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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各处边防皇子所处之地,多是荣国公从属,得了北海配合骚扰之意,又搭上西疆再次动乱之风,事况……若可为。
「最慢半年,我会随明远去到边疆,待那时,京里一切便暂由你全权掌握。」见离然看得差不多後,俞贤又拿起几张纸,递了过去。「先前让你查的事,照旧;另外,在我离开後,吩咐下去,小心地去查有哪些人,和我俞家叛乱之事有关。」
「至於他们那儿的计画,如果届时顺利,便让你手下控制的几个寨子,配合著弄出点乱子;反之,按兵不动。」
「您要随军?」离然面露忧色。「万一让人认出来怎麽办?边疆多得是认得大人的兵将……」
「这些事,明远自会设法去避免。」俞贤不以为意:「就算真被认了出来,也指不定是好事还坏事。离然,你认为那些兵将是会信我叛国,恨不得去报密;还是会感我冤屈,愿意帮著隐藏、甚或再次效命?」
他不否认他心里对这可能性,隐有期待。
不过,若非必要,他自然还是……不会去做节外生枝的事。
「自是……後者机会多点。」离然仍是放不下心:「可就算如此,总还是防著点比较好,您真不能……留在京里?」
「留京是不可能的事。」俞贤摇头,拍了拍离然的肩。
他若想对荣国公那儿的行动把握得密切,必定得多待在明远身旁,就算明远本来不打算带他,他也会设法说服明远让他跟去──何况,现在明远亦不愿放他离得太远?
「甭担心太多,我还是爱惜性命的,不会故意挑事。你在京里,如果有难以决定的事,或者要紧的信息,就用另一边的管道给我送信,这点方便,荣国公是给了我的。」
见俞贤坚决,离然只得收起反对之心,应下俞贤的吩咐:「是……」
藏锋 十八
【第六章】
清明前後,明远果真收到兵部文书,遣他即日前往西疆边防;俞贤则作为侍从随行,司明远日常起居。
两人乘车前往,半月内,便立足城关。
此地,并不是他待得最久的那个边城,然而一应景色,却与之相差不多,蓝天、绿地,近处是广袤的平壤,一望尽头则是青坯连绵不断。
布幌军营,就扎在十里外的短草地上。
「下去吧,这地方不宜久待。」明远背著手,转身。
俞贤没有应声,默默地跟在明远的後头,回了给将领分配的房间,状似平静的,落坐桌前。
「你……」
「我没事。」俞贤眼望空无一物的桌面,淡道:「你还得去拜会在此领兵的三皇子,不是麽?方才已被我拖了一点时候……快去吧。」
见俞贤不想多聊,明远没再强迫,只是让俞贤好好待在房里,别四处走动。
「等我回来。」他说。
俞贤点头。
他此刻,也没有到处走动的心思。
故地重临,兵马军士如昔,肃然之气勃发;然而他,却失去以往一心为战的狂豪之气、征伐之意,只谋私欲……
踏上城头那时,俞贤不由得升起赧愧之情。
他想起他离京前的吩咐,只觉得他如今的作为,著实对不起这些界上搏杀的兵士们。
「但……」俞贤叹了口气,低喃:「我还是会这麽走下去。」
初至边塞,尚未和线报接上头,俞贤自是没有什麽事能做。他只得静坐著,放空了脑袋,看那窗外日头红落、换上朗朗清月。
按经验来看,不过酉时,明远是绝计回不来的,他大可睡下,明远回来後自会叫醒他。
但他没有这麽做。
相处久了,俞贤知道待他宽容的明远,在乎什麽。
他可以和明远争论,可以不管明远的吩咐,可以我行我素、不管不顾地只做自己要做的事,然而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也清楚这些举措,都是在挑动明远的底线。
他必须把握住一个度,在无关痛痒的时候,多顺著明远总是多点好处。
「嘎──」
戌时一刻,明远归。
见俞贤仍坐在原位,只是转过身正对门处,像在等门的样子,明远有些诧异,却甚是惊喜。
「回来晚了,你饿了吧?」明远关问:「我给你带了点吃食,还热著。你吃完,我再跟你说说一个下午发生的事;至於那边的管道,明天再找个时间带你去熟稔。」
明远以为,俞贤是在等他的消息。
「我看起来,是眼里只有公事的人麽?」俞贤低哼了声,接过明远给他买的饭馆餐食,将菜肴一一放上桌面,一动手才发现,里头,还放了两瓶佳酿。
「难不成,你今日想和我谈点私情?」明远笑道,瞧了眼俞贤上下,神色多是戏谑之态。
俞贤白了明远一眼,探手拿过覆於桌上的瓷杯,倒了满满一杯递过。「你若不怕影响,我倒也是无所谓。」
有过第一次後,短短两月间,他又替明远弄过不下十回。人人都说熟能生巧,巧这回事,他还没练得过人,可至少,他不惧。
「在房里,能有什麽影响?」明远爽快饮尽。
「首到之日,便荒淫一夜,这不是影响?」
明远假咳了几声,低道:「我倒是想荒淫整夜,给三皇子一个有弱处可掌控的印象。但光靠你那几招,我觉得,能弄得过两更天就不错了。」
见明远说得如此不要脸皮,俞贤无语。
「我是不比你经验老到,要不,你乾脆让我快活几回,当作是教我该怎麽做,才能让人舒服整夜?」
「……子齐,你想我帮你做这事,想很久了吧?」
「你说呢?」
明远肘拄桌面,轻按了按眉角:「不是不行,等你全心全意从了我,就满足你。」
俞贤挑眉,「应该说,等你事成就满足我。别忘了,我从不从你的关键,不在我。」
明远一愣,笑了。
「那麽,少则两年、多至五年,你的心愿必能实现。」
「话,别说得太满。」
「哈哈。」
此番舌战,终是以平手做结。
兴许是舟车劳顿,两人聊了会儿,遂上榻歇息,没再多做什麽。
翌日,明远陪著俞贤,以信物和此地负责人接上了头,并拟定和几名将领的密会之期。
「近几日无事,你可在这城中随处逛逛,权当休息。」明远大方地给了俞贤一个鼓鼓的钱袋,「想买什麽都行,不过记得,按时吃饭。」
「这地方,能买什麽东西?」俞贤没好气地说到,却还是随手收下了钱袋。「我若饿了,自然会去寻吃食,你安心忙你的,甭管我。」
「就算不饿,时候到了也该吃点,别逼我雇个人催你用膳。」
俞贤蹙眉,不太乐意。「少一顿,死不了人。」
「你可以试试。」明远起身,没理会俞贤的反对。「我走了,你别比我晚回去。」
俞贤随意地摆了摆手。
见俞贤漫不经心的模样,明远又比了个持箸扒饭的手势,道:「记得。」这才离开饭馆。
俞贤面露不耐之色,然而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暖意。
「真是……」
他喃到,低头啜了口温茶。
从氤氲茶面中,俞贤惊觉唇边露出的一抹笑意,慌忙放下茶杯、歛起笑容,并左右看了看。
还好,没让明远见著。他心想,却突然觉得不对。
他为何怕明远看见?想到这点,俞贤心情刹时变得有些复杂。
「……总归是,不该閒下来。」
三日後,密会结束,记下京城与军中信息通传的方式,并取得了离京半月内的一概文书後,俞贤终於脱离閒人的日子,恢复几乎整日闭门不出的作息。
忙碌总令时日过得飞快,眨眼间,一年又过。
「岳子齐。」
振武三十一年夏末某夜,明远踏入房中时,禁不住对俞贤板起了脸。
不在自家里,明远当然不会冒险以真名称呼俞贤,但不管称呼如何,都无碍他表现出对俞贤的不满:「你这是第几次忘了吃饭了,嗯?」
俞贤抬头,眼神茫乎地看了明远好一会儿,才从案中回过神。
「嗯……你回来了。」
听见俞贤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明远气炸:「我当然回来了!都过了申时,我还能不回来麽?你跟我保证过几次,说你不会忙到忘了点了?结果呢?早膳在那儿还剩一半,午膳、晚膳都没吃,你想饿死你自己还是气死我?」
俞贤扶额,自知理亏。
「是我的错。」他收拢桌上堆得杂乱的纸卷,清出个空位,倒了杯茶水、拿过被他搁了一整天的馒头,张口便要咬。
当然,还没咬到便让明远拦了下来。
「喀!」明远重重地将带回的东西放上桌面,转身把乾硬了的馒头扔进废篓子里。
俞贤道了声谢,对此,明远只回了一声冷哼。
之後,直到俞贤吃完,亦收拾完所有东西时,明远都没再吐出半个字。
「明远?」俞贤试探地唤到。
明远冷眼瞥向俞贤,未作声。
……似乎真气著了。俞贤苦笑。
藏锋 十九
开战头几天,他碰上久违的战情,手痒心热,便接连好几天,废寝忘食地系於战情揣度,将自个儿的分析,随时结合部署传递给明远,让明远能多些个参照。
结果,日夜不分又多次忘了餐食的他,不小心染上了风寒,高烧数日。
那回,明远碍於他病著,没有过多的唠叨;可他病愈後,却发现明远再忙,至少都会特意回来催他用晚膳。
直到几天前,战情胶著,明远忙得难以寻出时间,才暂时中止。
「我最近没法子督促你,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当明远知道自己得忙起来时,还特别吩咐了俞贤。
而俞贤记得,他当时还告诉明远:「知道,我不会拿自个儿的身体开玩笑。」
……他真能对天发誓,他原先真有打算听明远的劝,按时用膳、按时小憩,前几天,就算情势再怎麽紧绷,他都过得十分规律。
怎料今天一早,他先是收到离然给他传的紧要密信,信中告诉他,有一不具名者,透过离然手下的管道,给离然递了一些关於明远的情报。
上头说,冀明礼被收为荣国公养子这件事,恰发生在当时盛明远所居村落,被悍匪劫掠、屠戮之後不久。据传,膝下无子的荣国公,只是刚好被胞弟说动,故有此举;实际上,却是害怕冀明礼亦如盛明远般,遭不测。
正当俞贤想著密信中所说的,还未经离然查访证实的内容时,又接获另一个麻烦的消息。
大皇子所在的边关战场,甫出兵与布幌军交战,便见敌军仓皇撤退;大皇子领军追击,突进百里後,不费吹灰之力,即占领布幌前哨──东岭口。
乍看到这消息,俞贤忍不住骂出了「愚蠢」二字,可骂完後,俞贤马上发现不对。
大皇子再怎麽说,也领过好几年的军,甚至有颇善军略的美名,此外,身边亦有不少经验丰富的谋士、将领,怎可能做出纯粹冒进的愚蠢之举?
这……必然是打算谋策什麽。俞贤想得入神。
等俞贤将这两件事暂时想到了头,亦将思绪整理成纸简,做为回信时,早已过了未时。
正当他想喘口气、歇会儿,要去寻点东西填肚子时,却又骤然获知,唯一被派往南荒边关的四皇子,遇袭而亡的急报……
这不,才让他的打算乱了套。
「局势要紧,一没注意就忘了时候。」俞贤解释到。
为了证明自己没在瞎说,俞贤特意从收拾好的文简丛中,拿出了证物:「喏,你看看,就这两份。」
「头一份看似抢攻,不过,我琢磨这里头应有不寻常的内情。」
「第一种可能,是京城和布幌达成和议,不过迄今未曾听说布幌派出使节,不大可能;第二种,则是大皇子那儿确实探得布幌军急撤的内情,是故不惧遇伏,但若真是如此,我这儿应该会收到一些消息,可能性亦不高;第三种,则是这两造暗地里有什麽协议,这是最为可能的一种,却也是最令我不解的一种可能……按大皇子如今的处境,做得如此明显可疑,岂非惹京中疑窦、令其不满?」
「而第二份信息更为怪异,我东煌国和南荒甚少产生摩擦,振武帝应是因为如此,才将无心争权的四皇子派往该处,如有万一,大皇子这个嫡亲兄长亦能前去救援。」
「偏偏,这个最不该出事的人遭难了,其中绝不可能没有猫腻……」
俞贤讲得口乾,顺手举杯啜了口茶。
偶然一瞥,却见明远的冷脸。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