软的。
情不自禁，他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凌舒的脸颊。一瞬间柔软幸福的触感使得陆无涯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他又细细的亲了亲，最终将吻落在了凌舒的嘴唇上。那淡色的唇没有想象中的柔软，有些干涸扎人，显然凌舒的身体并不是很好。然陆无涯却因心中的疼痛而无法离去。他轻轻的吻着两片微合的唇瓣，希望能让之恢复往日的柔软。
陆无涯全然沉醉在怦然的心动中，完全没注意身后木门已经被打开了。
“陆公子，天色晚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二胡声音有些淡然，像是看见了什么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陆无涯回头，看见二胡正端着一盆清水站在桌边，平和眼眸中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但是，他依旧能感觉道其中的敌意和斥力。
“你不是有自己的屋子？怎么还没回去？”陆无涯问。
“我来给公子擦脸洗漱，之后若是公子准了，我就回去。”
“你喜欢凌舒？”没有先兆的，陆无涯问。
“公子永远都是我的公子，我自然喜欢他。”二胡侧过头，将巾帕浸湿，轻轻揉搓。
“是么。”陆无涯忽而笑道。“师弟永远都是我的师弟，所以我也喜欢他。”
不等二胡说什么，陆无涯就站起来向门口走，直到他走到门边才道。
“夜深了，你们早些休息吧。明日见。”
木门轻轻的合起来。
二胡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盆中还在晃动的水面，出神了。
待到秋日来临之际，陆无涯的幻剑已经纯熟无比。他的剑术可以形成一个剑网，阻挡所有兵器的攻击。空留师父见陆无涯的舞剑如行云，终是欣慰的摸摸胡须，笑了。他将正蹲在草地上斗蛐蛐的凌舒拎过来，对着二人道。
“你们两人该是最好的组合。”他看看陆无涯，转而又看看凌舒。前者高挑俊朗英气逼人，后者俊俏无比阴柔带钢。“无涯使剑，凌舒投毒。当然，无涯最主要的就是作为凌舒顽强的盾，让任何人不得伤害他。凌舒就作为无涯无形的剑，利落的斩断所有敌人。”
“是，徒儿知道了。”陆无涯抱拳，微弯腰身，答。
“咳咳……凌舒，你听到了么？”空留横了一眼身旁的凌舒。只见凌舒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里闪满泪花委屈无比，不由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师父，我最中意的大头蛐蛐跑了！”凌舒委屈万分，道。
“死小子！就知道玩！”空留师父恨铁不成钢的推了一下凌舒光亮的额头，咬牙道。“下回若是再不用心听，我就让你师哥们把山庄里和山庄外的蛐蛐全部抓住丢了！”
“！”凌舒震惊一颤，剩下几个小蛐蛐也一起欢乐的并肩蹦走了。
29
29、第二九章：流泉 。。。
凌舒第一次任务便是护送游山玩水的小侯爷回京。
就说凌舒不喜欢宫廷险恶，游玩也要顾虑着生命。陆无涯和二胡倒是挺开心，沿途可以欣赏很多从未见到过的风景。渐渐的，凌舒也放松身心，融入到大自然的怀抱中去了。陆无涯和二胡看着如此的凌舒，愣住。好半响二人才同时无奈的笑笑，原来最喜欢玩的是凌舒也说不定。
任务终归是任务，若是没有危险，他们也不可能到这里来。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暗袭不少，凌舒也都优哉游哉的挡回去，而后继续享受快乐时光顺带跟小侯爷斗斗嘴。
眼见着再过一日就要到京城的城墙，那些夜行性生物终于不顾代价的全部出动了。几乎是在一瞬间，小侯爷轿子外面的护卫全部去西天了，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那小侯爷惊恐的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暗杀者，呆了。只见他身边的凌舒很淡定的看了二胡一眼，二胡轻柔的将袖筒中的黑色纱布取出来蒙住小侯爷的眼睛。
与此同时，马车瞬间爆裂！
小侯爷也不知道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在一阵狂风中，有一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却不知道是谁的手。
世界一片噪杂，却不闻人声。小侯爷只听见细小的针尖刺穿身体的闷声，寒冷却轻盈。
风停了，小侯爷眼睛上的纱布被取了下来。他看见一脸微笑的凌舒，跟在凌舒身后神色平静的二胡和远处正在收剑的陆无涯。能被月光照亮的地方草地依旧绿油油的，一点血迹也没有，一个尸体也没有。小侯爷眨眨眼，恍惚的以为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
由于马车爆裂了，小侯爷天生体质较弱，不得长期步行。只得让陆无涯背着他继续向前走。二胡和凌舒留在原地目送二人前进。
“公子，尸体怎么办？”二胡走进暗处的林子里，那里的尸体平铺在草间，占了大片的地方。
“有七八十具，太多了呢。”凌舒道。
“那就用焚尸散吧。”二胡会意道。
“不如一半用焚尸，一半用裂体？我还没实践过裂体呢。”凌舒犹豫道，二胡立马照做。
那些尸体随着与焚尸散的接触，渐渐变成气体融入空气中。
“公子，你还是记不起来么？”
白雾瞬间升腾在暗色的林间，二胡轻声问。
“记不起来了。”凌舒笑道。“我想了好几日了，越想越记不起他的相貌。最糟糕的是，连名字都忘了。有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其实我根本就没失忆，而是我本身就没记得他的模样。他的存在，一直都是一种模糊的感觉罢了。”
“陆公子说了，练习墨叶微青最后一重就是要用练习者最宝贵的记忆来交换。对于致死地而后生的成功练习者来说，这是代价。”二胡道。“所以公子才会觉得自己失去记忆了吧。”
“我只觉得醒来的时候脑袋很疼，一片空白。不过，好歹我醒来了。”凌舒笑。笑容有些苦涩。“再来后来，记忆就一点点回来了。只是关于他的记忆，怎么都想不起来。你说……我练功是为了保护他。可是当我练成了，却忘了要保护的那个人。原来他就是我最宝贵的记忆吗……世间，真有如此荒唐的事。”
“世间万物，轮回因果。若是有缘，还会再见的。无缘……不见也罢。”二胡道。
“我很好奇，小二忘记了谁？”凌舒凑近二胡，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一直瞧。
“我……”二胡望天思索。“我跟公子一样忘记了，怎么会知道。”
“算了……我总会回到的霁月城的。”凌舒转身，没入夜色。“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见到他。那时候，我的心意，就全都会明了。”
“回去了之后，老爷要认不出你了吧？”二胡追上凌舒，打量了一下他的模样，认真道。
“你居然小看我跟我爹之间的血脉感应！”凌舒幽怨扭头道。“别看我爹马马虎虎，他可是很爱我的。虽然我现在长成这样，但是具体的外形那是一点都没变。我跟你打赌，我爹一看我准保立马认出来！”
“公子若是输了，就给我自己一间房子睡。”二胡一边走一边抬手拭汗，道。“夏天跟公子一起睡，简直要热死了。”
“小二，你嫌弃我。”凌舒委屈。
“所以，公子你也知道自己这赌会输的吧？”二胡笑。
“……”
时间静默流逝。
眼见凌舒就这么睁圆了眼睛的瞧着自己，二胡的笑脸僵硬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
“小二……”
“什么？”二胡疑惑道。
“你原来有两颗虎牙吗？”
“……”您才发现么！
凌舒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就见二胡气鼓鼓的冲进夜色里消失了。
第一次的任务圆满告终。要是非说起有什么小麻烦，那就是那小侯爷看中了背他回去的陆无涯，死活要让他留在京城。凌舒等人好不容易把缠在陆无涯身上的小侯爷哄睡着，连夜逃回流剑山庄。
回庄的路上，凌舒凝视着陆无涯俊俏的侧脸，贪婪道。
“师兄，那小侯爷长的水嫩嫩的，长大了绝对是美人！”
“美人美人，你就知道美人。”陆无涯白了凌舒一眼继续闷闷向前赶路。只是没走出两步，他又转过头来对凌舒道。“我心里有你这么一个孩子就够受了，哪还能容得下其他孩子。”
以后的几次任务一次比一次凶险，凌舒和陆无涯配合有道大获全胜，从来没有失败过一回。短短几年之内，江湖上有两个名号破土而出，迅速的崛起了。这两个名号一是幻剑，一是毒蛊。虽说此二人并没有做什么祸国殃民危害百姓的事情，但只要人们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便是心中升起一股寒栗。因为他们的任务对象，往往都是尸骨无存，烟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