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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衣作者:子言获麟-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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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焕,你怎么一个人?”他轻声笑问,后又说道,“面具……当真很闷。”
  “一转眼便与大家走散了,这人流……真是可怕啊。”辛垣焕笑着回答。
  长公子从鼻腔中送出轻微的笑声,然后说:“是啊,太容易走散了,完全是片刻间的事。”说完,他又问道:“你在看什么?”
  而后他留意到眼前所见的,尽是些造态奇特的砚台。
  辛垣焕回答:“给鸣蝉带件礼物……毕竟他本是很想出游的。”
  宣于静央不禁温雅地笑:“你们真是……感情甚笃,令人羡慕。”
  “不……鸣蝉初到三公子门下时年纪尚幼,门客之间多有相互攻讦之事,因此受了些苦,我替他出面几回之后便相互熟络了。他独身一人于此,也没个可依靠的人,想来与我当年……倒是颇为相似。既如此,可体恤之处,自是会想到他。”
  长公子面色柔缓地听着。
  这时辛垣焕看到了一个砚台,于是将他执了过来。
  “长公子,可否替我出个主意……你看这个可好?”
  当宣于静央看到那砚台上雕镂出的惟妙惟肖的细叶,以及在叶尖坠着的造态灵动的蝉时,他忍不住便笑。
  “怎么今夜,大家都成了鸟兽鱼虫……?”他说完,突然由面具上反应过来的辛垣焕也不由得笑道:“仔细想来,竟真是鸟兽鱼虫。”
  继而长公子又不免一小阵轻咳,之后他笑定,又明朗地回:“甚好,这砚台很适合。”
  于是辛垣焕转头,将它递给商人且说道:“包起来。”
  
  
  
  第22章 火夜浮鱼(四)
  “焕,当真不到我那里去?……其实对宴称臣,与对我称臣,并没有太大区别。”并肩走在去高塔的路上时,长公子轻声问身边高挑的男子。
  辛垣焕低声而恭敬地笑:“长公子折煞我了……以我的能力,到底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心里是清楚的。小人不敢给长公子添乱。”
  “你若去了,怎会是添乱?”他笑得温煦如风,并且说道,“况且对门客而言,晋身仕途不是最好的结果么?”
  辛垣焕笑着,微微低垂了眼帘,诚恳地说了一句:“长公子,我无心跻身仕途。”
  他却吃惊,停了步子正色而问:“为何?”
  那门客有些落寞地笑,低声地回:“若跻身朝野,一旦朝衣在身,兴许哪一日,只因一卷折子、一次无意的冒犯或是细微的争端,便将惹祸上身,甚者性命难保。以我这样出身低微且在朝中无根基的人,怎敢有此妄想?”
  这话让身前的长公子怔忪久矣。
  “是么……原来如此……”他轻轻扶住自己不适的咽喉,有些失望地从唇边勾起了一缕浅淡如水的微笑,“强求不得……我本以为,你是有野心的人。我的身边,需要既忠心,又有野心的人。”
  辛垣焕不觉眼睫轻触,而后听得身边的,那将视线远远地引向湖的另一边的公子用沙哑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若无野心,便无法在朝野中存活……你面上温文而心性甚高,笑意恭顺,眼底却是冷的。我以为在你眼中,区区门客一职应担不上你的学识与才华,因此我便以为,你与天下士子一般皆有争心。”
  辛垣焕缓缓合袖垂目,用过于冷静的调子,轻易挑起了言辞中的波澜:“长公子此言不假。立足于天地之间而无争意,要心何用?”
  他忽地停顿,然后笑了起来。
  “我果真没有看错你,焕。我始终觉得你很像鹰。你要记住……我对你的欣赏。”
  他退身合袖,垂首长躬道:“多谢长公子,辛垣焕铭记于心。”
  这时两人的交谈突然被一名女子的声音所打断。
  “两位先生,要不要光顾一下小女子的生意,来测测命数啊?”
  那女子十分年轻,巧笑明眸,眼若秋波,兀自娉婷。
  辛垣焕见了便笑着对她说:“原来算卦之人还有如姑娘这般开朗明研的,在下倒是第一次见到。”
  “小女子是否能看透命理,又岂能是由外表所左右的?譬如街巷里年老眼盲的长者,难道就都能看透命数么?”她伶牙俐齿的回应,惹来那门客的一阵轻笑。
  “厉害的嘴,倒是让我想起鸣蝉。”
  他刚说完,长公子便接到:“确实有些相似。”
  “鸣蝉是谁?先生们的朋友?”女子明媚地笑。
  “是的。敢问小姐测的是何命数?”辛垣焕问。
  她银铃般地笑着说:“姻缘。”
  听闻此言,长公子忽而一愣,眼色微微有动。
  那转瞬而逝的细节被辛垣焕拾在了眼中,于是他明瞭,淡然笑着回那女子道:“姻缘便算了吧。来得或来不得,或是如何来得又如何去得,算得出又能如何?”
  他说着,挥了挥袖便与宣于静央一起迈开步子,岂料这时又被那女子拦住。
  “哎哎,先生,说得好似看破了尘世一般,面相上,却并非如此哦。面上洒脱,心中却是在意的罢?”
  辛垣焕并不在意地前行,岂料那女子却一直死赖着挡在他们身前。
  是故辛垣焕无奈地停下脚步,颦眉睥睨而笑:“姑娘不过想要招揽生意,何必这般死缠?既如此便为我算一次,但别招惹了我家主人。”
  “是是是,我必不招惹你家主人。”女子笑着眼角向宣于静央微微挑了一下。
  宣于静央安静地笑,点头以示应允,而后在一旁仔细地看着他们。
  “如何测算?”辛垣焕问。
  她将插满竹签的竹筒递给他,说道:“闭上眼,心中安然地摇晃这竹筒,直至竹签掉下两支。”
  “两支?倒是奇怪。”
  女子不在意地说:“我的算法,与别人不同,所以是两支。”
  “好吧。”于是他闭眼,照着女子所言的做了,直至听到两支竹签掉落于盘中的声音。
  女子将竹签拾起,仔细看了半晌。
  长公子与辛垣焕将目光引在她身上。
  见他微微蹙眉的样子,辛垣焕出言相问:“如何?”
  “‘智’且‘营’吗……?先生呐,你当真是妖智之人。”
  “哦?”
  “先生必多智而谨慎,处事机敏,长于心计。平日里满脑子的思虑也就算了,即便对待姻缘只怕也精于算计,悉心经营。先生,你真是个可怕的人呢,”女子方颦眉说完,后又立刻转换了音调,笑道,“不过我妹妹一定很喜欢。”
  听了末句,辛垣焕有一瞬的无言以对,然后恢复了平时淡然的笑容,微微颔首便答:“多谢姑娘的妹妹。”
  长公子忍不住地笑。
  “还有还有,先生的感情怕是免不了挫折,若姻缘尚浅,有缘无分,两地相离也未可知。过度算计,只怕会影响姻缘的好坏的,有时爱慕这东西,顺其自然远比步步为营好得多啊。相思嘛,又不是攻城略地。”
  辛垣焕听了之后,眼睫微绽,继而却笑:“姑娘说得有些道理,也与我的个性颇为吻合。只是这解签听到最后,却好似被姑娘教训了一番。”
  女子听闻,堪堪笑道:“然而只要以诚心相待,也许会有不错的结局。先生,你应是颠沛流离之人,若得一处安歇,便得一生太平。”
  辛垣焕微微愣住。
  “看来……在下之前实在低估了姑娘。姑娘之言,在下甚为佩服。”他说着,对她淡然一合袖。
  见他面容中浮上了温和与叹服的笑,那女子笑得十分得意。
  在一旁一直安静地听着的长公子宣于静央,这时轻声咳嗽了一下。
  “既能算到如此地步,那么,姑娘……”他抬眼,儒雅地落下了面中的笑容,“也替我测一下吧。”
  辛垣焕略有些吃惊地看着长公子阖上眼,虔诚地将那竹筒捧在手中摇晃。
  但他在心中想着,这也在情理之中。
  随后两枚细签掉落出来,那女子连忙拾来看了,却锁眉,沉思了许久。
  “怎么?”公子静央淡然地看着她,问。
  “哎呀……”那女子用手轻轻撑住脸颊,微微斜了脑袋,低声念道,“‘逝’与‘离’啊……先生面相如此贵气,怎么签卦却会如此呢……?”
  “……如何?”一向温文的长公子,这时浅浅扬起眼角,用意蕴未明的眼光看着身前之人。
  女子抬眼望他,不免有些忧伤地笑:“先生是否有一段难以忘怀的恋情?”
  他忽地愣住,片刻之后微微颔首。
  “然而先生的意中人……十有八九已与先生相离,并且似乎有可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他又是一怔,这时便是连辛垣焕也不由惊得言道:“这……”
  女子似乎有些紧张,连忙回问:“难道我说得不对?”
  “不……姑娘请继续说下去。”宣于静央稳了稳心中念想,伸手做了个“请继续”的姿势。
  “唉……”那女子叹道,“在姻缘上,先生是苦命之人啊。受的挫折,迄今还未足呢。”
  她方那么说,言语却被辛垣焕正色打断。
  “姑娘……有些话,不可妄言。”
  宣于静央望了他一眼,而后轻轻笑着叹了一口气。
  “没事的,焕……姑娘但说无妨。”
  “谢先生。不知先生可否让我看看右手手相?”
  按相学,男子左手即先天格局,右手即后天变化。
  女子看了片刻,随后说道:“先生命途上,怕是多有委屈就全之事,姻缘也大抵为他人他事所左右,容易为此徒生叹息。然而幸在否极泰来,凡事终有回旋的余地。公子命中不止一位恋人,而另一位命定之人,兴许是身边已出现之人。”
  “已出现之人?”公子静央疑惑着,重复了一边。
  “很有可能,”女子明朗地笑道,最后再次出言,“二位先生,命数虽如此,却也事在人为。二位先生皆有贵气,若左右逢源,又何惧没有好的姻缘?”
  长公子淡然一笑,便说:“焕,看来谁也不得罪的,也不止你一人。重赏吧。”
  “是。”他颔首,而后便将袖中的钱袋取出,放入了她的盘中。
  女子虽惊,却一瞬笑开。
  “果然见着面相高贵之人,不要脸地赖上,就是有好处。”
  有她的笑语相送,他们的心情倒也好了些许。
  “公子,术士之言……”离开的路上辛垣焕正说着,宣于静央便接过他的话说:“不可尽信。”
  “是的。”
  “然而,对我而言,那已发生的事,她却算得准得可怕……”
  辛垣焕安静地随在他身边,停顿须臾,然后轻声说道:“会好的,长公子。她不是说……公子命定的另一个恋人,已经出现在身边了吗?”
  
  
  
  第23章 火夜浮鱼(五)
  “鲤?”从背后传来的蓦然一声呼喊,令那长发的少年在人群中转过了身。
  他回首,看到了正把狼面面具揭起一角的男子。
  月光从侧颊上一径洒下,忽而明晰了一张明媚如灯的笑脸。
  “公子。”鲤唤道。
  “怎么只有你?王兄和焕呢?”他张望了片刻,然后问。
  他眼睫轻触,面中却无多余的表情:“之前与大家走散之后遇上了长公子,此后又因人潮,与他分散了。”
  “原来如此,我起先与焕走在一起,后来不过因为多看了一眼周遭的物件,就跟他走散了。”
  “今夜果真热闹非凡。”他颇有些无可奈何。 
  “每年都是如此,而今年尤为人多啊……所以事先约好在塔下相见是对的。”他笑得并不在意,似是习以为常,接着又问道,“对了,你是否买了些什么?”
  他摇头,之后见那公子不解地蹙起了一道眉:“于是你就一直在街市上跌跌撞撞地走着?”
  鲤静了片刻,然后回答:“是的。”
  “那多没意思,我可买了个东西给你。”
  鲤奇怪地看着他,然后他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羊脂玉的带钩。
  那玉带钩的表面如月色般清透光洁,修长微弧的形状上,缠着一尾鳞细可辨的锦鲤,弯曲着犹自延伸出舒展的姿态。
  “……带钩?”鲤对于他为何要买这样的物件有些不解,“而且,又是鱼……?”
  “送你的东西,若不是鱼,难不成该是猫?”
  鲤的唇线浅淡地匀开。
  他声若丝绦地说:“多谢公子……可为何,要买带钩呢?”
  “簪子太女气,怕你不喜欢。胭脂布匹就更……我平日里多送女子物件,不知有什么是可赠予男子的,而对于府中为你添置的物件,也一时想不到缺漏了什么,所以随意买了。尽管这做工,远远无法与宫中所制的物件相较。”公子宴散漫地笑着。
  鲤面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暗自滑过了一丝念想。
  他念着以带钩赠人,颇有些暧昧的意蕴,然而那公子素来是这样的做派,倒也无需放在心上。
  月下的他又浅淡地笑了一瞬,容颜中似乎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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